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医馆里只剩下文追怿，东方无延和东方无笙三人，曲时渡出诊了，其余人也出去打听昨日那位不速之客的行踪了。
三人正在讨论两件事情，一是怎么快速到达聊苛，二是东方无延的内力问题。
讨论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各种道路都进行了一番斟酌，东方无笙蹙眉叹气：“现在那老东西已经发现你们了，想要在那老东西眼皮子底下转移，必须走山路，但是步行太慢，师弟耽误不了这么长时间。”
文追怿颔首，确实现在走山路是最保险的，但是山路复杂，桂安已经算是雪地与陆地的发际线了，而聊苛又处于桂安以下东南方的冰雪地带，若真选择山路，势必会延缓速度，他看眼东方无延，问：“在不修内力的情况下，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一个月。”东方无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用担心我，一个月是防止我走火入魔，不然本少侠能抗三个月。”
也对，光被东方无延的内力所影响，文追怿都快忘了这小子的身份是清沄亭的杀手了。
从清沄亭出来的杀手，就算再差，也比普通习武人的体质要强上一倍不止。
“一个月？”东方无笙纠结着，他想找到一个最快的路线，想早日让自己的师弟摆脱内力未修行完的困境，他低首，单手靠茶几上，手指揉着太阳穴，“根本不够，山路至少要走一个月半，唯一能赶到一个月之前到达的方案，就是骑马，快马加鞭连夜赶路。”
“但是骑马，会不会太容易引人注目了？”东方无延反问，现在他们六个人，外加一个曲时渡七个人，都需要去买马，先不说钱够不够，一次性买七匹马，多多少少都会引来一些人，很容易就打草惊蛇了。
“不，或许在桂安会有一定动静，但若离了桂安，天高路远，聊苛这事也是暗报，东方无耀一时半会追不上我们的。”文追怿曲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钱。”
音落，东方无笙毫不犹豫将自己的钱袋扔到桌面，“我这有两百银元，但并不够一人一匹马，桂安物价高，下等马都要八百文一匹。”
“八百文！桂安物价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东方无延差点没被这个价格吓晕过去，要知道莫国的下等马只需四百文的，这完全就是翻了个倍啊。
“没办法，今年吴国雪灾严重，已经没有什么粮食可以供养动物了，涨到八百文，很正常。”文追怿也很无奈，但这也是受天灾影响。
原本吴国地处位置就不佳，三分之二的雪地，能用来种植作物的土地少之又少，现在又接连暴雪，天寒地冻，粮食问题一直是吴国的难题。
好在吴国文胜帝仁厚，抚困时，因地制宜，打量种植适合寒冷地带的植物，如冰蕉，以发展经济。
同样也会种植单季稻，春小麦，从而稳固农业。
“可就算我们的钱足够买每个人的下等马，那我们也不可能真买下等马吧！好歹也是走长途，下等马半路就会废。”东方无延单手提剑，将剑穗取下放在桌上，“喏，现在我是身无分文了，就这个玉佩值钱点，拿去当了吧。”
“不可。”文追怿第一个不同意，说到底自己这一路全是混吃混喝，花的全是东方无延的钱，现在对方都和自己统一战线了，自己怎么能继续花他的钱，说什么也过意不去。
东方无延拍桌起身质问：“不是，你之前花我的钱毫不手软，怎么反倒现在和我讲起客气来了？！”
“别吵，曲某喜静。”
房间门被外面人推开，曲时渡提着医药箱走进后又将大门关上。
忽然他发现，医馆里昏昏黑黑的，没有点油灯，没有开窗，就只有三个人的位置中间点了根蜡烛。
“真节省啊各位。”曲时渡忍不住笑出声，“在这么阴森森的环境下谈话，确实挺像秘密会议的。”
文追怿搭话：“这么快就出诊完了？”
曲时渡将医药箱取下放在一旁，回答：“嗯，最近都是些冻伤，开几副药就行了。”
刚准备回房休息，又像是想到什么，转回道：“对了，你们若是钱不够，曲某卧室的第二个柜子里有五百银元，自己去拿。”
俄而，十七着急忙慌的破门而入，满头大汗，像是从远处一路跑回来的，他气喘吁吁喊：“快转移，清沄亭亭主带着清沄亭的三十位弟子正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人！”
“快去买马，元桐安和尹先生打算走山路，她们已经在城外的两百里处了！”
消息一出，屋内所有人都慌了神，又后快速镇定下来，曲时渡跑进卧室取出钱包塞进文追怿手里，又将大门反锁，带众人从地下室逃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人说出一句话。
地下室原本是曲时渡存放药品用的，后来担心惹上什么仇家，才修了条暗道逃生。
暗道又窄又长，曲时渡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黑漆漆的暗道不算精巧，还是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方，因此走起来也不算顺利。
终于到了暗道的尽头，曲时渡将顶部的干草推开，确认周围没有人后爬出去。
曲时渡自知桂安是待不下去了，若自己现在不逃，等查出来他帮助文追怿他们后，自己迟早被杀。
因此，五个人分开，在不同的马房买了五匹上等马，暗悄悄溜出城门。
奇怪的是，桂安城门既然没有一个士兵看守，防范意识未免太差了。
五人与元桐安、尹小漫汇合后，刚准备离开，就被埋伏在各个位置的清沄亭弟子围攻。
随着弟子纷纷拔剑的瞬间，清沄亭亭主紧跟着从中间缓步而出。
他的目光一凛，如同寒冰初凝，随即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单手紧握剑柄，身形凌空跃起，动作迅捷而准确，犹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剑指东方无笙，咄咄逼近。
攻势来得太过突然，东方无笙只能匆忙拔剑迎击。
双剑交击之际，由于实力上的差距，他显得有些力不支绌。
就在这时，十七抽出长问棍，手中的棍棒从侧面猛然出击，意图斩向亭主的背后。
然而这一击却只是斩了个空，亭主迅速收剑闪避，退回到了三十名弟子的前方，随后厉声扬手一挥：“杀无赦！”
只见那三十名弟子如潮水般涌来，来势汹汹，东方无延稳坐马背，挥手之间掷出了六枚霹雳子，它们在四周炸响，轰鸣声中泥土四溅，形成了一个厚重的尘土屏障。
趁着这混乱之际，众人奋力突围，一并冲出困境，文追怿与元桐安率先开路，而十七和东方无笙则在最后打掩护。
就在这时，一阵飞镖破空而来，精准地刺入了东方无笙座骑的马腿，受惊的马匹狂奔乱窜，十七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三十位弟子刚准备继续进攻，一群士兵将所有人拦下，带头的士兵高举桂安兵大旗，高喊：“扰乱桂安秩序者，统统抓回去受罚！”
奇怪的是，这些士兵只抓那三十位弟子以及亭主，却将其他七人视而不见。
不过也好，七人也趁乱逃离桂安。
直到傍晚，他们已经到了离桂安有着千里之隔的山郊野外。
马累了，根本无法再继续赶路，眼见天色已晚，七人也选择就地休息。
用木头扎起了一个小的篝火，取暖时，曲时渡发现了东方无笙的异样。
他起身前去查看，忽然发现他的背部插满了飞镖，还一直在流血。
东方无笙淡然一笑，唇色已经是苍白模样，奄奄一息，强撑着道：“不用为我浪费药品，飞镖上有毒，和师弟之前所中的毒一样，均为九曲。那老东西根本没想过让我们活，除了师弟体内，每个弟子都有一种慢性毒，无药可救。它会一点点侵蚀身体的各个器官，最后让器官腐烂，致死。”
东方无延几乎是奋力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这是他头一回知道原来清沄亭还会给弟子下毒，以前的他根本不知有此事。
他忍住不哭，哽咽问：“师兄，为什么我的体内没有？”
东方无笙极其无奈地回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我一抢走那老东西给的糖，一口吃了，就坐在地上哭，还让师姐去哄。”
“每一颗糖都有毒！”东方无延崩溃地坐在地上，小时候他经常嘲笑自己的师兄没有自己学东西快，现在他才明白，不是东方无笙学东西慢，而是接连不断的毒素迫使让他慢下来。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让他将近快要喘不过气，痛哭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都趴在东方无笙身上哭泣。
他从来未发觉自己这样爱哭过，一天，也就只有一天，他哭了三回。
因为文景和的欺骗。
因为师姐的被害。
因为师兄的死亡。
三个最令人刺激的事情夹杂在同一天出现，经受不住刺激的倒在东方无笙身上，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知道等他再次醒来时，其他人都睡着了。
他一个人走到篝火旁，重新点燃了那团篝火。
吴国的天气真冷，篝火怎么也取不暖他冰冷的身体。
他死死盯着篝火，也不知是否在发呆。
“睡不着？”一直没睡的文追怿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人肩膀上，后坐在他旁边，同他一块说话。
东方无延罕见的没有回答，他将斗篷捂的更紧，若换做以前，他定会将斗篷直接还回去，但那只限于文景和。
现在，对方是文追怿，而他也早已经完全接受了对方是天下第三的现实，就算没有斗篷，对方凭内力照样可以取暖。
见人不言，文追怿耐心地自言自语：“你师兄，我已经将他安葬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引詹褚发现不了的。”
“谢谢。”东方无延闷声。
“是我应该道歉才是。”文追怿往篝火里扔进一块木头，后从自己的身上翻出一块雕刻着长寿花的玉佩，塞进东方无延手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虽文家是被陷害，但你本不应该牵扯进来。这是家母郝氏的贴身玉佩，寓意长寿，你拿着，算是让你牵扯其中的一点补偿。”
“不怪你。”东方无延将玉佩攥紧，“你也是受害者，同为受害者不能怨彼此，应该合作，报血仇。”
风声潇潇，吹过两人鬓角。
东方无延小声嘀咕：“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你了，但我尊重你，我想等你亲自告诉我真相。在知道你是文追怿后，我恨过你，想一剑杀了你，但你既是被人陷害者，我堂堂清沄亭弟子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很早之前，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怀疑了对方几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起对方了。
总之，次数很多，然而每次都并未问清。
文追怿回想起巳时那会，询问：“所以你当时哭，是因为我是文追怿，而不是文景和？”
“你还不明白吗文追怿？”东方无延几乎是无奈的叹气，他知对方愚钝，却不知对方竟如此愚钝，“我虽有怀疑文景和，但我一直把文景和当朋友，最好的朋友。他总是病怏怏的，感觉弱不禁风，这让我作为一名古州百姓，很希望可以帮助到他。何况他头脑特别聪明，而且很关心我，除了师兄师姐外，这么关心我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我想要他活着，一直活着。”
“文追怿。”他低首，以一种淡然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看不出情绪的神态，才是最令人心疼的。
文追怿伸手握紧他的手，没有过多的语言，只说了简简单单地两个字：“我在。”
不明不白的两个字，像是在一语双关。
文追怿在，文景和亦在。
“还有一事。”东方无延冰冷的手回握，想寻找一点温暖，“这不是我的真名。”
“我知道。”文追怿早有预料地笑笑，“唉呀，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没一个可坦诚相待的啊。”
东方无延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东方无延不是我真名的？”
“东方无延，东方无笙，东方无耀，都是东方复姓，外加无。不过我也只是略微猜测，没想到我的猜测是对的。”文追怿曲指，敲了下对方人的手背，“不过，你我都非真名，倒也算是扯平了。”
“我师兄叫墨向笙。”今天的东方无延难得一笑，“而我，叫盛北延。”
“嗯，感谢坦诚相待，盛北延。”文追怿也跟着含笑，后觉得不过瘾，又多喊了几遍这个名字。
名字的本人不耐烦了：“喊这么多遍干什么，也不怕吵醒他们。”
“想早点熟悉。就像你把称呼，从文景和变成文追怿一样。”
半晌，东方无延从衣领里掏出之前那块清沄亭令牌，义无反顾的将它扔进火海，让它与今晚的篝火同归于尽。
“以后都叫盛北延，也只是盛北延。”
一切的摧毁，会让新的生命焕发生机，从而熠熠生辉。
吴国的天气肃冷，但捂热一下，总会不冷的。
再多风雨，再多阻碍，
朋友，总会并肩前行。
记住这个玉佩，后面会考~
终于把真名写出来了，太不容易了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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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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