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秦失眠了,因为住在他楼上的刁鸿闹了一整夜。
一会儿是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打沙包,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捏着拳头敲桌子。
声音不大,可这是老房子里,上边稍微有点动静,楼下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之前刁鸿跟谢角才在楼上看《爱的初体验》,阳秦也是知道的。
阳秦从床上爬起来,他干脆不睡了,坐着看书。
楼上传来揉纸的声音,继而是一连串的嗒嗒响。阳秦不知道刁鸿究竟在做什么,他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但又觉得很冒昧。
深更半夜,打电话给老板问他在做什么,总是不大好的。
其实,刁鸿在写他的情书,一写就是好几个钟头。从对阳秦初见倾心写到恋恋不忘,从恋恋不忘写到铭心刻骨,最后甚至还提到了矢志不渝之类的爱情誓言。
地上堆满了废纸,大约一百多张,可没有一份情书是让他满意的。
刁鸿觉得自己像是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在夜深时刻给心上人坦白自己矫情又真情的爱恋之心。
天快亮的时候,阳秦的报时器响起来,刁鸿终于撒开盲文板,睡觉去了。
八点一刻,阳秦吃了饭准备出门。他要上钟,只有上钟才能赚钱,赚了钱他才能还债。
这时,刁鸿也起来了。
八点他自然就能清醒,因为养成了习惯。他迅速洗漱好,下楼去找阳秦,骑车送他到澡堂。
刁鸿把没完成的情书揣在兜里,等到了飞鸿澡堂,他接着写。
阳秦问刁鸿是在干嘛,他也不答,攥着盲文笔嗒嗒地戳。
阳秦看不清,可知道他是在写什么。等做完两个钟出来喝水,他在刁鸿的柜台上摸到了一张纸。
纸上有凸出的圆点,属于他们盲人的字。他无意去窥探刁鸿的秘密,在心跳如雷的同时,好奇潮水般猛涨上来。
纸是被电扇吹过来,吹进他怀里的,不是他自己偷拿的,这点,风可以作证。
阳秦想着,不自觉就“看”起了那些字。
开头是这样写的:痒琴医深,我们扔屎有四个朵月哩!
后面还没来得及看,阳秦便听见了刁鸿进门的脚步声。他急忙把纸放回去,用水杯压住,而后装作毫不知情,又回他的推拿室去了。
推拿室里躺着两个大爷,一个肩周炎,正在拔罐,一个腰椎病,正在针灸,用烤灯照着。
阳秦坐在他的小办公桌前,回想刁鸿的那封信。他忍不住笑,却又心痒,想知道后边还写了什么。
阳秦大概知道了,刁鸿这几天早出晚归都是在外头学盲文,至于为什么要学盲文,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他。
其实刁鸿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自己还不能确定自己。他是喜欢刁鸿的,但那些喜欢恐怕还太肤浅,也无法产生任何非他不可的决心。况且,他是个盲人,尽管不是全盲,可迟早有一天会瞎,瞎得一点都看不见。而刁鸿健康,美好,步伐冲动活泼,他何必跟一个残疾人在一起。
阳秦拿不准主意,因为他这个时候还不了解他的刁老板,更不了解自己。
他又想起他在盲校认识的朋友,那个男孩子很喜欢他,表白得直接并且露骨。他说他想跟他在一起,想牵手,想接吻,想做//爱。
可阳秦不喜欢他,他还太年轻,不懂爱的意思,更不懂爱的内涵。他只知道为了给他治病家里欠下一屁股债,他的继父恨他,对他起了杀心,刀按在脖子上,他感受到钝重又尖锐的疼痛。
这一切,全都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不见。是逐渐地看不见,这就比先天的盲还要可怕,还要令人绝望,摧残心志。
所以,阳秦在那时是很排斥健全人的,直到遇上刁鸿。大家都叫他小刁老板,语气中带着调侃,嬉笑。这样,阳秦就知道了,刁鸿是个和善且平易近人的老板。他全然没有老板的派头,在自己面前反而显得怯懦,胆小又谨慎。
于是,阳秦就又知道了一件事,刁老板或许喜欢他。
阳秦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跟刁鸿的关系过于复杂了,他有些理不清。
前台的摇铃响了一下,是有客人买了他的红票,阳秦站起来准备。他给老头拔了罐,收了针,又嘱托他们要多休息。
这时,那位客人就进来了。
浑身饱满的香气,打扮得漂亮,像一朵用力绽开的花,一只开屏的野孔雀。他笑了笑,知道那就是刁鸿。
刁老板肿着两只眼泡,用手揉一揉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说一一一天两两个钟专专专门给给我的!”
阳秦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又问他:“哪儿不舒服?”
刁鸿慢慢把帘子拉拢,他跟阳秦之间就形成了一块极其狭小的空间,他坐在推拿床上,渴望地看着阳秦,那眼神是很暧昧又很多情的,可阳秦看不到,除非他贴到他鼻尖上去看。
刁老板舌头打了结,开始胡编乱造:“我我我,我今天练拳拳拳,所以背背跟胳膊疼疼,疼死了。”
阳秦一想,琢磨着:什么时候出门练的拳,他都没听见摩托车发动时引擎的响声。
但既然答应了,两个钟是一定要给老板做的。
“你趴好。”阳秦说。
刁鸿高高兴兴地趴下,脸埋进床洞里。他享受着阳秦的推拿,有力,富有一定的节奏,顶压搓揉滚,将他的筋骨都推得松开了。
刁鸿一夜没睡,这会儿就又舒服得睡过去了。等他醒来,外头已经闹成一片。
有客人指名要点阳秦的钟,可人太多,谢角才只能每人排半个钟。
就是刁鸿睡觉的功夫,这些客人已经从门口排到了外厅。
隔壁的王老头子骂骂咧咧进来,瞪一眼刁鸿,逮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拽起来:“都多久了,还睡个没完了!”
刁鸿哼哼,驳道:“你找老张推去啊,老张多空。”
王老头子差点动手,阳秦将他拦住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只是说:“我每天都给刁老板推两个钟,他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给他做,大家见谅。”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切切索索的私语就开始了。
刁鸿起先还没在意,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他跟阳秦好上了的谣言就传遍了金兰街。
刁鸿自己是无所谓的,他确实喜欢阳秦,因而丝毫不在乎别人的议论。至于阳秦,一脸淡然,似乎也是无所谓。
刁鸿没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他妈赵浓飞回了家。
没有父母不同意刻意阻挠之类的狗血戏码,无脑甜文,大家看着开心就好,不要深究逻辑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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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怪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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