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鸿上周末特意去东山市场淘了十几张盲人录像碟,最好看的是《爱水流深》跟《瀑布羁绊》,他正琢磨着晚上应该跟阳秦看哪部,谁知就出了意外。
意外是由谢角才造成的,那小子满脸苦大仇深,皱着眉,一副哀默的衰样子。他拦在摩托车前,谄媚地笑:“哥,你帮个忙好伐啦!”
谢角才说起方言就一股嗲味,弄得刁鸿满身鸡皮疙瘩。他撒开手,往阳秦身边靠了靠,谨慎地问道:“帮什么忙?”
谢角才说:“我们剧组需要一个武打替身,就今明两天,所以——”
刁鸿断然拒绝:“不去,我还有事儿呢!”
谢角才灵机一闪,迅速握住阳秦的手,恳求道:“阳秦哥,求你了。”
阳秦被谢角才死缠烂打,捧着胳膊不放手,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电影后天大后天也能看,大世界不会关门,开房的事他说过了就作数。
刁鸿听了阳秦的劝,却还是狠狠瞪着谢角才。
臭小子,坏他好事。
谢角才赔笑,说一天给五百,够可以的了。
刁鸿眼前一亮,问怎么给那么多。
谢角才说因为要从山顶跳飞下来,难度系数比较大,一般人做不了。
阳秦只在旁边听着,不禁皱起了眉,他沉默了片刻才又跟刁鸿说:“要不别去了。”
刁鸿早就钻进了钱眼里,连连摇头:“要去去要去的,两两两天能赚赚赚一一一千块呢!”他嘀咕着,“我有大大大的用。”
阳秦觉得奇怪,刁鸿也不是那样爱财的人,怎么一千块就眼红成这样,看这架势是非去不可了。
他也没说什么,因为暂时还没资格说什么。
刁鸿临走前阳秦又问他呼机带上没有,刁鸿结结巴巴地说带好了。
阳秦转身进屋子,从柜子里摸出两副膏药跟一瓶红花火油交给刁鸿。
“旋身踢别用腰发力,容易扭伤。胳膊麻了就抹油,然后按那两个穴位。”阳秦说,“我教过你的。”
刁鸿乖乖听着,应声,像个接受教导的小孩。
阳秦叮嘱完了,刁鸿还是不肯走,他站着,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你说有有有话跟我说说说的。”
“回来再跟你说。”阳秦冲他笑。
刁鸿脸上酡红,看着他。谢角才催促,刁鸿却只是不走。
于是,阳秦走近一些,问他:“要我现在告诉你吗?”
刁鸿这下又不敢听了,人好像在柔软的浪潮上涌动,有些犯晕的甜蜜:“不不——”
然而,阳秦的嘴唇已经贴上来,迷人的口吻就在他耳边:“你别动!”
刁鸿当然不敢动,他感觉阳秦把自己发汗的微热的手指塞进了他的掌心。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攥得紧紧的,怕弄疼阳秦,又松开一点。
他摸到了阳秦手上薄而坚硬的茧,很好摸,轻轻摩挲,它们仿佛在他手里变得柔软了。
接着,阳秦的身体也变得柔软起来。他把自己靠在他怀里,浓密的蓬松的头发挡住了刁鸿的一些视线。
他透过乌黑的刘海看到阳秦的眼睛,很大,明亮,只是盯着他。
阳秦终于看见了,看得很清晰,刁鸿那张浓墨的英朗的脸。
他偏过头,嘴唇轻轻地贴上去,吻在刁鸿的侧脸。
刁鸿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在难以置信中差点被这甜美击倒。他恍恍惚惚,血流在脑袋里狂冲,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阳秦看着他发愣,轻声叫他,刁鸿没反应过来,阳秦就又亲了他一下:“傻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动?”
刁鸿抬起眼睛,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五个多月来日日夜夜的爱都在这一刻化作静流,他看着阳秦,看了很久,直到谢角才来拉。
两个人的手松开了,谢角才看着他们,像是演八点档偶像剧。他攥住刁鸿的肩膀,死命摇撼:“哥,你醒醒,没事吧?”
刁鸿晕头转向的,傻乎乎地笑了笑:“没啊,我没事!”
“他都这样了,你真要去拍戏?”谢角才问道,他觉得他应该成人之美,现在就亲自到宾馆里给他俩开房。
刁鸿回头看阳秦,答道:“要去,我得赚钱。”
在一阵摩托车声响之后,阳秦走回屋子里去了。
往后两天刁鸿不在,武馆又是公休,于是阳秦就到澡堂子上钟。
每天中午休息一个钟头,他吃了饭就什么都不干,专门坐在前台等电话。
头一天是刁鸿自己打来的,结结巴巴地说话,问阳秦好不好。阳秦说我还要问你好不好,最近刮台风,剧组应该是停拍了吧?刁鸿嗯嗯哼哼地想要搪塞过去,却被阳秦逼着问,只好老实交代。导演赶进度,非要拍,就算是十级台风也不能停的。
阳秦挂断电话就担心起来,他又打电话回去。
而刁鸿的呼机在谢角才手里,蟹脚特意跑出林子,到山脚下的小卖店给阳秦留言。
阳秦正准备上钟,听见电话就让客人等一等。
客人上下打量他,笑笑,说你忙你的,我不急。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蟹脚如牛的喘声。
那头风声很大,蟹脚只好把话说得哇啦啦响,又尖又亮:“时间推迟啦,他还得再拍几天。”
具体是几天,不好说,得看天气。
阳秦想让谢角才转告刁鸿,戏别拍了,狂风暴雨的多危险。可他又没说出口,只是问谢角才他们在哪里拍戏。
谢角才着急回去,也没多想,顺口就告诉了阳秦地址。
是在凤凰山上,那个半大不小的竖店影视城。
阳秦记下了,仍然回去上钟,却始终心不在焉。
外面巨大的风声猎猎作响,急烈的雨水轰轰倾下,窗子没关好,砰一声就碎了两面玻璃。
阳秦做不下去这个钟了,他突然想起九岁的时候爸爸第一次带他去医院检查眼睛,也是这样的风雨天。他就坐在门诊大厅的联排椅上,隔壁的小孩在吃泡泡糖,嚼得嗒嗒响,气味很甜蜜,芬芳。他跟爸爸说他也想吃,爸爸就去买,买了两个多钟头都没有回来。
阳秦急得攥紧了拳头,他忍着没哭,握着盲杖往外跑,还没跑出门,他就被他妈死死抱住了。
第二天,爸爸就住院了,他妈没告诉他是为什么,阳秦也不问,只是守在旁边一步都不离开。他从爸爸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两颗泡泡糖,拆开包装纸,塞进嘴里嗒嗒地咀嚼,像那个下午那个小孩一样咀嚼,不断咀嚼,一直到泡泡糖没有甜味,硬得像块石头。
阳秦把照灯收起来,他向客人道歉,说临时有事要出去,票子退给他,请他改日再来。
客人眯着刻薄的鼠眼却是不依,他一把拽住阳秦的胳膊,下流地笑:“阳医师,你别急着走啊,我这还剩半个钟呢!”
灼臭的口气喷在阳秦脸上,他感觉对方将胸膛贴在了他背上。
阳秦反应过来,他一把掐住对方手腕的穴位,反手一拧,将人推开了。
“死瞎子!”贼眉鼠眼恨恨的,他揉着自己发麻的右手破口大骂。
阳秦也不怕他,神情是淡淡的。他脱了白大褂,在衣架上挂好,抻一抻,省得留下褶皱。
事情做完了,他才走到门口。
贼眉鼠眼不死心,凑上来。阳秦一拳挥出去,精准有力,一下就打掉了贼眉鼠眼两颗牙。
他不慌不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钞票放在办公桌上。
贼眉鼠眼哎哎地喊他,满嘴流血,阳秦没搭理,径自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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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爱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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