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后宅,苏颜妍偷偷摸摸打开了客房的门。
“妍娘?”苏夫人听到动静,喊了一声。
苏颜妍应声道:“娘,是我。”她手横颈间比划了个杀鸡的动作,使眼色让萧景琮先进屋。
萧景琮满脸不愉,见她急得跳脚,慢吞吞靠过去。
苏颜妍恨不得踢他屁股!
这黏人怪,拔完牙几天她尽心尽力,检查过创口恢复良好,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他居然说什么“当天没有随叫随到感到被欺骗”赖上她了!
讲讲道理这位小哥,她是一位尊敬的医生,不是仆从啊歪。
等待他昂头走近,扯着他衣带,连推带搡捉进客房,反手关上门。
耽搁时间有些长,苏夫人奇怪问道:“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
“哦…那个…我突然想起我有许多实验要做,书房都是父亲的藏本,我准备专门在客房制作。娘,以后客房我用了,里面放置研发的药品,门会随时锁上,您记得别让人进去了。”苏颜妍脑子飞速运转,CPU烧干,想了一个新鲜借口。
苏夫人点点头,道:“好。咱家妍娘如今独当一面,顶立家门了,娘都听你的。”
苏颜妍接手医馆,算是和白延琅彻底撕破脸。
白延琅图谋医馆,派人拦截、阻止病人去回春堂看诊,行事不算隐秘,四邻街坊消息灵通,一传十十传百,都是知晓的。
在这种阻拦下,苏颜妍依旧能接诊治疗一位患者,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都认可她的本事。
沉默的力量也是力量,白延琅正是顾忌这些,纵然不甘心,也没有继续上门逼迫。
苏颜妍扶她回房间坐下,同她说道:“如今您先专心养身体,其他事情都有我呢。父亲那边,一天没找到人,咱们就多找一天,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娘说是不是?”
苏夫人擦擦泪,笑着道:“是,没有消息是好消息,我这心里总有希望。只恨我这副身体,只生了你一个。要是多有几个手足至亲,如今妍娘也不必日日操心劳苦。”
苏颜妍伸手轻拍,安慰她道:“我没有觉得辛苦,人能凭借自己的本事生活,能保护自己、帮助别人,这很有意义。比起日日被拘束在后宅,坐吃等喝,我现在的日子才是好好活呢。”
苏夫人一生都困囿于相夫教子的封建教条里,但苏颜妍并不是。她幸运地知道世界的真实,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些观念是融入到她灵魂里的,穿越时空也无法消磨。她怜惜“苏夫人们”,但她永远不会成为“苏夫人们”。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曾经很多如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却时时刻刻包围她的东西,等真正离开那个环境,才发现那是多么多么珍贵又稀有的东西。
她为之骄傲,她为之自豪。
因为它们,她有如神助,俯视这个王朝。
一生活在黑夜里的人们,不曾看见过太阳。
她见过光。
看着苏夫人躺下,苏颜妍起身帮她放下床帘。
她知道苏夫人这几天一直提着心吊着胆,时时担忧。
以后她在医馆投注更多精力,必须得找人照顾陪伴苏夫人。
安身立命,帮扶家人,济困扶危,这是她给自己划定的底线。
客房里,萧景琮颇有兴致,打量周围一箱一箱的药包。
药味混杂酒气,缠绵成一股独特的气息,就像他从苏颜妍身上嗅闻到的那样。
不,她身上的气味更暖,像一枚香甜的果实,让人想咬一口。
萧景琮拿着一个药包抛来抛去,盘算着还能留多少天。
门轴转动,苏颜妍探进头,看到他在抛着药包玩,颇觉无语。
什么小朋友行为。
“这是我整理的成品药包,医馆里现在没有郎中,我擅长牙科,对中医确实不精通。这些药包有的是消炎类,有的是止痛类,多少能过渡一下。”苏颜妍说着叹了口气,道:“还是得想办法,能请个坐诊的大夫才好。”
“如果想要找坐诊大夫,我倒是知道有处济世救人的地方,你想去试试吗?”萧景琮说道。
“真的?哪里?”苏颜妍眼睛一亮。
“信阳山,岐黄谷。”萧景琮道。
“信阳山,离这里远不远?”
“车马出行,一日夜,我知道有处近路。”
“顺利的话,来回也得三日。我母亲未必放心。”苏颜妍思忖一会儿,看着他,有些踌躇。
萧景琮笑道:“你若真想去,我有法子说服苏夫人。”
“什么法子?先给我说说?”苏颜妍好奇道:“若连我都说服不了,就别去我母亲那边让她担忧了。”
“你知道后,效果未必管用。”萧景琮道:“我还是去和苏夫人说吧。”
可恶,搞得神神秘秘的。苏颜妍心里痒痒的,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同意让他去试试。
“先说好,别给我搞得收不了场哦。”苏颜妍点了点他,道。
萧景琮“哼”了一声,扔掉药包,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袍。
“哎哎哎,现在就过去说?我娘在休息啊——”苏颜妍头大地想起他们现在悄悄呆在客房,苏夫人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呢。
“你怕什么,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再说了,要想她出门,就得突然才好呢。
他推开客房门,走到院中朗声道:“此处是苏南星苏大夫家宅吗?在下岐黄谷弟子仲景,前来拜访。”
苏颜妍睁大眼睛瞪他,从客房里出来,张嘴开合无声问:“搞、什、么?”
萧景琮肃立院中,没有回答,只冲她勾唇一笑。
听到声音,苏夫人很快从屋里出来,苏颜妍赶忙走到她身边,略一搭手,扶了她一把。
苏夫人脸上挂着惊讶,喜色从她舒展的眉头溢出,她连声招呼道:“是是是,外子正是苏南星。使君请中堂入座。”
她对苏颜妍低声解释道:“妍娘,你父亲幼时,曾居于信阳山脚。他有幸跟随岐黄谷的医师们研习医术,后来才能独当一面,撑起回春堂。”
居然是有这般因缘,苏颜妍哑然。
她问道:“那母亲怎么从没对我说过?要是早知道父亲还有师门,咱们早点去寻求帮助,白延琅也不敢那么张狂。”
萧景琮跟在后面,悠悠插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咱们岐黄谷只交流悬壶济世之术,不参与世间人际派系之争。谷中众人都是同道,称不得师门。”
苏夫人点头,脸上喜色褪去,握紧苏颜妍的手。
她的手柔软微凉,话却殷切热忱:“使君,外子行医,恪守术精怀虚,名高行谨。他失踪数日,医馆幸得小女妍娘保存。使君此次来,可否请帮忙寻一良医,坐诊回春堂?”
苏颜妍惊讶,苏夫人竟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她这些天,一直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想来也是慈母心肠,不忍让她分心操劳。
萧景琮这厮还在皱眉作态:“苏夫人,谷里是有良医,只是在下此次需要给谷中同道通传消息,交流切磋,不敢应诺。”
苏颜妍目光幽幽,望着他,若有所思。
这家伙,给人挖坑的技术挺熟练的啊。这一推一拒,待会儿再说带她回岐黄谷,苏夫人多半会应。
果然,等苏夫人面露忧色,他沉吟片刻,道:“夫人若是有心,在下可与令爱折返回谷,亲自邀请良医相助。此处去往信阳山不过一日车程,往返三日,夫人意下如何?”
苏夫人顿时犹豫,看着苏颜妍沉吟不语。
苏颜妍眼光坚定,望着苏夫人,摇摇她的手:“娘,我去。”
苏夫人眼中浮起泪光,她闭了闭眼,压下涩意,对苏颜妍温声说道:“妍娘,出行不易,女子更难。此次岐黄谷使君来,咱们能请到良医来医馆坐诊,回春堂就不再是拖住你的泥潭。你去吧,万事小心。”
她站起身,朝萧景琮肃容一拜:“此行辛苦使君照顾妍娘,拜托您一路费心。”
萧景琮回礼道:“夫人放心。”
说走就走,苏夫人很快就给苏颜妍整理了出行衣物,打包携带。
出了宅门,门外一辆气派马车,一看就是精心养护的。马儿高大健壮,威风凛凛;马车富丽堂皇,精致华美。
苏夫人很是舒了口气。
苏颜妍诧异地看了看萧景琮,又把目光转移到马车身上:好棒的马,这一般人能养的了这种档次的马匹吗?萧景琮这家伙,很有身家啊!
她辞别苏夫人,坐进车中,马蹄得得,离苏宅越来越远,转弯消失在路尽头。
马车里,苏颜妍四下打量,车内丝绸帷幕,古木沉沉,檀木香在空气中弥漫,宝马香车,不外如是。
大佬啊!
萧景琮一改人前端肃的样子,歪歪斜斜靠在坐垫上。他拉开车厢内的暗格,端出一碟小叶紫檀八宝果盘,格子里装满干果枣糖,放在案桌上示意苏颜妍品尝。
苏颜妍捻起一枚果脯,咬了一口,酸甜适口,好吃。
她伸出手,对萧景琮比了个赞:“大佬了不起,给大佬喊666。”
萧景琮敲了她头一下,道:“又说奇怪话。”
苏颜妍刚要奋起反抗,马车突然猛地一停,她反应不及,被惯性甩倒,撞在萧景琮怀中。
她捂着鼻子,痛呼一声“唔——”
好硬的胸膛!铁板吧这是!
萧景琮双手轻轻圈住她,眸中冷光厉色,显然是生气了。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厢外马夫恭谨回答:“主上,一辆马车突然冲过来,挡在路上。”
苏颜妍扶着案桌坐好,掀开门帘往外看去:前面果然横停一辆马车,车厢窗帘升起,露出人来,竟是白延琅!
白延琅看到苏颜妍,脸上似笑非笑,眼中精光毕现,他颔首招呼道:“苏师妹,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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