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熄了蜡,陈小花合衣而睡,耳边只有窗外微风拂过的声音。
就在意识渐渐模糊,即将进入梦乡时,屋顶传来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不过片刻,又有脚步声疾驰而过,只是这次的脚步声明显更多更密集了。
果然来了!
陈小花翻身推开窗,抬眸瞬间,跟对面一双眸子碰了个正着,两间客栈对街而立,只隔了数米。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良久,陈小花尴尬地冲那人笑了笑。
大晚上真热闹,大家偷感都挺强,陈小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幸好脸上的人皮面具一直未揭下,这得感谢方成英的警告。
虽看不清对面阴影下的脸,陈小花依旧能感受到那双冰冷的眸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还有那人身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根本没法忽视。
以为就你会吓人?
陈小花扬起脸郑重道:“这位兄弟,你印堂发黑,今夜不宜出门呐。”
就在陈小花以为对方说说些什么时,那人扭头关上窗,压根没理陈小花。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墨绿色身影如闪电般穿梭着,紧随其后的是几道残影。
突然,此人前方冲出几个黑衣人,他刚停下脚步,后方的黑衣人也追了上来。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双方很快便纠缠在一起,七八个黑衣人,围攻一个戴斗笠的男子。
赶来的陈小花躲在树上静静观看,原来这人衣服上的斑斑点点都是血渍。
陈小花经历过方成英的魔鬼式训练,现在只需几招,便能断出高低。斗笠男武功不错,实力远在几个黑衣人之上,只见斗笠男躲过砍来的大刀,然后一拳狠狠打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顿时倒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斗笠男每击倒一人,就哀嚎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也不想啊。”
“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其他黑衣人也很快被斗笠男制服,斗笠男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然后放声大哭:“我想回家啊啊啊!”
陈小花捂住耳,这暴揍狼群的可怜小白兔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危险正式解除,可以睡个好觉了。
次日,几人正准备启程,见一群人在镇上快马疾驰,所到之处尘土飞扬,路上行人纷纷避之。
发现这里有马车,为首那人缰绳一拉,停在几人跟前。
“外地的?从哪过来的?”那人问道。
“溪林道那边。”程潇随口应付了句。
“溪林道?!”那人抬高了音量,紧张地问:“你们可有见过一个右眼角有疤痕的男人?!”
“没有。”程潇搬着东西,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男子打量着其余几人,目光在陈小花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悻悻离去,再次掀起一片飞尘。
陈小花捂住口鼻,眉宇间满是嫌弃:“有没有什么衙门或六扇门,可以举报这些城中乱骑马的?”
“那人衣服背后的图腾是永辉通昌家的双兽首。”程潇侧过身,“永辉通昌在溪林道与广吏道之间,有一个分舵。”
陈小花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昨天那几辆镖车,很有可能从分舵出来就遇袭了。”程潇面无表情道。
守在人家门口攻击,目标明确;毁掉镖物,等于毁其名声,看起来像仇家或竞争对手所为,可陈小花不懂,这些人为何跟钱过不去?宝贝抢走不好吗?何必毁之?暴殄天物啊。
......
离开小镇,马车继续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求救:“来人啊,打劫了,救命!”
陈小花脑中闪过一段广播: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锦儿掀开车帘,刚探出头,陈小花已脚尖一点,飞出马车,锦儿只来得急瞧见淡紫色的衣角从眼前一闪而过。
方成英亲传的逃命绝招,就是一个字:快。
陈小花几个起落,如燕子穿云般飞跃到前方,果然见一老妇人正追在一男子身后。
陈小花想也没想,抬腿横扫,直踢劫匪腹部,同时抢过包袱。劫匪被陈小花踢飞数米远,吃痛地蜷缩在地。
“阿婆,拿好。”陈小花将包袱还给老妇人,却见老妇人神色痛苦,伸出的手腕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
这角度看着就很痛,陈小花怨自己下脚没有再重一点,“阿婆,您再等等,一会我同伴来了......”陈小花不懂医不会正骨,正说着,余光瞥见地上的人影向自己袭来。
陈小花心想,你若配合一下,躺地上不动;那我也配合一下,装作眼瞎了,可你非要上赶着送死,那我只能为你诵经了。
陈小花左手蓄力,正欲给这劫匪来上一掌,一束寒光破空袭来,直射劫匪手臂,劫匪惨叫了一声,这回是真老实了。
好箭法!
陈小花随着方向望去,不远处站着一白袍青年,他长发高束,挺拔的背部搭配修长的身形,两片薄唇隐约挂着一丝笑意,那双深幽的眼睛此刻清冷得像是等待猎物的雪豹。
白袍男子一手拿着弓,另一只手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见陈小花看向自己,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又治愈。
还真有啊,陈小花眨眨眼,这是书中经常出现的类型,长得好、身手好,外加一袭仙飘飘的白衣。
“阿婆,手让我看看。”白袍男子走上前,先是端详了一会,然后左捏捏右搓搓,紧接着使劲一拧,咔咔了两下就接好了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心中感激,对着白袍男子一个劲道谢。
“小兄弟大意了哦,在外可不能这么马虎。” 白袍男子对陈小花笑说。
陈小花不接话,只是偷偷想:可惜了,这样一眼完美的人,通常都不是主角。
“小兄弟如何称呼?”男子问道。
“你我萍水相逢,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见第二次面,就此别过。”陈小花随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不是陈小花想装酷,而是陈小花现在用的是假名,戴的是假脸,还是不要引人注目为好。
白袍男子在后面唤了几声,不见陈小花回应,失落而返。
几日之后,马车顺着路线来到三金瑶池。
这里是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是陈小花此行最想来的地方。水下琴女、琉煌居、凤凰夜游、登天楼,每一个名声都响当当的。
两小只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注意力早被外面的繁华世界吸引,陈小花索性塞给程潇了不少银钱,嘱咐他跟赵宇看好两小只。
酒楼里。
陈小花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刚坐下小二就热情地招待过来。
翻了翻菜品,“哟呵,这种地方竟然有碳烤鲜奶?!”莫非是炸鲜奶的祖宗?陈小花目光一亮。
“您品味真高,这是按两卖的,用的是瓿香牛的牛奶,这种小团牛只有异域才有,油也是最高级的老膳露,一片金叶只能买碗大点的量,做工就更讲究了。”小二喋喋不休道。
“原来如此,那么给我......”陈小花放慢了语气。
“好的,您要几两?”仿佛看到了大客户,小二一脸谄媚。
“给我来盘清蒸黄山鸡、酱汁鹿脯、酒烧香螺、油炸小黄鱼、黄金泥酥,还有免费的凉茶,就这些吧。”陈小花嘴角微动,似笑非笑,她又不是人傻钱多,吃什么死贵死贵的碳烤鲜奶。
小二一时语噎。
菜还未上,一个人影靠了过来。
“诶小哥,那边没位置了,您是一个人吗?能否......”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陈小花转过头,对方是个很可爱的年轻男子,目测不到二十岁,顶着头杂乱却不难看的碎发,一小撮短马尾很有精神,那双机灵的眼睛比陈小花的都明亮。
陈小花环顾四周:“随意。”。
片刻后,饭菜上了桌,男子舔了舔舌头,直勾勾地盯着陈小花的鸡:“诶小哥,这么多菜,您吃不完的话,能否......”
陈小花扫了男子一眼,将清蒸黄山鸡挪到他跟前:“你请。”
男子也不讲客气,直接上手撕,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人瞠目结舌。
这是饿几天了?陈小花索性把小黄鱼也推了过去。
“叫我穆修之就行,哥你蒸好,哥你有二数五了吗?”穆修之嘴巴塞得满满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陈小花身形猛地一震,眉眼皱得是横竖分明,她双手交叉于胸前,皮笑肉不笑:“我今年刚满二十。”
“二十?!比我还小一岁哇!” 穆修之抬高了音量,语气极为夸张。
“不像吗?”陈小花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
要知道陈小花脸上的人皮面具是经过她多次检查和返工的,没想到自己眼里的二十岁,在别人眼里竟如同二十五?!这人,没品!
穆修之想了想:“那可不是,我以为你跟......我哥一样大。”
陈小花别开脸,默念: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穆修之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地侃侃而谈:“我跟我哥一起出的门,结果,我把他给丢了。”
陈小花歪着头挑着酒烧香螺,示意穆修之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其实我打小方向感就不太好,十米内见不到人,就找不着北了。” 穆修之嘿嘿笑道。
所以是你哥把你给弄丢了对吧。
“这次一起出门,我哥还说要照顾好我的,结果他那天突然跑了,留我一人在原地,等我反应过来骑马去追的时候,已经瞧不见人了。”穆修之惨兮兮的,露出一脸哀怨:“我身无分文,不得不靠点当东西度日,每天只敢吃一顿。”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小花轻轻地靠在椅子上,脑中回忆起方成英的警告。
“三金瑶池是我们必经之路,我哥一定会来,我要在这里等他。”几天下来总算吃了顿包饭,穆修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等不到我哥,我就不走了。”
只怕是你想走也没办法走吧。
“诶哥,你呢?”穆修之问道。
是谁说比她大一岁来着?!
“我可能在这里住上两日。”陈小花随口敷衍着。
“诶哥,我陪你啊。” 穆修之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向陈小花压近,咧嘴一笑:“三金瑶池我以前来过一次,可以给你沿途介绍。”
“多谢,不用了。”陈小花起身结账,不再理会这个自来熟,她脑子抽了,才会找个不识路的人当向导。
瑶池观夜市,灯火亦煌煌。
凤凰夜游是这里特有的奇景。
三金瑶池有很多街道,其中最大的三条主杆街道,由同一点始起,呈爪样散开,每条主杆又连接着数个小型街道,不断散开,一到晚上,商贩们会在街边挂满花灯和纸伞,从高处看,犹如绽放的绚烂烟花,耀眼又热烈,整条街灯火通明,宛如正燃烧的巨型凤凰。
陈小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只见前方有列人,每人擎一花灯,而花灯之间用长布条相连,远远看着似条龙。
“那是游花灯,寄托着老百姓的美好祈愿。”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我不是说不用了吗。”陈小花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子咋就跟上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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