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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6

崔观鸿死在除夕夜。

邱素梅说他突然想找今年的跨年晚会看,十二月底的晚会卫视已经不重播了,大年三十都顾着春晚。所以邱素梅只能用电脑放给他看。

笔记本电脑有些年头,播放时一卡一卡的。

“他就来回拉那个进度条,在镜头拍到观众的时候。”邱素梅眼眶还是红的,静静看着电脑屏幕,“他说,这是阿柔办的晚会,他要找找阿柔在不在。”

柔嘉微怔,屏幕上留给观众的大全景一闪而过,下一秒就又切换到光鲜亮丽的台前演员。

她都忘记了那个时候她站在哪里。

进度条播放到2小时13分,邱素梅按下暂停键。

她指着数不清的人群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长头发,一身黑,脖颈挂了蓝色的工牌,只露出半张侧脸。

邱素梅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你爸爸觉得这个是你,想坐近了看,一不当心摔到床底下,连急救都来不及叫,一下就走了。”

那个镜头闪得太快了,身影全然看不分明,只是因为是个挂着工牌的女孩子,所以可能是她。

但柔嘉没去过观众席二层。

崔观鸿认错人了。

年节期间丧事简办,七天之后柔嘉袖子上别了黑纱,在灵堂正中给崔观鸿上了三炷香。

她不是为父亲送葬的女儿,只是一个来祭拜的过路人。

邱素梅站在棺椁边上,她是崔观鸿惟一的家人。柔嘉照着流程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她的手。

整间灵堂安静得过分。

崔观鸿离开故土几十年,在上海已经不剩什么朋友。

能来送他一程的,也都不认识邱素梅。

时间太久,有人脑子混乱一片,对着邱素梅叫“广雅”。邱素梅有些尴尬,不知应还是不应。

柔嘉面无表情地说:“沈广雅死很多年了。”

那人一愣,才反应过来似的,匆匆忙忙道歉,又匆匆忙忙离开。

邱素梅掌心干燥,凉得很。

她拍拍柔嘉手背,“去吧,别多待了。”

柔嘉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崔观鸿的遗像。

还是很陌生。

她好像一直都没记住过他长什么样子。

邱素梅轻轻推她后背,“不回头了,往前看吧。阿柔。”

任宣和在停车场等她。

今天难得放晴,稀薄的阳光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道斜倚车门的高瘦身影。

年节期间办白事的地方人少,他一个人清清寂寂站在那里,穿一身寥落的黑。

柔嘉心里空荡荡的那块缺陷好像被补上了,分毫不差地,填补得很圆满。

他朝她走过来,轻声问:“好了?”

柔嘉微微展开双臂,要他。

任宣和伸手轻轻抱她,宽落落的大衣将她整个裹住。柔嘉鼻尖萦绕干净清冽的寒气,像是被乍暖还寒时节的春山雾笼住了。

“回家?”他问。

柔嘉点头,“回家。”

不过她要回的不是任宣和的那套平层,而是她自己在青阳的房子,那间九十平米很宽松的两室一厅。

她家里地段很好,离殷绮的公司和盛屿开车都只要十分钟,周围一大片传媒行业的老牌公司。

崔观鸿选定这间房子的时候,一定是考虑过这些的。

柔嘉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这么这么多企业,随便一家放到媒体界都名气响当当。

她忽然有种很强烈的割裂感。

为什么呢?为什么啊。

崔观鸿可以在她二十二岁时散尽家财帮她买下一套接近七百万的房子,精心挑选了房型地段,每一分都为她考虑好,俨然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但是他却能在她三岁时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人间蒸发整整二十年。

亲情父爱难道是可以一瞬间滋生的吗?

难道他在国外的那二十年全然不爱这个女儿吗?为什么他一回来就摇身一变担起做父亲所有的责任呢?

人的情感为什么要复杂成这样呢,怎么算都算不透。

她算不透沈广雅爱不爱她,一样也看不懂崔观鸿。

柔嘉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无伦次。

任宣和站在她对面,一声一声应下来。

无论她多没有逻辑,无论她说怎样令人发笑的话,哪怕最后她满怀恶毒地说,崔观鸿沈广雅一起死在二十年她可能会更好过,他也依然赞同她,把她所有负面情绪照单全收。

最后他一把抱紧她,力道有些重,不似平常小心翼翼的轻柔。

柔嘉觉得骨骼都被收紧了,像要和眼前这个人血脉相依一样。

他们站在清寂空荡的世间,像从同一根茎里攒生的枝芽,紧紧缠绕在一起,骨血相融,分不出彼此。

任宣和弯腰靠近她耳畔,低语呢喃虔诚而温柔。

我总是爱你的。

总是有我,一直很爱你,一直最爱你。

惊雷引春动,将是二月末,该回暖了。

柔嘉陷进软绵绵的床铺里,宛如浮在风浪上的一片孤叶,随着浪涌风翻的节奏起起伏伏。

她被抛上九天,又落到海底。

春雷仿佛打在脚边,柔嘉忍不住瑟缩,然后任宣和温热的掌心就贴上她耳畔。

他紧紧捂住她的耳朵,柔嘉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

最清晰的是她急促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以及从喉咙口溢出的一声声旖旎。

柔嘉勾住他脖颈,不停地重复叫他,任宣和,任宣和。

周遭很安静,她在这一瞬间做个聋子,除了自己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于是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叫出口的一声声都是依赖都是眷恋。

窗外的雷声停了,雨也停了。

任宣和意犹未尽地亲她下巴,一直流连到侧颈,再到秀气伶仃的锁骨。

柔嘉的脸色在静寂的夜里格外苍白,她身上的衣服层层叠叠堆在腰间,纯白的毛衣袖子还别着黑纱。

任宣和捧着她的脸吻住她,尝到一点血味,才发现她咬破自己下嘴唇,隐隐泛着血珠。

她总是有种阴森的漂亮瑰丽,比起十**岁更加危险,也更加摄人心魄。

柔嘉眼里映出一点点落地灯蓝白光晕,很柔润很冷淡的色彩,衬得她整个人漠然又绝情。

但她眼底又是他的影子。

所以再绝情的人,也生出了一丝真心,一寸留恋。

任宣和耐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湿漉漉的,是冬春交际的霜雪。

她有点失控,又缠了上来,断断续续地亲他眼尾与唇角。

任宣和伸手搭在她肩头,摸到一手阴凉的潮气。

七天公休假期,任宣和陪柔嘉在家里从早耗到晚。

柔嘉很平静,和从前好像一点区别都没有。睡得晚起得也晚,躺在沙发上打麻将打游戏,输了就找任宣和撒气。她也按时吃饭,一天三顿不落。

可是不知为什么,任宣和看着那把可怜伶仃的骨头,总是觉得她不对劲。

有些人情绪到了极点会崩溃,山崩地裂得恨不得和全世界同归于尽。但有些人的绝望是细水长流的,可能什么都没变,可能谁都察觉不出来,但是一旦天气变阴,底下腐朽空洞的骨头就通通散架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任宣和会急,她一旦和他说了什么,他又总要揣测她有没有深意。

任宣和眼睛耳朵一天到晚都挂在她身上,到最后柔嘉被他烦得受不了,一巴掌推他肩膀:

“离我三米,十分钟之内不要和我说话。”

任宣和心里突然一沉。

他听沈柔嘉的话已经是刻在骨子的习惯,于是依言照做。

静寂的房间里时间仿佛都不再流淌,任宣和越等越心焦,他不停看向墙上的挂钟,可是越看越看不清,时针分针秒针好像跟数字全都混在一起,一团乱麻一塌糊涂。

任宣和闭上眼睛又睁开,可眼前还是混沌的一团。

他浑身发冷,指尖不自觉颤抖,心口慌张地乱跳,四肢百骸的沉闷的钝痛似乎又要找上门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还真不说话啊?”

幽幽怨怨的,带着钩子勾进他心里。

任宣和脑海里嘈杂声音一下全都没有了,刺耳的电流变成温润的夜风,嗡嗡的蚊虫变成清凌凌的熟悉女声。

他伸手抓了一把,抓了个空。

然后薄凉的、柔软的手主动钻进他掌心。

“怎么了?”柔嘉凑到他跟前,她坐在地毯上,低着头从下往上看他,“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吃药啊?”

任宣和如梦初醒,下意识伸手拉开茶几的抽屉,又扑个空。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沈柔嘉的房子,药瓶不在茶几抽屉里。

沈柔嘉给他倒杯温水,从包里翻出药瓶,分好剂量递给他。

“吃掉。”

她声音轻柔而缥缈,如握不住的春风细雨。

任宣和麻木地接过来,机械地吞咽。

柔嘉剥一颗荔枝,递到他嘴边。

任宣和眨眨眼睛,睫毛颤得像蝶翼。

他很慢地笑一笑,语气有点轻浮,“劳动崔主管伺候我了?真是受宠若惊。”

柔嘉踢他鞋尖,“就这一次,过这村没这店了。”

任宣和展臂环过她肩膀,柔嘉顺势躺他肩上,黏糊糊地念叨:“你不要靠我提醒吃药呀。我下个月就要出差了,那隔着好几个小时时差,难不成我打电话催你啊?”

他蹙了眉头,“出差?”

柔嘉转头,无奈看着他,“你不会忘了吧?”

任宣和大脑像被一根长针扎进去,一瞬间刺痛过后,他模糊的那些记忆才又清晰起来。

对,她说过的。她三月份要去巴黎出差。

他摸了摸眉毛,“也没有。就是不想你走。”

沈柔嘉斜他一眼,“我也要赚钱的。”

任宣和抱紧她,“赚赚赚。”

“所以你自己按时吃药。”她两根手指揪着他衣领,“不要让我担心呀。”

任宣和亲亲她眼尾,“不会的。”

这天晚上柔嘉睡得早,任宣和辗转很久,还是睁眼到天亮。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天际泛起很浅的蓝白色,在日光透过窗纱刺进他眼底的那一刻,任宣和点开了和楼医生的微信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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