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三天十五个小时二十二分钟】
“滴答——滴答——滴答——”疑似水滴的声音在飞船中回荡。
余舟遥像是被吵醒了一样，迷瞪着眼睛向前方扫了一圈。“哦，又漏水了啊。”
她从座位里跳起来，一边扭着脖子，一边大声说：“埃里克！你这空气净化器怎么质量这么差，又漏水了啊！”
一个暴躁的男声传来：“就这个质量！你嫌弃个屁！老子本来就没钱修这玩意，你他妈还搭便车，爱坐不坐！”
“哎……你说你，我就跟你说一声你这机子管道坏了，你就这么凶我。”余舟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接着小声嘟囔着，“臭猴子，一坨屎，开个飞船还能把脑袋开坏了，脾气那么暴躁，又没说不给你修……”
余舟遥一边吐槽着，一边从座位下方掏出来破旧的塑料箱，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工具，开始修管道。她关掉电源，拆掉机器的外壳，打开仔细端详机器的内部构造。她扫了一眼就确认是塑料管松了。这并不难修。她从修理盒里面挑出来对应的零部件，不紧不慢地拧紧所有适配的螺丝拧紧。接着，她拍了拍这机子，机子蹦跶了两下之后，果真就不漏水了。
余舟遥叹了口气，向驾驶舱走去。
“机子我给你修好了。埃里克你别叫唤了。你以后也别这么懒了，动两下就能解决的事情，以后我不在了，谁还给你当维修工苦力。”
驾驶位上的爆炸头扭头瞪她一眼，恶狠狠地说：“那老子以后天天去你学校骚扰你，让你给我修东西。”
“诶，你别说，你要真来，我就给你修。从咱们那破地方到曙光星球，直达船票都要一周，咱们这破烂飞船开了快三周都还没到，真是急死我了……”
埃里克沉默了一下：“那这也是没有办法，咱们M419星就这个条件。咱们星球几百年没出大学生了，还是军校生，这不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吗……”
“咱们父老乡亲的恩情我都记着呢。”余舟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不改接着说：“我这不是来之前天天给大家伙修东西嘛，来船上了继续给你修东西。你看看啊，这飞船里面那个零部件我没修过，大到发动机，小到玻璃窗，刚刚还把那个空气净化器给修好了……”
埃里克直接打断她的贫嘴：“你不修这船就跑不了，船跑不了你就到不了学校，到不了学校你就上不了学。修机子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余舟遥点点头，表示赞同。“不错，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尊敬的猴老师，还有多久才能到曙光星球？”
埃里克看了一眼仪表盘，“以现在这个速度跑的话，还得五天。”
“不错，还有五天就到了……什么！还有五天！？”余舟遥尖叫起来，“距离结束报道就只剩三天十五个小时二十二分钟。死猴子你快跑啊！”她大声地摇晃着埃里克的爆炸头，试图让他潜能爆发，瞬移到学校门口。
埃里克跟着大嘶吼起来：“余舟遥，你停下来，我头晕！我已经开到最快了！这破飞船就这性能！”
“潜能觉醒！我命令你潜能觉醒！”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三天十二个小时零五分钟】
被埃里克轰出驾驶舱之后，余舟遥就一直沉默地窝在自己的小座位里面。
她在脑海中反思回放自己惨痛的未来——或许她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贫穷而错过报道期被退休的军校生。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的那种，会被曙光军校载入校史的那种污点学生。
余舟遥内心痛苦流涕。她才十七岁，还没成年，没有监护人照料，又是一个近乎要上街乞讨的大穷鬼，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个不用花钱就可以上学的机会，她可不能辜负父老乡亲的众望。
这破飞船可是M419星全体三万市民集资十五万星币才买下的稀罕玩意，要是弄坏了或者自己没能上学，这十五万的债务就得自己承担了。哦，虽然这玩意看起来并不结实……
“诶，等一下，不结实？”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结实也有不结实的跑法。”
她从座位上鲤鱼打挺，把之前预估的飞船设计图铺开在小桌板上，沉思起来。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三天十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在纸上涂涂画画了好一会之后，余舟遥有了新的设计思路。
“埃里克！”
“姑奶奶我在开了！别催了！”
“我有了一个提速的想法。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应该只花三天就能到达。”
“……啊？”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三天九个小时五十八分钟】
“姑奶奶，这不对吧？”埃里克颤颤巍巍地问道。
余舟遥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她指着仪表盘，说：“你看，已经提速了百分之五十，说明这个规划没问题。”
埃里克咬唇，爆炸头僵硬着摇头，回答道：“那么，提速的代价是什么呢？姑奶奶，机器损耗速度提升了八个百分点。这么开三天，等我们到的时候，这机子基本上就快散架了。你是只管去，不管我回了吗？”
余舟遥抿唇，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抚道：“猴老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来我学校我就给你修东西吗？我们一起去，等我报道完了我就给你修机器，保证让你全头全尾地回家。”
“……这，这对吗？”
“对的。”
“不对吧？”
“信我，对的。”余舟遥信心满满地对他说。
埃里克彻底石化了。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两天零三个小时十八分钟】
余舟遥的方案很简单，就是以稳定性换速度。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更改飞机整体流线型和发动机构造来提速。当然，飞得快的代价是——飞机大概率会散架。
余舟遥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
这个破飞船被买回来之后就一直是她在维修和改造，她对飞船构造非常熟悉。出发之前她改造发动机的时候留了个后门，能启动紧急程序以增加磨损的方式提速。飞行过程中飞落几个外壳碎片不要紧，仓内的零部件都被余舟遥加固过一次，重要的核心部件都不会松动。
唯一的问题就是……提速后噪声会非常大，飞船内外轰隆轰隆就一直没停过。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余舟遥从背包里掏出耳塞，减少这部分音波攻击，“这就是低速飞船加速到高速的代价。”
她走到驾驶舱，敲了一下爆炸头的脑袋，说道：“辛苦了，猴哥，换班吧。”
埃里克抬头，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睛。他僵硬地动了下关节，像是唤醒了一只丧尸。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一天十三个小时十八分钟】
在连续开了十四个小时之后，余舟遥的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要到哪里去？哦，对，她叫余舟遥，是一个大穷鬼，之前在M419星乞讨，现在正在开飞船去曙光军校报道，哦，不对，是努力飞过去报道，因为还有可能飞不到而被退学……啊，我真是一个大穷鬼。
余舟遥努力眨巴眨巴眼，试图扛过这波疲倦。她已经困到只能凭借直觉而非视力开飞船。她左转方向牌，避开了一小块对向飞来的陨石。隔着耳塞，她模糊中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但又听得不清楚。她试图开动自己的大脑，长时间的CPU占用过高使她无法思考，最终只能继续凭借经验得出结论——有可能是陨石砸到飞船机身了或者是飞船机身碎片脱落了。
她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小事，接着向前开下去了。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连耳塞都掩盖不住的巨响。“哐——”她扭头看到了飞船外壳开始解体，一大片金属片开始从机身上面开始脱落。
她惊得脱下耳塞，听到了连续不断地哐哐的声音，又是好几片合金材料片开始脱落。
余舟遥开始哀嚎：“不要啊，我的船！船爷爷，船奶奶，我求求你们，现在别死啊！”
她的肩上被人拍了拍，是被她吵醒的埃里克。
“姑奶奶，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大概，会没事的吧？”
【距离报道结束还剩一天十一个小时五十二分钟】
余舟遥和埃里克现在瞌睡全无，虽然他们这最后三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
两个人坐在驾驶舱内，直接占据了正副驾驶员席位，对坐。
余舟遥把飞船驾驶调成手动模式，开始自动导航模式，让飞船自己飘飞。
她抬头，斟酌了下用词后才开口：“猴老师啊……”
埃里克打断她。“你一尊称我就没好事，直说。”
余舟遥没被他动摇，继续说：“这个飞船现在的飞行情况，虽然看起来比较糟糕，但是实际上呢，还在我们可控范围内。”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还有办法的。”余舟遥用力地点头。
“我不信你。你两天前怎么跟我说的，你信誓旦旦地说你有把握，可结果倒好，还没飞到，飞船外壳基本上就完蛋了。”埃里克绝望地说。
“……额……这个事情吧，就飞船外壳脱落这个事情吧，确实让我有点惊讶。我确实没想到脱落速率这么快，脱落比例这么高。”
埃里克沉默了一下才说：“没飞船外壳的保护，飞船零部件的磨损会进一步加快。我们俩不仅很难飞到目的地，还有可能直接死在这太空里面。余舟遥啊，保命要紧。我觉得，我们直接放弃到达吧。现在选择发送求救信号还来得及保命。”
余舟遥大声反对：“不行，埃里克，好不容易有了上学的机会，还是全款奖学金！不用自己掏钱就能上学！我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她接着说：“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合金外壳整体脱落率为百分之六十五，其中机翼部分近乎完全脱落，机头部分脱落百分之十五，机尾部分脱落百分之三十五。发动机保存完整，现以五倍于光速的速度行驶。燃料仓保存完整，燃料还剩百分之十五，足够抵达目的地。”
埃里克睁大他空洞的眼睛，拒绝回答。
余舟遥摇晃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晃荡了三十秒，无果。她直接气得把他扔在地上，自己一屁股扎在驾驶位上，挤紧了安全带。
“臭猴子，既然如此你要接着摆烂，那我也没办法了。你不来，那我也只能破釜沉舟莽一把了。”
“坐稳了。这个学我是上定了，什么困难也不能打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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