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郑仓用桃木剑斩开了几个尖啸而来的鬼脸,但他手持的桃木剑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怨气,剑身已经出现好几块焦黑,郑仓横剑一劈,将一张靠近的鬼脸一剑斩开,剑身上却又多了一块巴掌大的焦黑。
郑仓微微蹙眉,望着这一柄已经几近损坏的桃木剑。
若此刻有熟悉郑仓的居民注意,便会发现,脸虽还是那张脸,但他此刻的神情气度,却与往日完全不同。
面对这可怖的怨灵,他不像其他村民那样惊慌失措,反而表现得十分镇定。同汪小剑的胡乱挥舞桃木剑也不同,他一招一式都有所章法,片刻之间,已经斩碎了好几张鬼脸。
但这普通的桃木剑与莫念的横秋剑无从相较,很快已经焦黑大半,几乎损毁。
众人忙于自保,无人注意到,郑仓袖间忽然爬出一缕细细的火光,这火沿着桃木剑蜿蜒而上,如一条火蛇着缠绕桃木剑,却并没有烧灼木质的剑身,只是包裹于其上。
片刻间,几张狰狞的鬼面迎面扑来,郑仓轻轻一斩,火蛇包裹着剑身,将几张鬼脸面斩成两半。
怨灵属阴,本能畏火,对于郑仓手中这把燃烧的木剑似乎有些畏惧,踌躇着一时不敢上前。
但这鬼面被斩开后不久又能再度凝聚,接连斩开十数张鬼面后,郑仓唇边慢慢溢出一缕血色,桃木剑上的火光也忽明忽暗,晃动起来。浓雾里的鬼面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气力不继,尖啸着冲撞过来。
郑仓眼中露出一点恨意和绝望,他如今经脉寸断,如同废人,勉强使出这么一点灵力,已经觉得浑身上下的经脉针扎般疼痛,手也隐隐发抖,甚至都拿不稳这么轻飘飘的一把桃木剑。
怨灵虽然没有神智,却本能的欺软怕硬,感受到郑仓后继无力,更加蠢蠢欲动,更多的鬼脸朝他这边汇聚而来。
郑仓勉力再一挥剑,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缠绕在桃木剑上的火光彻底熄灭,手中桃木剑也早已被怨气彻底腐蚀,随之化作齑粉,飘散于浓雾中。
怨灵再无顾忌,尖啸着朝他扑来,郑仓无力地抬起只剩剑柄的桃木剑,怨灵的利爪已经到了他眼前,一道雪亮的剑光却自他身后横劈而来,将那鬼脸一斩为二。
一只手抵在他背后,郑仓下意识要反手攻击,却感受到一股精纯的灵力自他背心处流入他的经脉之中。
这股灵力和他的灵力全然不同,温和,纯粹,如柔软清澈的水,流淌进他干涸,龟裂的经脉之中,缓解了那股撕裂的疼痛,郑仓闭上眼睛,凝聚灵力,只剩一截剑柄的桃木剑上骤然亮起刺目的火光,一条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扑向四周的浓雾,未及闪躲的几张鬼面瞬间被火龙吞噬。
郑仓眼眸微垂,低声道,“谢谢。”
莫念锁着眉头,这火龙吞噬灵力的速度太快了,再这样下去她也坚持不住,莫念催动体内灵力,加速流入郑仓体内,“速战速决。”
火龙顿时更盛,仅仅靠近黑雾,已经发出噼里啪啦的焦灼声,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在火龙的寸寸逼近中被一点点吞噬,越来越淡。
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有村民忍不住露出喜色,太好了,这怨灵要被烧死了!
莫念却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感觉,“起风了。”
山坳里幽幽吹起了风,风越来越大,风助火,火龙顿时更盛,但是刚刚还被火龙压得无力反抗的黑雾却借着风势暴涨起来,泼墨似的黑雾转瞬又将他们包裹其中,刚刚还强盛至极的火龙居然被黑雾压得倒退,化为一条手臂粗细的小火龙,围绕在郑仓身侧。
浓雾中三十多张鬼脸齐齐发出锐利的尖啸声,向浓雾中的众人逼近。
这怨灵能借风力,为什么?
莫念不解。怨灵乃是怨气与阴气凝结,违背天和,从未听闻有怨灵能借自然之力的。
这怨灵,究竟如何产生的?
但是此刻情势危急,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莫念也只得先按下疑惑,专心对付眼前的怨灵。
莫念已然发现,他们再击杀这些鬼脸多少次也无用,不能真正杀死主魂,这些鬼脸始终可以再度凝聚。
而为了凝结刚刚那道火龙,莫念的灵力已经快耗尽了,郑仓嘴角也已再度隐隐渗出了鲜血。
莫念已发现,这人显然并非真正的郑仓,不知为何目的扮做郑仓,但此人应当并无恶意,还和他们一同对付怨灵。
此人竟然能够驭火,本领奇特,原本正可以克制这怨灵。可惜此人身上似乎带伤,方才借助她的灵力驭火已是勉强,已无再战之力。
况且这怨灵的怨气迎风而长,对于火也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莫念当机立断,从怀中摸出一串流珠,丢给无为,“每人拿一颗流珠,四散开来,把怨灵围住。”
无为眼尖,这串流珠和莫念之前给他的那一颗显然出自同一串珠子,他那颗是主珠,这些虽然不如他那颗珍贵,但也十分难得了,无为拿着流珠,一阵肉痛,但还是动作迅速把流珠拆解开来,分到每个村民手中,嘱咐道,“拿着珠子,往黑雾外走,围住怨灵。”
他大概猜到了,莫念一定是要他们用这流珠压阵,剿灭这怨灵。
汪小剑已经两腿战战,但还是咬了咬牙,捧着老道士给的流珠往外走,借着这流珠之力,黑雾中的鬼脸一时无法靠近,汪小剑顺利在黑雾的边缘站定。
其他村民也三三两两开始往外走,待所有人站定在黑雾边缘后,手中流珠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芒,一条半透明的淡金色细线自每颗流珠中穿过,将二十多颗流珠串联起来,把黑雾拦在其中。
怨灵觉察到行动受限,挣扎起来,撞在淡金色的细线上,被烫得嘶鸣一声,三十多张鬼脸表情更加狰狞。
之前那矮个子粗眉毛的中年人正对上一张狰狞鬼脸,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往外跑,“你们道士抓鬼,凭什么让我们送命?”
其他村民也都吓得不轻,见这郑老伍都往外跑了,也都面露犹豫之色,脚步开始往外挪动。
就是啊,他们都只是普通人,降妖除魔,是这些道士和修士们的责任,他们哪能拦得住这恐怖的怨灵?
谁知道这珠子的效力能维系多久,留下来,万一那怨灵挣脱,他们不是要把命送在这里了?
一时间,人心浮动,刚刚成型的淡金色细线也开始消融。
“喂!”汪小剑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揪住郑老伍的衣领,“这怨灵是你们养成的,吃的是你们沉璧村的人,我们可是在帮你们除魔,你们居然要逃跑,你们还要不要脸?”
“走开!”郑老伍一把把汪小剑推开,“我们本来一直都好好的,不过每年死一个人罢了,都是你们多管闲事,才让这怨灵发狂。要留下来,你自己留下来吧!”
“你!”汪小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但是他拉得住郑老伍一人,拉不住其他溃逃的村民,一时双眼通红,不知该怎么办。
莫念姑娘和老道士还在里面呢!
汪小剑手足无措间,一柄雪亮的长剑忽然自浓雾中破空而来,擦着那郑老伍的头颅而过,削下他一缕头发,耳朵上被划出一道长长豁口,鲜血直流,郑老伍吓得整个人僵在原地。
差一点,他如果刚刚再多走一步,这柄剑划破的,就是他的喉咙了。
少女清亮的声音自浓雾中传出来,带着冷意,一点温度也没有,“临阵脱逃者,杀!”
郑老伍吓得尿了裤子,面无人色,片刻后才连滚带爬往回爬了两步,眼中惊恐未消,却又带着一点恨意。
这恨意却不是对着怨灵,而是对着莫念。
这些该死的外来人,他们要是和这怨灵两败俱伤,一起死了就好了!
但不论心中怎么咬牙切齿,莫念这一剑确是震慑住了郑老伍,无论如何不敢再往外走了。
其他人见他这模样,也都不敢动了,乖乖手持流珠,站在原地。
金色细线再度在流珠间流动起来,看似纤细,却牢牢将翻滚的黑雾困在其中。
横秋剑这才嗡嗡鸣叫一声,如一道白色流星,飞回那黑雾之中。
剑光自汪小剑身侧飞过,汪小剑端端正正捧着流珠,站在远处。
方才他也被这一剑唬了一跳,这些村民实在可恶,尤其是那个郑老伍,却想不到莫念姑娘这么果决,看着这郑老伍气得脸发青,汪小剑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无为摇头叹气,沉璧村的这些人,实在不可靠不可信,好在莫小居士虽然年纪小,但行事颇有章法,刚刚那一下震住了他们,再晚一步恐怕这些人已经跑得一个也没了。
无为收回目光,燃起黄符警惕四周。
这怨灵被困住,更是激怒,黑雾翻涌不息,三十多张鬼面发出尖啸之声,冲撞而来。
莫念随手挥剑斩碎两张俯冲而来的鬼面,目光紧紧盯着这浓雾中心的一小团黑雾,那是黑雾最浓重之处,漆黑的雾色翻滚不息,看不见其中情状。
莫念目光不动,问旁边的“郑仓”道,“你那驭火之术,还能再使一次吗?”
“郑仓”唇边带着一丝血色,目光也落在那一小团格外漆黑的浓雾之上,平静道,“只能片刻。”
“好。”莫念以掌心拍在他后心,灵力毫无保留涌入他体内。
“郑仓”手中掐诀,一道火龙冲天而起。
这火龙不似先前那样宏大,只手臂粗细一道,但是火焰明亮,带着灼灼热意,将那一小团黑雾死死缠绕住。
莫念收回输送灵力的手,朝着老道士和“郑仓”道,“你们先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凶的恶灵,莫念心中也没有十足把握。
莫念说完,提起长剑,勉强运起最后一点几近干涸的灵力,足尖一点,朝那越来越凝实的黑雾当空斩去,长剑映着血色,闪过一道雪亮剑芒。
剑光如雨,织成细密罗网,将那一小团黑雾笼罩其中。
黑雾发出一声凄厉哀鸣,凝成一道青色影子,不似人形,个头不大,隐隐似貂又似兔,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这是...
莫念微微一愣。
这似貂又似兔的青色怨灵仰头长啸,黑雾一时剧烈翻滚起来,村民们手中的流珠一烫,竟然化为齑粉,飘然于天地之中。
村民们吓得连滚带爬,向外四散跑去。
黑雾中挣扎扭曲的三十余张鬼面,发出痛苦的哀鸣之声,被这黑雾拉扯变形,化为黑雾的一部分,竟然尽数被这青色生物吸收。
这青色怨灵吸收了全部的黑雾,迎风而长。转瞬之间,自方才的兔子大小,已长成猛虎般大小,一张嘴,尖啸之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老道士痛苦地捂住耳朵,指缝之间渗出鲜血。
莫念和“郑仓”唇边亦有血色。
青色怨灵尖啸着朝莫念迎面扑来。
避无可避。
莫念高高举起长剑,仗剑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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