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带他们走!”洛鸿云把女儿推进屋子,用力地扔给她一把钥匙,带着人冲了出去。
洛锦书摔在地上,焦急地看了一眼洛鸿云的背影,便一骨碌爬起来。
幽暗潮湿的房间里摆满狭窄冰冷的铁笼,腐烂的血肉上是狂欢的鼠群,黄色的脂肪和破碎的组织像垃圾一样,堆在笼子边上。
洛锦书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光束从她背后照进来,鼠群逃窜,一双双惊鹿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洛锦书。
洛锦书掀开最近的一块黑布,灰尘飞扬。
“咳咳,咳......”洛锦书面色难看地捂着嘴咳,目光扫了过去。
锈迹斑斑的铁笼里,一个瘦小的小男孩手脚带着金属的枷锁,身上是绽开的发黑的鞭痕,他仰起满是血污的脸,眸子如一潭死水。
洛锦书见状,急忙拿洛鸿云刚扔给自己的钥匙打开铁笼。
她一边动手,一边安抚小男孩:“你放心,人伢子已经被我爹爹引走了......啊!”
铁笼刚一打开,哗啦,铁链拖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小男孩像恶狼扑食一样按倒洛锦书,张开嘴就要咬洛锦书的脖颈。
洛锦书急忙拿手臂一挡,另一只手抵在地面,减缓巨大的冲击。手臂渗出血来,洛锦书痛苦地哀嚎,左腿反应过来弯起膝盖顶在了小男孩柔软的肚子上。
小男孩吃痛闷哼一声,松了劲,洛锦书连忙又踢一脚,将人踢开。
洛锦书捂住伤口,强忍着眼泪:“我是来救你们的......你干什么!”
小男孩躲在笼边,防备地看着洛锦书,漆如点墨的眸子暗藏杀机,好似下一秒就会又扑过来。
“...骗人......”小男孩沙哑的声音响起。
洛锦书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信,我还不救呢。”洛锦书踢走地上人伢子乱扔的刑具,气鼓鼓地去开别的笼子。
小男孩顿时也有些无措,但还是防备地站在角落,死死盯着洛锦书的一举一动。
“没事儿啦,别害怕......我是桃源城少城主,此次拐卖案由我爹爹彻查,我是来救你们的。”洛锦书熟练地打开铁笼,一边解释一边把里面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拉出来,解了枷锁。
她这些时日已经和父亲四处查办了好几个拐卖案,做这些事,倒也轻车熟路。
当!外面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兵器打斗声。洛锦书面色一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打开笼子,一边把钥匙分发出去。“快,你们去把其他笼子也解开!”几个小孩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把人都放了出来。
“走!快走!”洛锦书临危不乱地为大家指了方向,带着人往外逃。
“艹!货跑了!”一个眼尖的人伢子连忙大喊。
洛鸿云长剑一挡,头也不回地冲洛锦书喊道:“锦书!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好!”洛锦书抽空擦了擦额上的汗,看见人伢子恶狠狠地往自己这边看,顾不上害怕,回头看了一眼还待在原地的小男孩,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大喊:“愣着干嘛,走啊!”
小男孩猝不及防地被洛锦书拉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跟上队伍,屋外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洛锦书用随身的小匕首断开枷锁,拉着大家往外面跑去。
洛鸿云让人围出一条安全的空路,一大批伤痕累累的小孩子冲了出来,洛锦书拉着小男孩跑在后面,长期的黑暗让小男孩因不适应阳光而恍惚地眯起了眼。
“快!跟上。”女孩柔软的小手抓住小男孩细瘦的手腕,孩子们拼了命地往前跑,拼了命地挣扎向外面的阳光。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一边跑一边认真地问着。
“什么?”洛锦书没听清。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大声问道,因为跑步气息不稳。
“洛锦书!”洛锦书回应着,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小心——”
只见一个刀疤脸突破了防线,把最前面的几个小孩抓住了。
“狗杂种,还敢跑?”那刀疤脸狠劲拧断了一个小女孩的手,孩童的惨叫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爹爹!”洛锦书急得都要哭了,连忙大喊。
洛鸿云表情难看,连忙解决眼前的几个人伢子,转身掷出长剑,凛冽的寒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而后直直贯如那刀疤脸的胸口。
热血飞溅,洛锦书当即吓得脸色一白,小女孩从刀疤脸的手下逃脱,痛的在地上打滚。
洛鸿云此时顾不得洛锦书,忙喊人赶紧带孩子们走。
洛锦书强压着恐惧,死死拉住小男孩的手往前跑。
“走!快走!”小小的洛锦书明明那么怕,小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却还是小声地催促男孩,逃命要紧。
埋伏在外面的桃源城城兵冲了出来,银枪长剑,刀光剑影晃乱人眼,洛鸿云急忙冲到洛锦书跟前,一手抱住小小的洛锦书,一手持剑杀人,刀刀见血。
桃源城城主府内,里屋的门一开,侍女们鱼贯而出,府医也拎着药箱走出来,见洛鸿云站在门口焦急,拱了拱手:“少城主已无大碍,夫人正照顾着呢。”不等府医说完,洛鸿云点了一下头,急急忙忙快步走了进去,见一美妇人正捏着帕子,咬唇抑泪,小心翼翼地擦去洛锦书额上的汗珠。
听着脚步声停在身后,沈岚稳住神情,起身瞪了一眼洛鸿云,走到他身边咬牙压低声音道:“出去说。”
洛鸿云忍不住看了一眼洛锦书,被沈岚拉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出去。
啪嗒——
门一关。
“洛鸿云!”沈岚气极,将案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
“夫人......是猎毒阁。”洛鸿云言语艰涩,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
“你分明答应过我,及笄之前,不叫她见血。”沈岚捏着帕子,死死盯着洛鸿云。
“我原是不想,可当时情况危急,就是慢了半分,那女娃的命便......”洛鸿云无奈叹了一口气。
沈岚不是不知什么叫人命关天,但她望向里房缩在床上打颤的锦书,便揪心地痛。
小小的洛锦书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刀疤脸死前狰狞的眼,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不住地擦着眼泪。
沈岚微微仰头,拭去眼角的清泪,撇过脸哽咽道:“她只是个孩子,就是你儿时,也未必受过这般的苦......”
“我知道。”洛鸿云轻轻揽住沈岚,无奈道,“可如今麟帝昏聩,奸臣当道,那左明......”
“我当时就说!你好好的在京城做你的官不好吗?非得来当什么桃源城城主!锦书才七岁,白日练武,夜里学琴,你这是要逼死她!”沈岚眼眶泪欲滴,横眉怒道。
“她是谁的孩子,你我心里都清楚!”洛鸿云一把抓住沈岚的胳膊,沉眸对视,“她总会长大,总要回京城,若是太平盛世,她日后自然高枕无忧。可若是战乱起——她总会有她要担的责,我多教她一点,她就能多保自己一分......”
两人未再尽言,却都不约而同住了嘴。
笃笃笃,有人突然敲了门。
“我去看看。”洛鸿云安抚地拍了拍沈岚的手。
沈岚甩了帕子,赌气撇过头咬牙,冷哼一声又回到里屋。
洛鸿云无奈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去开门。
吱呀——门一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洛鸿云眼前,只见他梳洗干净,挺鼻薄唇,粗衣麻布竟也让他穿出了贵气。
“洛城主。”小男孩作揖,礼貌说道。
洛鸿云微微颔首,眼神复杂,平声问道:“小娃娃,你找我?”
小男孩仍保持作揖的姿势,沉声道:“谢城主救命之恩,晚辈执意相见,实有要事。”
洛鸿云觉出不对,将人带了进来,关上门,入了主坐,微微沉思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男孩静了片刻,这才答道:“晚辈姓帝名元珩,麟帝三子是也。”
洛鸿云身子一直,目光犹如利剑扫向帝元珩。
“你再说一遍,你是何人?”洛鸿云食指指腹微微摩挲茶杯杯壁,沉声问道。
“惠昌三皇子——帝元珩。”帝元珩不卑不亢,又作了揖。
洛鸿云站起身子,帝元珩乃当朝贵妃白浅黛所出,白浅黛乃白羽国长公主,当今圣上帝莫麟当时为求娶这位绝世美人,以惠昌三十七座城池为聘礼,举国上下,无不震惊。
白浅黛入宫即贵妃,赐号浅眠,赐凤眠宫,备受恩宠,长盛不衰。
所出三皇子帝元珩,自幼聪颖,三岁吟诗,五岁作文,文武双全,相貌随了母亲,深得麟帝宠爱。
“十日前秋猎,三皇子被贼人掳走,你如何证明你是三皇子?”洛鸿云警觉地问道。
帝元珩攥紧了手——他没法子证明。
他被掳走得太匆忙,一路上受尽折磨,就算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早就被人伢子搜刮走了。
洛鸿云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其实他心底还是倾向这个小男孩真的是帝元珩,这通身的气质以及那张脸,极有说服力。
但毕竟口说无凭,还是谨慎些好。
“洛城主,实不相瞒,我现在也没法子证明自己的身份。”帝元珩深呼吸一口气,缓言道,“但您大可以赌一把。”
“哦?”洛鸿云不禁来了兴趣,缓缓落回座位,他拂了拂袖子,抬眼看他,“怎么个赌法?”
“众所周知,三皇子帝元珩自七岁时便中了毒,生长停止,身形瘦弱。此毒中有一剂蝎毒世间罕有。”帝元珩娓娓道来,“而据我所知,桃源城三十里外有一卿贞寺,寺内主持韩奉天,也就是卿贞长老,其医术高明......”
“所以?这和打赌有什么关系?”洛鸿云颇有耐心地和这小男孩聊天。
“您只需以我们这群孩子伤势严重,急需救命为由,将我们送去卿贞寺,卿贞长老自会验出我体内毒素。有他作证,我定能成功回到皇宫。”帝元珩解释道。
“您赌一把,若我真是三皇子,待我回宫,定不会亏待桃源城。若我不是,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帝元珩紧张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洛鸿云的表情。
“呵。”洛鸿云一声轻笑,“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那卿贞长老秉性怪异,你凭什么认定他就能治你?”洛鸿云端起茶杯,挑了下眉,“更何况,若你临时反悔,又当如何?”
“难道堂堂桃源城城主还会怕我一个孩童不成?”帝元珩抬头,与洛鸿云对视,“若城主着实不信,我可以拿消息跟您做交换。”
洛鸿云抬了抬眸,刚想出言,不禁被帝元珩接下来的话一惊。
“与新任吏部尚书——左明有关。”帝元珩漆如点墨的眸子一凛。
洛鸿云顿时起身,连忙查看门是否关紧,旋即回头看向帝元珩,脸色一沉。
“还请三皇子,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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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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