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节,桂花浮玉。
艳阳高照,禹阳城门。一个贩卖羊肉胡饼的摊子前挤满了人,人群比肩迭踵,都等着抢剩下的最后一锅。
几名男子仗着身材宽大很快便挤到人群前面,后面的人不满嘟囔,他们刚要伸手掏钱,一个红色身影如鬼魅般迅速穿过他们,挡在了最前面。
“啪”的一声,她扔下四枚铜板。
“老板!两个羊肉胡饼!一个多放胡椒,一个不放胡椒。”
女子一身红衣劲装,不等人们反应过来,便拿上摊主刚装进牛皮纸的胡饼一溜烟挤出了人群,朝不远处墙下停靠的马车走去。
李恒月趴在车窗边,看着红缨笑得灿烂,挥着手里的胡饼渐渐走进,浅浅勾起唇角。
“谢谢阿缨。”
她接过去了胡椒的胡饼,剥开牛皮纸,热呼呼的白气扑面而来,低头轻咬一口,羊肉混合着酥饼的油脂香味顿时在齿间四散。
红缨跃上马车前室,一手拿饼,一手握绳,轻吁一声,马车缓缓朝城门口驶去。
“小娘子,北都离禹阳少说也要走大半个月,接下来的日子怕是都吃不了好东西,还好咱赶上了这最后一锅羊肉胡饼。”
红缨大口吃着说着,快到城门口时,看到一个熟人。
她敲了敲车门板,“小娘子,快看,这人怎么在那里?”
李恒月闻声撩开车窗帘子,正见城门下站的那人身宽体胖,一身华丽锦袍。
是聚星楼的老板,方有望。
“当没看见他吧。”这人说到底同她们无甚交集,李恒月又放下帘子。
车轱辘刚滚到跟前,却听方有望的声音传了过来:“就是她们!”
他手指着正在驾车的红缨,朝身侧的一名高大青年说道。
李恒月重新掀开了车帘,听红缨道:“喂!你干嘛!”
只见那高大青年怒气冲冲地朝她们走过来,趁红缨不备,直接将她拽下了马车。
车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开。
李恒月见青年朝自己看过来,伸手要拽她的胳膊,身后闪来两道冷光。
青年感受到杀意,一个旋身退出马车内,躲开红缨刺来的双刃,探手便要抽腰间长刀。
周围城墙下的行人注意到这边状况,纷纷看向这处,城门口的士兵跑了过来,大声警告:“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方有望对士兵摆手:“没事没事,就一点私人恩怨。”
“方老爷,我允许你在此处寻人,但你也别扰乱公共秩序啊。”
士兵看了眼方有望。
方有望点点头:“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好好解决,绝不打扰大家。”
说完擦着额头的汗对封离喊:“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呢?”
也不知这几天倒了什么血霉,昨天早上碰上个一言不合掐人脖子的,后来又差点因为囚禁罪以及替那假神医瞒罪行遭牢狱之灾,好不容易拿钱打点好,今天又碰到个掀桌子的,聚星楼堂厅的桌子都被这人掀了个遍,说什么也要他找到昨日那个白衣小娘子。
可昨夜那白衣小娘子跟她的仆从早离开聚星楼了,他上哪找去,想来想去也只能带青年来城门口碰碰运气。毕竟她们是为了找神医从外地来的,昨日已得知神医是假,说不定今日就会出城。
可好不容易碰上了好好说不行,怎么还大打出手,他现在可是在这些官差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关乎人命的事,你叫我怎么冷静!”
封离怒瞪他,而后看向被红缨护在身后、马车里的李恒月,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快把解药拿出来!”
红缨见封离突然靠近,本来准备好要拔刀了,闻言顿住。
李恒月不明所以,皱眉:“什么?”
“你昨天给我家公子下的毒你忘了?”封离李恒月的反应气笑,厉声呵斥:“还能什么解药!千鹤香的解药!”
李恒月顿时一愣。
千鹤香?
她想起昨日的少年。
李恒月道:“那只是一种让人浑身无力的迷香,就算是身体羸弱之人四个时辰后也会无事,怎会凶险?”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知现在公子命悬一线,解药快拿来!”
李恒月抿唇:“我没有解药。”
且不说那人是不是因为她的千鹤香命悬一线,解药她的确没有,千鹤香本就不是剧毒之物,自行便可解除,她从没备过解药。
封离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吼道:“什么叫没有?!没有解药那怎么办?”
红缨见他这样,也跟着吼:“嚷什么嚷!谁管你家公子啊。”
封离:“你们下的毒你们不管谁管!”
李恒月按住要再次发作的红缨,说道:“解药现在我没法弄来,但我可以给他施针解毒。”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尽快解决别浪费去北都的时间比较好。
她制的大部分毒都可施以特定的针灸之术来解,说着又补充道:“至于之后如何我不保证。”
封离内心挣扎犹豫。
没有解药只能带她去见少主了,但少主的模样若是被她看了去,身份怕是要暴露。
可若不带她去,少主怕是要没命,他还清晰记得昨夜姜域气若游丝、被逼得露出原身的模样,直到现在还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封离在心里大战三百回合。
犹豫再三,他心中一横,最终带着李恒月前往住宅。
大不了等她治好了少主我再替少主杀了这人!
……
封离住的地方位于城门另一头,几人到时天色已隐隐变暗。
金乌西坠。
封离叫李恒月在院子里站会儿,自己先进了里屋。
无所事事等待着,李恒月环顾起四周。
这间院子挺大,就是荒凉了点,除了一口水井和一座灶台,什么都没有,空旷得很。杂草被清理的很干净,都被拔了整整齐齐堆在了一处。
不多时封离出来了。
“进来吧。”
许是姜域的症状有所缓解,发色变了回来,兽耳也消失了,封离心里松了口气,连语调都轻松了许多。
屋子不大,李恒月一眼便望见了躺在榻上的少年,面色惨白,眉宇紧蹙,看样子真的是命悬一线。
只是……千鹤香明明不会对性命产生任何威胁啊。
李恒月思肘片刻,转头对封离道:“你把他的衣袖挽起来,我方便施针。”说着从红缨手中拿过针包。
封离照做,然后看着少女有模有样地给少主的手腕上扎了几针,就收手了。
轻飘飘几下。
“这就完了?”他喊道,惊得嗓子都差点劈叉,“我家公子病得这么重,你这么几下能解得了毒吗?”
“已经解完了。”
李恒月淡淡道,千鹤香本就不是剧毒,解法自然简单,她收了针就要起身离开。
却被封离拦下,“公子还没醒,你不能走!”
红缨挡在前面:“你这人怎如此不讲理!莫说千鹤香不会致命,瞧你家公子这症状也根本不是千鹤香造成的,若他一直不醒我们便一步不能离开了?”
封离:“谁知你说的真假?”
红缨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指他着鼻子:“我现在便吃下千鹤香给你看!”
“吵什么吵?”
火药味越来越浓的对话突然被打断。
榻上,姜域像只是睡了一觉般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慵懒得仿佛之前性命垂危的不是他。
他撑起上半身,声音还有些虚弱,“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公子,你醒了!”
封离咻地一下从红缨眼前窜到他跟前,惊喜地东摸摸西瞧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域没理他,把他的手打下来,一字一句道:“别、碰、我。”随后目光从封离移到红缨,最后移到李恒月身上,眉宇微蹙。
他对封离道:“她怎么在这儿?”
见到李恒月,又想起昨日自己那狼狈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封离顺着姜域的视线看过去,这才从欣喜中出来:“公子你不记得了?是你迷糊中让我去聚星楼找方有望,然后再叫他找那个给你下毒的白衣娘子,我就把她带来了。”
姜域眨眨眼:“哦,有吗……”
好像在他半晕半醒时是有这么回事。
见姜域终于没什么大碍,封离昂首看着红缨扯着嗓子喊:“瞧瞧!瞧瞧!你家主子一施针我家公子就好了,还不是那千鹤香作的怪?现在你百口莫辩了吧。”
红缨摸不着头脑了,无助地看向李恒月。
李恒月没理会封离,走过去看着姜域,想到不久前被这人扔在巷子里的情形,她没给他好脸色,面无表情道:“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没。”
姜域抬头看她。
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李恒月直接转身:“那便告辞了。”结果没走几步却停在了原地,没再往前走。
红缨跟在后面:?
封离站在一旁:?
姜域撑着上半身:?
只见李恒月秀眉轻拧,双手攢起两边的衣角,似乎在使什么劲,却无济于事,随后她拽住一旁红缨的袖口,示意对方靠过来。
红缨凑了过去,李恒月小声开口:“红缨我动不了了。”
“什么?”
红缨茫然。
“我的腿……”她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像是被什么东西锢住了,抬不起来。”
红缨这才反应过来,她双目瞪大,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恒月,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身拔出腰间短刀,指向封离:“你们对我家娘子做了什么?”
封离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我们能做什么?”
李恒月没理会二人的争吵,使出浑身解数,想往前迈一步。
“咚”的一声,一个重物摔倒在地的响声从后方传来。
三人一齐回头望去。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姜域此刻从榻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
封离下巴直接合不上:“公子你……”
怎么摔了个狗吃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