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陡然暗了下来。
剧烈的颠簸中,鹿丘白平静地转动目光。
他们正坐在一辆大巴车上,窗外光线昏暗,天空中囤积的乌云遮挡了月光,将山丘与沟壑的影子拉扯成诡异的弧度。
这显然不是城市该有的风貌。
他缓缓低下头,瞳孔轻微地颤了颤。
一件鲜艳的红色连衣裙,正穿在他的身上,裙摆的白色蕾丝垂到了脚踝。
腰部系着一根黑色皮带,直接扣到了最后一个孔位,紧绷绷地挤压着腰腹。
小七被挤得难受,慢吞吞地从腰部挪到小腹,换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
鹿丘白眉心微颤,在这一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就在这时,大巴驶过一个深坑,车身一个剧烈的上下起伏,旋即停了下来。
“好运村到了,可以下车了。”司机摁了摁喇叭,喇叭声惊起一群乌鸦,嘎嘎地飞过车窗。
将乘客都赶下车后,司机原地调头,头也不回地火速开走。
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鹿丘白借机打量着周遭。
下车点周围荒草丛生,月亮被山峦遮挡,远处的村落藏在乌云中,零星几盏灯远远亮起,照亮“好运村”破旧的石碑。
下车的一共有七个人,无一例外都穿着红裙,或长或短。
其中有一个一身腱子肉的黑皮大汉,穿着露脐超短裙,看上去已经有些生无可恋。
…恶俗啊。
鹿丘白在心里画了个十字,目光一转,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容柳。
眼睛一亮。
他与莫家两兄弟的缘分真是不浅。
莫容柳穿着一身西装短裙,倒是与他冰冷的气质相当符合。
看见鹿丘白,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而面朝人群:“不知道情况的举手。”
一个梳着精英头的男人立刻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叫你们负责人来!”
莫容柳直接无视了他,冷硬的气场让精英男下意识闭上嘴。
包括精英男在内,有四个人举起手。
莫容柳的眉头皱得更紧,普通人的数量多到超过预料。
他简单地介绍着污染磁场的情况:“…就是这样,提问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把你们的负责人叫来,”精英男并不相信,“我知道了,这是什么真人秀综艺吧?”
——“正是!”
鹿丘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听到这个问题的肯定答案。
前方,一盏打光灯突兀地亮起,打在一个一身骚粉西装的男人身上。
男人打开别在腰间的小蜜蜂,先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欢迎各位参与恋爱综艺《死了都要爱》第二季的节目录制,我是主持人Mr.Love,你们可以叫我艾先生。”
“俗话说得好,女孩子再好都不如嫁得好,本节目旨在帮助每一位女生拥抱爱情!”
艾先生手舞足蹈地拍了拍手,蒙着面的工作人员给七人一人分发一只电子手环。
“情场如战场,优质男可是稀缺资源,”艾先生道,“本季《死了都要爱》独家增添竞技元素,人气低迷的嘉宾将会被淘汰~”
“呜呜,与爱情擦肩而过,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所以,大家一定要尽情发挥自己的魅力,让男嘉宾拜倒在你们的红裙下哟~”
“节目明天开始正式录制,请各位嘉宾先来我这里领取爱的号码牌~”
所谓爱的号码牌其实就是抽签,艾先生率先走到精英男面前。
在这一过程中,精英男始终试图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艾先生手中的签筒打翻在地。
“什么恋爱综艺,你看我是女的吗?!我…呜呜呜呜呜呜——”
工作人员往精英男嘴里塞了一团抹布,摁着他的手,强行塞给他一根签。
鹿丘白很确信自己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声音。
艾先生睨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听话,这样是不会讨男人喜欢的哦~”
说罢,他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其他人。
有了精英男的经历在先,众人哪敢反抗,都顺从地从艾先生手中的签筒里抽签。
鹿丘白注意到艾先生脚边还有一个签筒,爬满了蛛网和灰尘。
艾先生道:“这个已经废弃不用了。”
鹿丘白于是收回目光,拿着签回到队伍中。
艾先生满意地点头:“各位嘉宾可要保护好自己的签,每个人的签都是独一无二的~”
鹿丘白的签上写着“娇弱”二字。
艾先生道:“录制尚未开始,今晚只能委屈各位在好心村民家里借住一晚。”
鹿丘白觉得这就是节目组省钱的借口。
说完这一句,艾先生就收拾打光灯走了。
更多的信息,看来只有明天才能知道了。
好心的村民不止一家,七个人的住处岔成了七个方向,蒙着面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带路。
乡村的土路看起来都长得一样,道路两边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可以用来辨明方向。
脚上的皮鞋磨得鹿丘白脚根有些疼。
等终于走到了目的地,鹿丘白甚至有些气喘,脚疼得像刚上岸的小美人鱼。
好心的村民已经在土屋门口等着,是一对父子,自称老王和小王。
父子俩领着鹿丘白进门,老王猥琐的目光像两盏灯打在鹿丘白脸上:“哎哟,小姑娘长得可真招人疼,比之前那些都漂亮。”
之前那些?鹿丘白自动忽略了“小姑娘”三字:“好运村有很多人来吗?”
老王道:“有啊,每年都有好些个,来了都舍不得走了哩,都说村子里好。不是我胡说,咱们村的男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你看俺儿子小王,就能看出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低头,鹿丘白就看到小王英年早秃的地中海。
鹿丘白诚恳道:“是好。”
小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紧张地不敢与鹿丘白对视:“谢谢。”
鹿丘白环顾着屋子,发现桌上只有两副碗筷,父子俩也始终没有提到女主人,他猜测小王可能没有妈。
小王却好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从桌上的水壶里倒出一碗浑浊的水。
“你,你渴了吗?喝点吧,干、干净的。”
还是个结巴。
鹿丘白伸手接过,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桌上只有一个壶,父子俩的碗里都有水,且都是喝过的状态,这碗水大概率没有问题。
再者,节目还没开始,总不能上来先把嘉宾给药死了。
见鹿丘白喝了水,小王表现得很是高兴。
“你就放心的地住在这吧,俺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父子俩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小王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鹿丘白,直到门彻底关上。
他重新端起鹿丘白喝过的碗,碗边还沾着未干的水痕,是鹿丘白喝水时留下的唇印。
小王伸出舌头,仔细地将唇印舔了个遍。
...
进门后,鹿丘白顺手把门一锁。
现代化的风还没能吹进好运村,村庄破败且落后,电压到了夜晚就不稳定,时明时暗,热水只能从开水瓶里倒。
屋内只有床、桌椅和衣柜,但好歹有一扇窗。
住过S224号纯狱风宿舍的鹿丘白还是挺满意的。
他将磨了自己一路的皮鞋脱下,发现脚后跟已经磨出一个水泡。
身体不合常理的疲惫,眼皮极度沉重,他本想简单梳理一下情况,为明天的录制做准备,却连这片刻也没撑住,脑袋一沾上床,就迅速睡了过去。
意识像沉进深潭中,这一觉睡得很深,却并不安稳。
窸窣、窸窣...
后半夜,一阵轻微的动静将鹿丘白吵醒。
门锁弹动了一下,发出咔哒的声响,在安静的黑夜里极为清晰。
有人在撬锁!
鹿丘白瞬间清醒过来,屋外已至晨昏交界,一缕熹微晨光透进屋内。
撬锁声愈发激烈,门外的人发现暂时撬不开锁,干脆撞起门来。
脆弱的门锁已经被撞到错位,一分钟内,门外的人必然能够入内。
鹿丘白暗骂一声,他的房间在父子俩的房间中间,两面包夹之势,要想走到他的门前撬锁,必先经过父子俩的房间。
该吵醒的早就被吵醒了,不该吵醒的,他叫破喉咙也叫不醒。
更有甚者,谁又能说,撬锁的就一定是外来者呢?
鹿丘白翻身下床,借着光摸到桌旁,伸手就推。
桌子纹丝不动。
鹿丘白一愣,转而去拖椅子。
椅子也纹丝不动。
激烈的撞门声让他没时间思考太多,既然堵门行不通,鹿丘白干脆抓起桌上的金属台灯。
这回总算没有纹丝不动了。
金属台灯直接脱手,哐当坠地。
鹿丘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微微发抖,手臂酸痛得好像力竭。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抽到的签。
娇弱。
人人都说综艺有人设,“娇弱”二字就是污染磁场给他的人设。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强调签文独一无二。
门外,撬锁的动静更加激烈,转变为用力拽门。
台灯掉落的声音不小,门外的人一定知道他已经醒来,却反而变本加厉,这证明对方并不介意惊醒他,或者说,发现他醒来,让他更加兴奋。
死变.态。
“小白,小白,你、你醒了是不是?”
声音在门砰砰地响声中有些模糊,但结巴的语句还是让鹿丘白立刻反应过来门外的是谁。
隔壁小王。
鹿丘白不答。
娇弱的人设让他不能和小王起正面冲突,因为连台灯都拎不动的他注定不是对手。
鹿丘白想要翻窗,发现窗是从外锁死的。
小王用力地拽着门锁:“小白,我、我知道你醒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看得出来你喜、喜欢我。”
“…”无语到极致只想笑,鹿丘白深呼吸着,重新审视起屋内的一切。
“小白,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夸我,还喝我的水呢?你开门,我会对、对你好的。”
砰砰响声吵醒了沉睡的触手,猩红眼球猛地睁开,阴沉地听着门外的污言秽语。
门锁被暴力拽断,小王一把将门推开。
他贪婪地嗅闻着屋内的迷人香气,寻找着那道勾人的身影。
“明明醒、醒了,为什么不理我呢?你真是个小淘气,我已经完全为你着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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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好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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