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点点被夜色吞没，九月下旬拂过的风已经开始捎带凉意。
姜景旭低声叮嘱，“一会进门乖一点明白了吗？不许咬他，听懂请回复。”
兔子:“……”
“不说话？很好，就当你默认了，要是发生以上情况，你就去老板娘的后厨住吧。”
姜景旭推开门，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薛祈年不在家里让他稍微有点失望。
他把兔子放在桌上，不知道上哪里摸了根胡萝卜怼到它嘴边，“吃吧。”
兔子:“……”
姜景旭看它咬了半天没破皮，突然良心发现，把胡萝卜切成一条一条的喂，“吃吧吃吧。”
薛祈年回来的时候被他们吓了一跳，“怎么不点灯？”
“在等你回来。”姜景旭答非所问，丢下胡萝卜又粘到薛祈年身旁。
不知道上哪里回来，他的眉宇间似有疲惫之色，整个人像姜景旭喂给兔子的胡萝卜，蔫蔫的。
“怎么了？”姜景旭伸手抹去他脖子上沾到的灰尘。
陌生的体温让陷入思考的薛祈年吓了一跳，他倒退两步，下意识用力擦过被触碰的地方。
泄露出来的防备紧张毫不掩饰的落入姜景旭眼里。
薛祈年心头一跳，他们虽然还未去官府交婚契文书，名义上到底是夫夫，现下的举动有些过度了，失忆后的姜景旭变了不少，要是被他看出来…
他张张口想要解释，姜景旭却先一步打断出声:“抱歉。”
薛祈年:“？”
姜景旭尴尬地摸摸鼻子，语气带着些歉意，“吓到你了吧，我下次提前跟你说。”
他知道薛祈年不怎么习惯跟他接触，刚才忘记了，就这么伸手，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
“……”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兔子在吭哧吭哧啃胡萝卜的声音。
薛祈年眼睫轻颤，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声:“嗯。”
听到回答，姜景旭辨认出他并未生气，安下心，隔着衣袖把银子塞给他，“说好的彩头，年年可不要食言。”
没想到还真给他猎到了。
“我自不会食言，钱你自己收着吧。”薛祈年递还给他。
姜景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管钱是应该的，再说了...”似乎想到什么，耳尖染上红晕，低低说了一句。
“什么？”薛祈年没听清。
姜景旭清了清嗓子，“男人有钱就变坏。”
“……”
薛祈年时常觉得他们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
*
那天过后，薛祈年待他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产生变化，虽然更倾向于普通朋友，不过他已经很知足了。
这阵子，他的捕猎技术越来越好，而且手上的猎物全都是活捕，最大程度保证质量，唐窈怕他被人抢了，找人拟订了一份合约，给了最高的市场价买断。
姜景旭从今往后只为探春楼提供猎物，探春楼有需要会找他上山，按月给他算固定工资，彩鸡之类的贵价猎物额外，今后就无需过没有猎物就收不到钱的生活了。
唐窈现在已经跟他成为好友了，知道了他的情况大手一挥，整了套房，让他带着薛祈年到县里住。
为了表示感谢，姜景旭提出这个月猎到彩鸡都不收她的钱。
“那感情好，你快去吧。”唐窈手里打算盘打的飞起，头都没抬敷衍了两句姜景旭。
她有笔账死活对不上，急得嘴上都要长燎泡了。
姜景旭没再打扰她，今天下过雨，正是彩鸡觅食的好时候，他挑了几个伙计，拿上笼子跟篮子一起上了山。
到山脚下时意外碰上了一伙不速之客。
李鹏又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四处游荡，看起来是也要上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当即讥讽出声，“呦，这是谁啊，原来是娶了夫郎还想靠脸入赘探春楼的小白脸啊。”
李鹏身后的人听到他的话，配合着哄笑出声。
“姜哥，这窝瓜是谁啊，嘴比夜香还臭。”宋淳捏住鼻子，一脸被熏到的表情，用手四处扇。
姜景旭的性格好人也义气，底下的伙计都管他叫姜哥，宋淳年纪小，跟过他上过几回山，对他的箭术很是崇拜，哪里能容忍别人张狂辱骂。
姜景旭一乐，拍了下他的头，“今儿个没空理他，早去早回，晚上还得带你薛哥出门玩儿。”
“好嘞。”
他们自顾自的走过李鹏他们面前，完全视李鹏为无物，把他气的够呛。
下过雨的林间有些阴寒，山上的气温比上山脚低了不少，姜景旭哈气居然起了白雾。
说来也怪，都快入冬了，山上的松茸依旧长的茂盛。
他问过唐窈怎么不收松茸，她表示这是彩鸡的食物，大家都是默认有毒，所以彩鸡吃了黑色羽毛才会散发鎏金光芒。
这番解释直接给姜景旭干沉默了，他今天打算挖点回去给她做菜，算做一点报答。
“姜哥，这是干嘛？”宋淳不明所以的看着挖菌子的姜景旭。
虽然他不知道，但不妨碍无脑崇拜，不仅自己跟着挖，还招呼其他人一起挖。
“好东西，带回去让唐窈发明新菜，光靠一道彩鸡可稳不住。”姜景旭碾去手指上的泥，交代，“你们先挖，不用太多，这东西放不了太久。”
他想了想，“就半篮吧，我去找找彩鸡，唐窈那天说要两只野兔，正好一起带回去。”
“成，那姜哥你先去。”
姜景旭绕回了平时的打猎据点，掏出火折子就地烤起松茸，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焦香跟松茸特有的味道。
他把烤完的松茸刨开，用小刀钉在树桩上，退至树丛后面等待。
没过多久，彩鸡果然被气味吸引而来，可能是这段时间姜景旭来的频繁，它显得有些警惕，过了良久才凑近开始吃。
姜景旭见它上勾立马搭起弓，按照老方法连射两箭将它钉在地上。
他站起身，走到彩鸡面前刚准备弯腰，耳朵灵敏的捕捉到响动，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姜景旭迅速往旁边一避，从身后飞来的利箭割破了肩头的衣服，穿向地面的彩鸡。
鲜血蔓延开来，彩鸡抽动两下没了气息，要是姜景旭方才没避开，现在被穿透喉咙的就是他了。
他缓缓转过头，脸上一贯常挂的笑意消失殆尽。
果然是李鹏。
大概是分头寻找猎物，李鹏是孤身一人。
李鹏得意一笑，“原来是你啊，跑得倒是比畜牲快。”
李鹏一行人是受另外一家酒楼相邀上山猎彩鸡，对方是个新酒楼，处处模仿探春楼想要打擂台。
李鹏本来没打算接，近来听闻姜景旭的事，嫉妒的发狂，不知从哪听说他今日会上山，这才一口应下。
“让开，这是我的猎物。”李鹏仰着头，像只得胜的公鸡。
姜景旭没吭声，退到一旁，拱手示意他请。
李鹏近段时间都快听腻旁人对姜景旭的夸赞了，这不还是同之前一样，见了他就畏畏缩缩。
“贱骨头。”李鹏嘟囔了两声，伸手想要拿走猎物。
头上突然感觉一松，李鹏的视线被发丝遮挡住，他一顿，摸上后脑，用来束发的发带不翼而飞。
扭头一看，姜景旭的下一支箭都搭好了，看见他扭头脸上绽放出兴奋灿烂的笑容:“surprised！”
姜景旭抬腿狠狠踹上李鹏胸口，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松开手。
李鹏双眼瞳孔发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冷汗瞬间冒满额头。
预想中的却疼痛没有到来，姜景旭那一箭只是将他的衣袖一边钉在了树上。
趁他还没回过神，姜景旭好心的把他另一边衣袖也钉了个对称。
李鹏使劲拽了拽，就像被胶沾住了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李鹏怒道:“姜景旭！你做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不想活了吗？”
姜景旭掏掏耳朵，不耐烦道:“聒噪。”
他最烦这种逼王，跟跳蚤一样打都打不死，这阵子没空腾出手来，还自己送上门求打。
他往背后一捞，箭桶里还剩下一支箭，另外一个满箭的箭桶在宋淳他们那儿。
李鹏见他再次搭上弓，瞄准上他的额头，当即吓得哭嚎起来，“姜哥，不不不，姜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给你磕头，别杀我！别杀我！”
姜景旭可没打算干违法的事情，恶人自有恶人，贱人自有他来磨，沾上这种血太不值得。
欣赏了一会李鹏的丑态，姜景旭才慢悠悠道，“我平时射鸡也是用这种法子，这样能最大程度减少伤口，可是你把我的鸡射死了，我现下很不爽，该怎么办呢？”
“我赔！我赔！”李鹏忙不迭道。
“就你啊。”姜景旭漫不经心把玩着箭，“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鹏眼神飘忽起来，支支吾吾，“碰巧遇上了。”
“哦。”姜景旭作势要搭弓，“那我也碰巧射你个对穿。”
“我说！我说！”李鹏干咽了一下，“是，煊赫酒楼雇我们上山，听说你们今天要上山猎彩鸡，他让我们跟在你们身后抢。”
名字很耳熟，好像最近听唐窈抱怨过，能得到上山的消息，看来有内奸啊。
姜景旭抬眼，“听说，听谁说？”
再问李鹏就不肯开口了，他好像也看出来姜景旭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心下放松了许多。
今天跟着的人都是跟了唐窈三四年的老伙计了，楼里很多伙计都是孤儿，唐窈收养他们，给了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遮风挡雨的避所，却没想到换来这种“福报”。
姜景旭收敛情绪，伸了个懒腰，“作为诚实的奖励，最后一支箭也送你了。”
“等等！不是说好不杀我了吗？”李鹏扭动起来想要脱身。
“我可没答应，放心啦，我可是党员，怎么会干出杀人的事。”姜景旭瞄准他的下三路，吹了声口哨，“我数三二一，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哦。”
“一。”
李鹏神经紧绷，双脚一蹬凌空跳起，箭头整个没入树干中，正对他先前站立的地方，要是刚刚没跳起来，恐怕已经废了。
“反应很灵活嘛，在这挂着吧，等什么时候有人发现了，你就能下来了。”姜景旭背起弓转身回去找宋淳他们。
李鹏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划过怨毒，今天的羞辱来日一定要姜景旭拿命来偿。
“喂。”姜景旭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之前差点忘了你，之后我会常联系，我们，后会有期。”
他逆着光，一半样貌模糊进阴影当中，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无端让李鹏感受前所未有的压迫，现下他才深刻意识到，姜景旭是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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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殴打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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