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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拥抱,未完全的生命体

林岸从医院出来,顺便去了一趟邮局。

这年头还有人给她写信,赵希一定会惊讶地脚爪抠地,半夜三更发消息来刨根问底。

如果她知道林岸并不认识写信的人,八成要怒写千字文来抒发此女的蒙昧和愚蠢。

因为她在赵医生那儿有案底。

一年前林岸把稿费版权所得捐给了一个十八岁的重症女孩,碎钱砸进海洋,无影无踪。

赵希只知她捐了很多很多,却不知她捐了所有。

林岸说,就当,积善成德。

赵希骂,缺德!

林岸能想象,熬灯改字的赵医生,一边骂她蠢货一边念着平平仄仄平平仄,一边自我欣赏一边配上关心好友的疼痛文案发圈博取赞扬。

为了不让此人的狼子野心得逞,这一次,林岸选择不告诉她。

来信的女孩叫Moro,她们在网上认识的。

她住在哪儿,年龄几何,高矮胖瘦,林岸一概不知。

她写很长的长文,Moro写很短的微小说,那个好像泰语的笔名长相奇特,看得眼睛发痒,好像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晃。

Moro说,那是藏语,翻译过来是折翼的天使翅膀,堕落还是飞翔。

青春疼痛的赶脚。

很二。

翻译地不错,下次别翻译了,林岸说。

其实我还有个英文名,叫Moro,男友取的,他说在意大利某个小镇有一家叫Moro的酒吧,他下班总会去那儿。

那是一家插满新鲜花朵的街角酒吧,扎住很多不再行走的旅者和歌手,人们分享故事,在清晨光亮升起的时候遗忘。

男友很喜欢吉他,但从不上台,于是无人知道,底下默默坐着一个很厉害的中国乐手。

因为他答应过,此生只为她而弹奏。

林岸问,那后来呢?

Moro说,我以后再告诉你。

她开始给林岸写信,没有定期,封封两三语,句句欢喜。

林岸,昨天妈妈熬了玉米排骨菌菇汤,我喝了三碗,肚子撑得大大的,我肯定要长胖了。

林岸,我读了你推荐的那三本书,一边读一边哭。

林岸,你什么时候去找梧桐道,意大利的小镇也有高高的梧桐树,我刷很多视频,好像自己也走过了千千万万遍。

林岸,我马上要手术了。

林岸走了很多遍的阳光小道,树很高,枝叶繁盛兴茂,夏天落日的光会像金子一样穿透生长的纹路,覆在匆匆赶路的人群脸上。

Moro形容她家乡的落日,是一大片大一片的,好像轻薄的纱从云端落下,你伸手呀,就能摸到它细腻的缎面,比珍珠顺滑。

你什么时候来,我扯一片给你做衣裳。

林岸说下次,下次的下次。

冬天到来的时候,她辞了职,像鬼魂一样每天在这个怎么也住不熟的城市逛荡,去超市买蔬菜和水果,去医院听那些吓唬人的天书一样的学术名词,然后去邮局取一封信。

好像学生时代,三点一线。

最后一次从邮局出来,林岸买了玉米排骨还有菌菇,熬到汤汁浓郁,香味扑鼻。

林咻咻高兴极了,林岸守着汤锅发呆,它就抓着裤腿向上跳。

一吃肉就闹肚子,每次吃的还特欢。

林咻咻,你跟赵医生一样蠢。

林岸吃了三碗,林咻咻喝了一碗,都撑得肚子圆圆,口齿留香,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她现在已经很少暴食,食物在身体里滚过一遭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些精神依赖的圆片很有用,随之而来的失眠习以为常。

现在的世界人人都能吃饱,只有很少数的人,从来没有停止寻找饥饿的感觉,它比身体所有的满足都更难获得。

这条路上,林岸单打独斗了很久。

她有了很多时间自己做饭,放很慢的速度咀嚼食物,被各种五颜六色药瓶吞噬的味觉一点点回归,常常一边吃一边流泪。

林岸再也没有收到过Moro的信。

有一天妈妈从乡下上来,打扫书架,黄色信封一排排摆开,林林总总多达四十多封。

林咻咻的爪子划开脆弱的封面,单薄的句子尖锐地向林岸砸去,妈妈还在数,数到四十九,停了下来。

林岸,我给你写到五十封信,你来见我好不好?

还差一封啊。

老妈,收起来吧。

就像我收起那些难过的病列单和瓶瓶罐罐,无法诉诸于口的孤独和悲伤,把那些书稿和信封都收起来吧。

妈妈说她熬的玉米排骨菌汤很好吃,就是盐放的太多,还要加很多很多的水才能入口。

林岸喝空了碗,才发现,原来瓶瓶罐罐带走的味觉和嗅觉根本没有回来。

就像Moro描绘的那个有男友的小镇,插满新鲜花朵的街角酒吧,那是烈日晴空下的乌托邦。

只是描写它的笔,始终不肯停下。

她遇见Moro,就像浅水的鲸误入深海,世界树的兴荣交缠枯败,平行时空的自己拼尽全力拥抱过来。

林岸感受到了她胸口的温度,于是整个晃动的世界都平静下来。

认识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我一样也在对抗着上天的偏袒和不公,也在无限期待远方四季的梧桐道和妈妈做的各种营养汤。

研究说,世界上拥有这种未完全生命的人只有千千万万分之一,中国在这千千万万上再加一个千千万万。

林岸,我已经在手术台和封闭空间里浪费太多时间,如果有一天人类的技术把我治好了,我要去看你家乡的落日。

我身体很疼,像无数刀片刮着血肉模糊的骨头,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四十封信了,我再坚持十封,你会不会来。

我想象你是不是也会突然难受地大声地长时间地哭泣,但你的文字充满了希望,我总能感受到暖洋洋的朝阳穿过纱窗落在我身上,所以我想你不会。

林岸,我很怕完全黑暗的没有声音的空间,他们却告诉我灯光大亮,于是我知道,他们把我的眼睛埋进了黑暗里。

我的身体好像在开花,一朵一朵的。

妈妈说,有个慈善家给我捐款了,有很多很多,她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所以我要给你写信。

林岸,这是最后一次,我即将被推入陌生的封闭的时间凝固的空间,对不起,我没法给你写信了。

那个学名太长太悲伤,我们重新命名吧。

未完全生命。

那个幻想意大利小镇和大片丝绸般夕阳的未完全生命体永久消失在了信封后面,世界树的一半终于腐烂。

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死去。

她不再去医院和邮局,只是例行背着林咻咻逛超市,买蔬菜和水果,还有牛奶饼干。

一点一线。

林岸不再翻看那些信,他们好像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被时间旅人寄送过来,地址和发件人都是模糊的。

没有来处,所以林岸无法没有启程。

有一天南方吹起了大风,纱窗拍掉了挤满书架的信封,林咻咻敏锐地跳过去,咬起一角放到她脚边。

信封完整,还没被拆开过。

林岸已不记得,何时取回,记载内容是什么。

她又数了一遍,才发现妈妈数错了,刚好的五十封信,一封不差。

林岸,我赌输了,愿赌服输,希望再见时,你是我想象中的漂亮,快乐,自由的姑娘。

Moro,其实我早已见过你。

夏至那天,林岸换了身干净的白裙,问林咻咻想去哪儿,她指着一个遥远的方向,只要我不停下,是不是就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无人回答,只有风声。

似乎再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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