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姒说的也不无道理。孟璃月神志不清，当时所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为什么非要留下自己照顾小姒，难道她就没有其他亲人可以托付小姒吗？也许刚巧当时只有自己在璃月姐身边，她精神恍惚，觉得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罢了。
如今璃月姐的嘱托当不得真，以后是否陪在小姒身边全看她愿不愿意了，若不愿意自己只能离开。可是她之前不是还说希望自己在母亲死后陪在她身边吗？怎么突然翻了脸……
也不知那敌人实力，要是他们武力高强，人数众多怎么办？小姒能应对吗……
苏影有心一走了之，又无法完全放下此事，为小姒的安危而担忧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纠结地进入了睡梦中。第二天她想与小姒商量此事，但听着对方亲昵地叫着自己姐姐，就想起那天的小姒与此时判若两人的表现，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也许现在这样，保持适当的距离就是最好的。
朦胧的幻梦间，一点光亮闪烁着，苏影艰难的睁开眼，晦暗的梦霭渐渐散去，孟璃月正坐在木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缝补衣服。
“璃月姐，你怎么半夜起来了？”
“呀，灯太亮晃到你了？抱歉啦影儿。
我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啦。反正躺着没事干，你和小姒都长高了，想着赶紧给你们做几件新衣服。”
“灯光太昏暗，眼睛要看坏了。还是白天再做方便些，璃月姐你身体弱，还是躺着吧。”
“哎呀，我精神着呢，影儿你先睡吧，离太阳升起来还早。”
孟璃月固执的时候苏影也不好与她争，就顺着对方的性子来。苏影晃晃悠悠起身，想给孟璃月找件衣服披上，手接触到对方身上时，竟发现对方单薄衣物下的肌肤冰凉。秋季的晚上温度不算低啊，璃月姐怎么被冻成这样，苏影慌乱起来：“璃月姐，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快回去躺下……！”
孟璃月还要摆手拒绝，被苏影强势的半抱起来，塞进被窝里，又用自己温热的手心焐着对方冰凉的手背。
“璃月姐你感觉不到冷吗？”她的身体状态似乎又下降了，苏影担心不已。
“是有点冷……可是太阳升起来不就暖和了嘛……”
渐渐的对方皮肤表面的温度有所回升，苏影才安下心来，她把被角孟璃月掖好，被子不够大，苏影一番折腾小姒的上半身就盖不上了，但她也没醒，还是呼呼大睡着。
“这孩子睡得可真沉，这样都没吵醒她。”
“小姒她最近练功很刻苦的，可能是太累了。”
与图省事的自己不同，苏影知道小姒每天每本秘籍的每套招式都要练个二十遍左右巩固记忆，可说是手中的每本功法她都练透了。有时书里也有讲不详细的地方，导致有微小的动作不对，以至于运气不通顺，她都要推敲钻研，反复试验，直到体内气息通畅，认为自己摸索出来了为止。感受着她一招一式中的内息逐渐上涨日渐强盛，苏影也被她的毅力所折服，由衷为她的进步而感到高兴。
“影儿……”孟璃月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你在，我和小姒会变成什么样子……看你和小姒姐妹情深，相互依靠，我便觉得此生已了无遗憾，可安心过奈何桥投胎了……”
又在说这件事……可我和小姒怕是以后要分道扬镳了。“璃月姐，小姒她没有其他亲人吗？她身边有个可靠的人，总好过……总好过我二人一起摸爬滚打的。”
坏了，不该问这个。苏影要闭嘴已经晚了，孟璃月的表情先变得迷茫起来。“亲人……我家恐怕不会有了，可是阿厉他……玄觉家……”
“璃月姐，璃月姐！我说说而已，你别想这事了……”
小姒忽然翻了个身，两人便噤了声，沉默着等她再次安然睡去。
“小姒长大了。”孟璃月轻声说。
女孩处于儿童到少年之间的过渡期，要长高先长腿，“我给她做的裤子总是短一截，影儿这些日子可多买些布料回来。”
“这张脸也越发的像她爹……我们躲在这里只是一时之计，总有一天小姒会被认出来……”
苏影的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璃月姐你……你想起来了？”完了，都怨自己脑子发蒙。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千万别为它难受，至少我们现在过得安稳。”
“有时候，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回想起来。但影儿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懂，这是我们母女二人的劫数，尽管我可以尽力麻痹自己，但是，小姒以后的人生，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身为她生母，我实在无力保她平安。”
油灯晃动着，屋内影影绰绰，苏影看不真切孟璃月散乱发丝后的脸庞，总觉得她每说一句话，表情就好像有微妙的变动，陌生感使苏影惊觉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太近，开始悄悄的往后挪动。
“可影儿你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也许冥冥之中有天注定，让我的孩子能不被追杀……”
苏影一惊停下了后移的动作：小姒她会有生命危险？
“小姒的父亲去的早，少教主继位后就想除了我这个继母，她才五岁，就要她跟着我一起去死，我们才躲到这里苟且偷生……我是希望小姒她离开这里到中原去，避开菡卿教的追杀，但这孩子太任性，怕是不会同意……
不论如何，以后的路就由她自己选择了，玄觉家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一被发现，她所处境地定是凶险非常。”
小姒刚开始对苏影说出“复仇”这个词的时候，苏影是没什么概念的，毕竟新世代的公民都会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怎么能为了个人恩怨破坏社会安定呢？可是会武功的人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苏影并不知晓，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做出什么事来，苏影也想象不来。
未知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恐惧。
小姒，万一她被杀……那太可怕了，旧世代的人不觉得生命很珍贵吗？
“璃月姐，我一定会陪在小姒身边的，不管她选择哪条路，我不敢说我能护她周全，可不到她度过难关时，我绝不让她孤单一人。”
“影儿……”孟璃月的眼中莹莹闪烁着泪光，“你……你当真愿意？我本不想和你言说此中难处，怕你为难……”
“璃月姐，我的、我的老师和我说，我的能力应该为保护弱者而使用，刚好身边有人需要我，就该伸出援助之手啊。而且，来到这里以后要做什么，我本就一点计划也没有，为此停留几年又算什么呢，你不用担心耽误我。”
孟璃月拥住苏影双肩，把她带入自己的怀抱里，苏影的身体瞬间僵直，任由孟璃月在被子下面捉住了自己的手，听到对方在自己颈侧叹息道：“我本不信鬼神之说。可我有时候不得不想，定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便让我在那时候碰见了影儿你……”
苏影手指接触到的皮肤因为常常泡在水里，有些粗糙起皮，但那掩饰不了下面血肉的绵软，指甲有意无意的在苏影的手心里划动着，苏影能听到自己心脏蹦跳的声音，鼻腔里满是孟璃月身上的药味和莫名的温软肉香。她觉得腹中有些火热，悄悄用一条手臂虚环住孟璃月瘦削的腰杆。
“你是上苍送予我的，只送到我眼前……”
孟璃月好像又陷入了幻觉，口中不断喃喃着。苏影从孟璃月胸口抬起脸来时颇费了些劲，发现她双眼没有焦距，不知透过苏影的脸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一丝异常的情绪笼罩在她脸上，苏影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幽暗的烛光雾一般弥散于这间小屋中，孟璃月抱着苏影在床上微微的摇晃着，小姒昏睡在一旁，湿润空气里掺入低弱的自语声。
苏影只觉得孟璃月的发丝随着她的晃动在自己脸上拂过，弄得她的皮肤痒痒的。
小姒第二天少见的起晚了，一刻也不耽误的跑去那棵树下练功。
异能终究与武功有别，苏影也许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上限，而小姒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尤其是她的剑法进步极明显，运起功来如行云流水，眨眼间已连着几剑刺出，她向空中一跃，衣摆翩飞，身体旋转间只见得舞剑的残影，落地时随她飘下的树叶都是半片的树叶。
“你手里拿的是木剑，竟会有这种效果？”
“我附了内息在上面，划断叶片的是剑气。怎么样，是不是能与姐姐的异能相媲美了？”
苏影由衷赞叹：“没想到内功竟然这样神奇。假以时日定能不相上下。”
“姐姐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我与姐姐开玩笑罢了，在我看来，绝大部分武林人士苦练一生也难以与姐姐的异能相匹敌。
但我不希望我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我想要有那么一天，我能与姐姐站在同一高度上，甚至……若不能达到，叫我如何自保？”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再说我没有内息，小姒你已经超过我了呀。而且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有你这样的毅力。我真心佩服你，小姒。你一定能达成你的预期。”
小姒认真的盯着苏影的眼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姐姐不过是宽慰我罢了。而且我刻苦练功不过是为了能成功复仇，或者说是为了保命，哪有姐姐说的什么毅力。姐姐，有时候我会害怕，怕留给我的时间不够多了……”
“小姒，我想好了，我会陪着你去菡卿教的。”
“……娘亲告诉你的？”
“璃月姐昨天晚上清醒过来了，她全都和我说了……”
小姒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站起身就要走：“我已经说过了，姐姐你不能那么相信她。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因为很复杂，很难我才要去帮你。”苏影连忙扯住小姒的衣袖，被她一把甩开：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一个人也能做到，你就因为这个才要去吗？你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吗？！”
“这和我信任你的能力没有关系！我可能是帮不上你什么忙，只是……想到你得靠自己孤单一人承担此事，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我想好了，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悄悄跟着你去，就算你觉得我不是真正的家人，我也已经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了。我不想只是个旁观者，我是想支持你才想和你站在一起。小姒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我对姐姐的感觉是什么。姐姐你曾和我说，你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而我只知道，我想要你开心。”
……
“姐姐真的想好了？江湖事，若是踏入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苏影不明所以：“哪有那么玄乎，到时候总有办法的。”
“但愿如此吧。”
“小姒你要是复仇成功了，下一步要做什么呢？”“我还没想好。打败我哥哥以后，或许会继承菡卿教吧。娘亲跟姐姐你说过这些吗？毕竟玄觉家除了他就只有我一个继承人了。哈哈，姐姐那时要是无处可去，我可以给你在教中留个一官半职。”
“那就太麻烦教主大人喽，到时候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这几年光待在山里，我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姐姐以后是想做个游侠吗？记得要回来看看小姒呀。”“那是自然，等我…… ”
两人勾着手指渐行渐远，声音逐渐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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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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