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江以南的长滩大坝旁有道郁郁葱葱的天然屏障,通荫山庄隐蔽其后,纵横拳击馆的黑金标如同过庄关卡,往里便是榆宁家宅——整个物业占地约13000平方米,主屋面积不到五分之一,泳池、球场、水上高尔夫、小型停机坪和酒庄配置齐全,应有尽有。
顾意弦暗自咂舌,比麓湖山庄还豪气。
早就听闻江家祖业丰厚,前几代财大气粗,购置这么块风水宝地,当初江坚秉败家业也只是让Gallop失去四方王座。
她一顿,指腹摩挲玻璃杯身。
且不论江枭肄信没信那套措辞,带自己来家宅这行径着实让人猜不透。
穿过S形的树篱和灌木,铝合金路障与电网拦住林荫道狭窄的入口,两座哨塔立于两边。
新奇的安保设施让顾意弦好奇抬头,喉间一哽。
法治社会摄像头或红外监控足够,电网也可以理解,四个巨型高压水枪就太夸张过分了。她怀疑在治安管制没那么严时,水枪要去掉前缀才配得上这严防死守的架势。除了江家在灰色地带树敌太多防止寻仇,似乎也没别的解释。
乌尼莫克自动识别入内畅通无阻。水银灯照得通明,八幢以金色为主的楼以八字形排列,东南亚与欧式结合,混杂宗教元素。
车缓缓减速停稳,驾驶座传来动静。
顾意弦收回思绪,看着泥里泡过的高跟鞋和衣服头有点疼,往常这种不会再穿,但扔掉对于现在的新身份大抵算铺张浪费。
房车里绳袋都没有,接触会弄脏手,唯一干净且能够用的只有衣架挂着的男士西装。迟疑几秒,顾意弦走过去取在手里,比划几下,袖管和裤腿长得过分,她一米七,江枭肄至少一米九不止,难怪只要他站在这车里就有种空间被挤压的感觉。
身高差让脏衣服包在里面正好,不自觉的,顾意弦轻轻嗅了下,暴雨的土腥与淡淡烟草交绕,强烈、新鲜的气味通过鼻腔与肺部粘膜进入血液,雨夜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湿衣服不知怎得变得更加沉甸甸如烫手山芋。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手一松,衣服掉落。
开锁按键音的催促,预示对方已经失去耐心。
顾意弦赶紧弯腰捡,但他实在太快,车门迅速被打开,湿润的凉意随着高挺剪影飘进,她一僵,缓缓抬头。
阑珊灯火与雨模糊了光线,江枭肄执着龙骨伞,凌厉的下颌和指节微染暖色,棕褐西装的双排扣熠熠。
伞柄往后斜,他英俊面孔镀了层疏浅的晕,墨绿瞳孔有种清亮透彻的玻质感。
血液里的气味似乎蔓延到全身,顾意弦的下颌往里收,蓬松的卷发遮住一抹绯色。
江枭肄低眼。
女人皙白手里的衣物,裸粉毛衣被包裹在鸽灰色西装,连衣裙的细吊带不凑巧勾缠在西裤纽扣。她似乎意识到不妥或没预料到,有些紧张,纤纤软玉收拢。
水从指缝沥沥淅淅流到地板,一滴一滴洇湿橡木,渐深了他的眸色。
江枭肄挪开目光望向顾意弦身后的车窗,夜幕沉浸慵懒,分界变得浑浊,无端的从未有过的燥意在心底窜起一寸。
他咽下喉间坚硬突兀,不紧不慢地问:“这就是你十分钟不下车的理由?”
怎么看这行为都有点诡异,还显得自己像个痴女,顾意弦有些懊恼地蹙眉,她吸了口气,婷婷袅袅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拿惯用技俩甩锅:“江先生,我见您似乎忘了这套丢在车上的衣服,才帮忙收拾的。”
颠倒是非她最在行,幼时不懂事用顾檠珍藏的烟斗吹泡泡,把顾沭的金算盘一颗颗拆解,同谋顾弋柱是全责。
江枭肄本看天色已晚男女有别,和裴瑞在外面等待许久,车门迟迟未开还以为人睡着了。
衣服自然会有人来收拾轮不到她假模假样,他言简意赅,“放着,下车。”
给了台阶,顾意弦非常乐意踩,她趿着拖鞋拎起便宜杂牌包,惋惜道:“看来没有机会为您做点小事了。”
宽阔身影挡住车外如昼光亮。
“......”
又怎么了这死男人。
她眨眨眼。
“你的衣服呢。”江枭肄随口问。
顾意弦转念一想,这不该是孤苦少女会做出的事,他在试探自己。
她哀怨地蹙起漂亮眉尖,“污泥浸进布料里,洗不干净了。”
在孤儿院因长相过分美貌受到超乎旁人的喜爱和优待,在顾家大小姐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当然不知道小小泥土随便用清水冲刷就能恢复如新。
可军校一切生活自理,江枭肄微扬起下巴,静静睨着顾意弦,想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
“而且那些人碰到了我的衣服,”她皱起小巧的鼻,娇气又嫌恶地说:“恶心死啦。”
他挑了下眉,光影交错中有棱有角的轮廓显得柔和。
顾意弦低头委屈地绞手指,细长的眼尾微垂泛红,快声泪俱下,“今天要是您没有阻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脏的就不止是衣服了......”脏的就是她痛揍渣滓的手。
“江先生,感谢您今天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意——”
“愿意怎么。”他打断,意态轻慢懒散。
她仰头露出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顾意弦最知道如何利用这副皮囊迷人心魄,她竖起两根手指表达自己的诚心,笑吟吟地说:“为您做牛做马。”
不过呢,不会有那么一天,在此之前肯定是你身先士卒。
江枭肄扫过干燥的根根分明的长睫,笑了下,带着不明朗的冷意。
他转身,重复第二遍,“放着,下车。”
“好的。”顾意弦把衣服扔到卫生间,偷偷翘起唇角。
“记得拿伞。”
“......”
喷泉广场排列整齐的各种车,超跑、商务、越野,甚至还有几辆游览观光车,其中大部分都是雷克萨斯570——江家专用车,由江枭肄一手批下购置,理由简单两个字保值。
首行更为高档的越野少说五辆,顾意弦猜测应该是江枭肄个人专属,她收回视线,然后滞住。
半米开外,一黝黑男人嘴巴张得跟鸡蛋般大。
顾意弦:?
什么鬼玩意。
目睹全过程,听到全部对话的裴瑞满脑子都是卧槽。
“四、四哥,她、她!”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甚至觉得有点惊悚,“女人?您车、车里竟然——”
“裴瑞。”江枭肄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正在这时方形车灯从远处而来。
江掣宇谨记江枭肄的忠告改掉贪图温香软玉在外过夜的陋习,完事后和江侑安一起在后脚回到榆宁。乌尼莫克是多人出行的家族车,俩兄弟不好越野和房车这派,叫司机开了辆库里南。
此时江枭肄旁站了个女人,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没看错吧?”江侑安揉眼睛。
江掣宇搭上他的肩,“如果阿肄没被夺舍的话。”
他们的反应之所以和裴瑞相似,源于江枭肄回南楚接管Gallop后的一次酒局。
当时新定的电影刚敲下女主演,艺人与导演的酒局正巧在隔壁包厢,来他们这边敬酒时女主演在江枭肄桌边留下酒杯,后借要回酒杯之由想与他攀关系。江枭肄礼貌而委婉的说一切靠实力,结果人家暗送秋波表明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也可以,他当即脸色就冷下来。
江枭肄不止厌恶公私混淆,在江坚秉有四位老婆的影响下,更厌恶让人失控的情感与色.欲。但他的长相实在是女人会喜欢的那一款,深邃立体宛如浮雕的欧美脸,刀锋般的轮廓极具野性的阳刚之气,而那双墨绿的瞳孔静态时内敛忧郁,像从庄园里走出来的贵族后裔。
以至于他身上像有块磁铁,即使眼神阴戾骇人,也能吸引女人们前仆后继。
再次拒绝无果,江枭肄保持在外的教养风度,慢条斯理喝了口酒,来了句:“抱歉,我对女人过敏,出于为自己生命安全考虑,你再执意如此,我会命人请你出去。”
他有一张诡辩的嘴,永远能郑重其事地说些离谱的话。
江掣宇风流成性,江侑安也曾情窦初开,而江枭肄只有权势与野心,多年皆如此。江珺娅都要怀疑她最小的弟弟是不是性功能有问题。
俩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催促司机开快点。
银灰色库里南突然提速。
江枭肄虚眯了下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车里大概坐着对他私事极为热衷的哥哥们。他没兴趣成为被调侃或八卦的对象,沉声道:“万小弦。”
顾意弦被裴瑞盯得浑身不自在,听闻应了声。
裴瑞:万小弦?万小弦!
江枭肄转身往观光车迈步,吐字简洁:“跟我走。”
“好的。”
她赶紧跟过去。
雨天会溅泥点,而且顾意弦穿的拖鞋沾了水会滑,她撑着伞走得缓慢,颇具分花拂柳之姿。
江枭肄很高比例好腿极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利落收伞坐到驾驶位。
他看着慢吞吞的女人,又瞥了眼愈来愈近的库里南,不耐烦地拧起眉心,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节奏敲击方向盘等待。
顾意弦收了伞,落座第二排。
滴一声。
游览车启动。
回过神的裴瑞,追上来扒拉住最后一排的铁杆,“四哥!等等我啊!”
“......”
顾意弦盯着江枭肄的后脑勺,车速没停,他还真不准备等别人啊。
不过,四哥,她如果也这么叫会不会显得距离更近点,但好像又太亲昵。
“四哥!”
车堪堪刹住。
江枭肄的手搭在方向盘,袖扣解开露出腕骨,淡青的筋络紧绷在麦色手背。
他眼风都没往后掠去,不冷不热地说:“裴瑞,少说话多做事。”
久居上位的人随时都有种压迫人的狠劲。
“哦。”裴瑞瘪瘪嘴,即使满腹好奇心,被这样敲打一番哪还敢八卦,自觉坐到最后一排,姿势几乎是正襟危坐。
游览车开得很快,直奔八幢中间的主楼。
途中手持电击棍的黑衣保镖五人一组,他们训练有素,看清驾驶位的男人时并腿敬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如鹰犬般梭巡。
路过三组后,顾意弦心中疑虑之余,担忧油然而生,她表面镇定,实则坐立难安。
江枭肄带自己回家宅的目的她心里没底,现下门禁森严,兄长若是暗中安排人盯梢怕是进都进不来,于是亲蹈虎狼之穴的不寒而栗盘踞心头。
他下一步会如何安排,她又该如何获取他的信任,一切都是未知数。
江枭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顾意弦:做牛做马!
江枭肄:emm......也行
作者:?
戒备森严的家宅=插翅难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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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Round.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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