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潇洒倾国貌，笑影烂漫少年时，金鳞本非池中物，一入江湖便化龙
少年坐于梅林之中，白衣飘渺灵动脱俗，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乌黑的发丝慵懒的垂落在耳畔，轻风微拂花落如雪，幽幽暗香笼罩在他的周身
执杯于唇间，皓齿轻启红唇微动，芳香的美酒缓缓滑入口中，双眸微合掩去无尽风流，微熏的双颊更添几分迷醉
此情此景如画中美卷
公孙弦站在不远处看着
其实，他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只是，眼前这绝美风景却不忍惊扰
原来，一个男子的美丽竟也会这般惊艳
古有女子可倾城，今有男子可倾国
在他看来
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眼前之人的绝世风采
这想法顿时让他心下一惊
天哪
自己在想什么
人生二十余载自问一向是个正常的男子，从未有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会对一个少年生了
心动的错觉
甩甩头，挥散心底的怪异
方才笑道
“如今梅岭上下都忙作一团，你道是会享清闲，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少年侧目
“公孙弦，你好不解风情，想必此刻芍园里早已是旖旎无限了，怎舍得一走了之令佳人伤怀”
梅岭的琴溪公子清雅俊美风度翩翩，可是难得的好夫婿人选，几乎每年都有慕他而来的女子
但不知为何这家伙居然至今仍还是孤身一人，不知是眼见的美人太多，还是所谓的缘分未到
终归是心系君兮君不应，心悦君兮君不知，徒惹一园芳心无处依
“还来说我，你不也是在这里躲清闲”
这两年慕他而来的女子还少吗
“不过南宫兄呢，往年他可都是与你一同前来的”
是错觉吗，感觉少了南宫绝尘的陪伴，眼前之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形单影孤
少年咧嘴一笑
“别说你这儿的热闹他凑不上了，怕是一两年内那家伙都无暇在江湖上走动了”
公孙弦一愣
“为什么”
毒王南宫绝尘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怎可能轻易错过这场品美盛宴，何况依他与这少年的交情，又岂会扔他一人在江湖上乱跑
“他非要与我打赌，没想到却是自己输了，这不，乖乖回毒王谷去替本少爷制药啦”
一想到离开时那家伙的一张臭脸就足够让他乐呵上半年
“玉少啊玉少，天底下怕也就只有你才能让毒王至尊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了”
虽不知这小子是何种身份，但就凭他可以让南宫绝尘护其左右便足见绝不简单
只不过这些在梅岭皆不重要，因为公孙氏一向不参和外界纷争
任他是王侯世子还是江湖少卿
相交
只论风月
新雪方过梅林之中一片银白，清幽的花香阵阵入鼻，四野寂静，天地间唯有轻风徐徐
少年执杯在手
“你家这冰梅落瑛露酿得可真是不错，本少爷喝着都舍不得离开了”
公孙弦就坐在他的对面，隔着四方小桌看去
肌若凝脂，面若桃花，星目明亮，红唇微扬，绝美中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
他的心，顿时又是一动
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竟会因一个少年而悸动
男子轻咳了声
赶忙将不着边际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要你玉公子喜欢，我府里的落瑛露还不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回想起第一次见他，到如今已有三载了吧
那一年也是这个时节，正值府中举办赏芍盛会，少年与南宫绝尘不请自来
虽然没有请柬但凭毒王至尊的名号摆在那里，就算是与世无争的公孙世家也不可能忽视其存在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成日里只管嬉笑玩闹的孩子是毒王的亲随，但当见到他吵嚷着让南宫绝尘铺纸研墨时，所有人真真的都被吓了一跳
更没想到
他竟有一手好画艺，如神来之笔
美人图画的惟妙惟肖，甚至可以展示出连女子自己都不知道的风采，远超当世画艺名家丹青妙笔音城
之后的每年他二人都会如期而至
更惊奇的是，每一次他所绘的美人都会荣登红颜醉的冠首，当然，也是江湖风云录中红颜篇的精彩
如今已是三年
再看当年的孩子，已长成风姿绰约的绝美少年
是的，绝美
“喂，在想什么呢”
阿玉伸出手，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
“公孙弦，朋友可不是这么交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会败家啊”
冰梅落瑛露乃梅岭公孙氏独有的佳酿，每年进贡朝庭也不过两三坛
此酒不但制作极其复杂，并且原材料也很是珍贵
所谓赏芍大会便是借花喻人
红颜醉
红颜自是指佳人，而这个醉指得就是冰梅落瑛露
公孙氏每年举办一次盛宴，其中参赛女子不论出身，只要芳龄在十五到二十五之间皆可
当然，一般也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妙龄，毕竟年岁再长些的若不是美貌出众便是才艺惊艳，否则都不会主动参赛平添自辱
而红颜醉最大的特点便是不单只以美貌论胜负，而是经诸多方面才艺的展示评定
更有一点，便是给予女子自主选择的权利
可在天下人面前向心仪之人表白
介时，借酒诉衷情共饮落瑛露，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玉少说笑了，这点家当在下还是败得起的，承蒙玉公子不弃长住我梅岭，弦必每日奉上落瑛露，如何”
话说的像是玩笑，但是琴溪公子的表情却是十分的认真
“遗世美景，逍遥自在，只可惜”
少年轻叹了声
“只可惜本少爷初涉江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良辰美景还是留给弦公子你这个有福气的人好好享受吧”
那一叹轻若浮云
眼中似有千般愁绪万般忧思，只是，他一向以笑脸示人，这一叹掩饰在清悦泠灵的话音中变得弱不可闻
很快
眉目飞扬，还是平日里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
年轻的梅岭公子在心底哑然一笑，刚刚定是自己眼花了
这样一个轻风霁月般的少年，身边又有南宫绝尘那样的好友相伴，定会事事皆如意，怎会有半丝愁绪与烦恼
“你一来就住进这梅林，想必还没到过前院，应该还不知道今年都来了哪些人吧”
梅林在后院深处与前院相距甚远，是家人偶有小雅用来雪夜赏梅之所，但是自两年前他与毒王来了以后，说喜欢寒梅深处的清静，从此他便命人将整座梅林空了出来
尽管除了每年的三月，其余时间他都没有来过
“公子哥们应该还是往年的那些人吧，你且说说今年的美人都来了谁”
公孙弦笑了
“就知道你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别人受邀而来，多少还有点交流展示的意味，必竟梅岭赏芍盛会与江湖风云录公子篇的排名息息相关
但是他却像是只为了赏美而来
一不结交，二不争锋，甚至都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四处招惹是非
比如说，江东谷氏
两年前谷家大小姐谷飞絮以微末差距落败于幽渊阁的花语烟，便是因为他的那幅春花笑语图
春意盎然笑影浅浅，如花容颜如烟轻盈
一幅画尽显出花语烟的清丽柔美，如水依人，顿将谷飞絮所有优势尽数压去
虽然画者无心
但是
或许败者却有意
“可还记得江东谷氏”
“怎么，他们家又有女儿来参赛了”
谷家一子二女，想必这次来的是二小姐谷飞花了
年轻公子叹了口气
他是想说，虽然谷家算不得江湖大派但也关系着整个江东十六郡，若招惹上也是麻烦
他想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可以帮忙从中说和，若他今年没什么想要画的，便替谷二小姐做幅画像，夺不夺冠的不重要，算是给了谷家一点面子
只是
他想说，但也知道这少年的脾气，有些话却又不好开口
“怎么，莫不是谷家还记着本少爷当年的那一画之仇”
若不是自己那幅春花笑语图，或许，那一年的冠首应该是，谷飞絮
“听说近日谷家已放出话来，长女择婿必技压于你”
“技压于我”
阿玉笑道
“那她这辈子怕是难嫁出去喽”
“你当真不知，也许，她是，心仪于你”
择婿必技压玉少
也许
她想要许配的良人便是，这个少年吧
否则哪个女子会用自己的终身大事许下这种承诺
“心仪于我”
少年摇了摇头
“本少爷可算不上世间女子的良配”
“江东谷氏虽不是名门望族，但其实力在朝在野皆不可小觑，江左十六郡，再加上那些有意求娶谷大小姐的江湖少卿世家公子，惹上了也是麻烦，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必竟人家姑娘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呢”
“你这是闲着没事改说媒啦，去去去别给本少爷添乱”
公孙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古红颜爱俏郞，这小子一向招桃花得很
不过他虽多情却不烂情，将尺寸拿捏得很好，只是留了个风流的名声，却也从未留下过任何不堪的情债
只是
“若连谷飞絮这般人间绝色都打动不了你，在下还真是有些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方可入了你小爷的眼”
“等时候到了定让你知晓，接着说，还有谁”
“江南山庄的大小姐，卫轻愁”
“她怎么也来了”
少年皱了皱眉
“生得又没有多好看，身子还不好，舟车劳顿怕是又要病上一场了”
“人家卫小姐哪里不好看了，只是病体娇弱了些，却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只是如今江南山庄败落，四处无援，她来参赛大概也是想借此机会寻得良缘，重振家门吧”
乱世求存本就不易，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世家后人，有多少不为外人道的苦楚
阿玉撇撇嘴
“本少爷可比不上你琴溪公子懂得怜香惜玉，你既有心怜她便好生照看着，那丫头胎里带病身子一向不好，受不得寒，暖阁中多备些被褥炭火，最好寻个清静点的院子也省得吵闹烦心，再找几个懂些药理的医女过去帮忙伺候”
“你啊，就是嘴不饶人，心却是极好”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安排，却是比他这个主事之人想得都还要细致周到
少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你接着说”
“还有就是青江赵氏的青宁小姐，那叫一个活泼伶俐，还有孤幽阁的倚兰姑娘，听音居的红衣，还有……”
年轻公子细碎的说着，少年随耳听着，只是偶尔问上几句，大多时候他都在喝着酒
“昌密王府的小郡主也来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娇贵，被父兄宠得上天入地的，不过性子还不错，虽有些任性却不刁蛮”
“看来你对她的印象还挺好”
“小姑娘飞扬洒脱多有江湖儿女的飒爽之气，看着挺舒服的，不过王侯贵女排场还真大，带了一大堆的人将我的东暖阁都给住满了”
就属她带的人最多了
“只是没想到东海王世子竟也来了”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通常是不会来参与江湖盛会的，所以当初派请柬的时候也就只是走个过场，都没想过人真的会来
“北辰钰轩虽贵为世子，但是身上却无半点奢靡之气，谦谦君子儒雅温润，说来河西王府的七公子也算是有名的王族公子，但是比起他来却还是失了几分磊落坦荡之气”
“还有，就是一向收了请柬从不出席的王家，今年也来人了”
“王家，沂水王家”
赏梅饮酒惬意得一塌糊的少年，总算是回应了句
“对，就是北方的士族之首的那个王家，”
公孙弦道
“沂水王家书香传世一向规矩极多，今年还真是奇了，竟也让族中小姐也来了梅岭，那位小姐叫什么来着”
新添的宾客多了些，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王婵”
放下手中的酒杯，少年低低的念出了一个名子，如今王家能来参赛的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对对对，就是沂水王婵，你还真是识尽天下美人，竟连这都知道”
沂水王家名门望族，声望一向在朝不在野，除了三公子偶尔会在江湖上走动，其它人皆显少露面
这小子竟然连王家二房小姐的闺名都知道，简直也太厉害了
“那是当然，本少爷可是出了名的花中君子”
“君子，我看是浪子还差不多”
少年哈哈一笑，也不反驳
“你刚说倾城阁选送了一位冰美人，叫什么轻舞还是重舞的”
他的心思转得太快，一下子便从沂水王禅扯到了倾城阁倾舞身上，公孙弦感觉都快要跟不上反应了
“呃，是啊，只是那位姑娘美则美，却是太过孤冷了些”
说起来倾城阁也算是声色之地，怎的出来的姑娘竟会如此冷傲，多有凛冽杀伐之气
她怕是赏芍盛会有史以来最具性格的姑娘了，之前虽也多有江湖儿女，擅武者亦不在少数，但是至少都还是保留了女子的柔美
这位倾舞姑娘却是，太过刚硬了些
公孙弦摇了摇头
“我想此女就算得玉少你相助，怕是也难以夺得冠首吧”
这话纯粹是一句玩笑，却不想对方竟来了兴致
“竟有这样的姑娘倒是新鲜有趣得很，你可愿与本少爷打赌，今年红颜醉的冠首非她莫属”
什么
年轻的梅岭少主顿时一个激灵，表情上是十足的不相信，但是嘴上却急忙道
“你若看上我梅岭什么东西只管拿去便是，在下可万万不敢与玉公子你打赌”
虽说明明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与这少年打赌却是太过冒险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
有胆子打赌的南宫绝尘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哈哈
少年十分满意的笑了出来，便又将话题转开了
“沂水王婵来参赛，陪她一同前来的都是哪些人”
“是沂水王家长房的嫡三公子王云岚”
王将军一生情痴，心念正妻，纵然孤身多年也从未填房纳妾，所以其膝下三子一女皆为嫡出
“据传王家大小姐幼时便生得极其美丽，曾得多情公子为其作画，只是后来却身染重疾多年未愈，还真是天妒红颜，花期未至人便已凋零”
公孙弦道
“若此女长成入我梅岭，还不知会是何种光彩”
“什么样的光彩本少爷是不知，不过你应该庆幸她没来，否则定会将你这公孙府给闹个鸡犬不宁”
“你这张嘴啊，可是半点不饶人”
多年前，王家大小姐是传出了些古灵精怪的顽皮轶事来，但也不过都是些小女儿家的玩闹罢了
不过
此等隐秘旧事没想到他竟然也知晓
真不愧是识遍天下美人
若这样
年轻的梅岭公子心念一动
“在下深居岭中一向显少在江湖上走动，今有一事想烦请玉少帮忙”
“哦，你有事求我”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整了整衣袍，煞有其事的坐好
“那可得要好好听听了
男子正色道
“弦早年有一位至交好友，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一名女子的下落，你既遍识天下美人，他日行走江湖之时可否代为留意一二”
好友
美人
“公孙弦你莫不是在打趣我，世间女子皆以可入红颜醉为荣，就算是本少爷想要寻人也得来你这梅岭之上啊”
“梅岭虽可期，但天下美人何其多，也未必皆入红颜醉，我那好友所寻之女子乃私自与人离家，辗转多年已不知是何种际遇，更何况岁月蹉跎芳龄已逝，过了今年恐怕再无缘赏芍盛会了”
于是，他便将故友寻人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少年听着听着
神色渐渐
变了
“你那好友是谁”
“玉少可知素有江湖神捕之称的铁面公子”
铁面人
“就是那个年年都来，却只住一晚的铁面怪人”
“正是，他每年都会来此也是为了寻那名女子，可是数载已过却依旧杳无音讯”
彼时他还没有整日佩以假面，彼时他还丰神俊朗洒脱英气，但是，这一切皆因一个女子的出走而变了模样
记忆里的片断乍然联系在了一起，白衣少年恍然
原来
他竟然，是他
日前自己还曾与那个人漏夜饮酒，当年那般英俊潇洒的人如今却已是满腹惆怅，一身疲惫
多年后他们已是
相见
不相识
还记得两年前，梅花树下
你是谁
他看着不远处的铁面人脆声问道
对方只是凝视着他的脸
好一会
方才叹气离开了
一年前
喂，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有意思吗
对方依旧没有开口
日前
我说老朋友，一个人看花不孤单吗，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还真是个怪人，不声不语，身上似披了万年的沧桑与苦涩
当时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那一日，铁面人的身上充满了哀伤，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可怜壶中的冰梅落瑛露被他牛饮般喝个精光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哀伤是从何而来
原来
竟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
“听起来你与那铁面人私交甚笃，可有见过他面具下的真识面目”
“这个”
公孙弦迟疑了下
他与铁面人年少相交，自是识得他的真识面目与身份，但是，他既戴上面具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
与人请托却又不据实相告，实非君子坦荡
见他为难，阿玉也未再追问，只道
“回头你将那女子的画像给我，他日在江湖上走动时也好帮你那位朋友多些留意”
年轻公子面目一喜，忙起身深揖
“多谢玉少相帮”
“你也莫要急着来谢我，本少爷既应你之托必是会竭尽全力，只是，铁面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寻到她的下落，我又能有几分把握”
其实这些年他也在找寻找一个女子
只是
一个人投入茫茫人海，便如同一滴水汇入整片江湖
时隔那么久
又岂止一个行踪难觅可以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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