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还没吃完,溯回茶馆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傅棠修和黎妈妈一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人,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身上火红的连衣裙衬着那惨白的肤色更加瘆人。
“这……”黎妈妈瞬间紧张,下意识地看向了傅棠修。
傅棠修抬手,示意黎妈妈噤声,淡定起身来到那女人面前:
“客人你好,欢迎来到溯回茶馆,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抚平遗憾。”
女人缓缓仰起头,脸上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小巧却毫无血色的脸。
可,那对眼眶里,并没有眼球。
傅棠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做了个请的手势,“好,请随我来。”
将人引到吧台旁,傅棠修给了黎妈妈一个眼神。
黎妈妈立马会意,饭桌都没顾得上收拾,蹑手蹑脚地回了里面的屋子。
她很有分寸感,接下来的事,不是她能参与的了。
“叩叩——”
女人敲了敲吧台面,神色有些焦急,“给我茶碗,我要倒茶。”
傅棠修本来已经将茶壶拿了出来,却在听到女人这句话时,后退了一步,狐疑道:
“客人从哪来?”
就在刚刚,傅棠修看见那女人的身后,有一串乌黑的脚印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吧台前,凡是印有脚印的地方,均是散发着一股让人烦躁的气息。
和之前渗入屋顶的黑气给傅棠修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让傅棠修不得不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从乌市那边过来的,只有那里的人最为了解溯回茶馆,同时,也是执念黑气聚集最多的地方。
“抚平遗憾,需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吗?”
女人一歪头,两缕黑气嗖地从她的眼眶里飞出,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傅棠修的心口。
傅棠修动都没动,眉头不自觉地下压,一挥手,那两缕黑气便被驱散。
“客人若不诚心,溯回茶馆怕是不欢迎你。”傅棠修冷冷道。
“可我有这个资格,不是吗?你是店长,店长的职责不就是抚平客人的遗憾吗?我凭自己进来的,说明我就是有缘人,你不能赶我走。”
女人像是抓住了某种规则漏洞,巧笑着趴在了吧台上,将额头凑了过去,勾勾手指道:
“看了我的遗憾,就让我倒茶吧,店主。”
“呵,好啊。”
傅棠修周身气压瞬间降低,冷笑一声,毫不怜惜地把手指戳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瞬息间,过往种种,皆从傅棠修的脑海中掠过。
只是这次,不再是幻灯片的画面,也不只是简短的信息,而是断断续续的灵活画面,无比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
傅棠修先是看到了一间舞蹈练功室,三五个女孩正在有说有笑地压腿,而角落里正有个女孩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所有人的举动,但却像空气一般被所有人忽视。
没等傅棠修看清角落里女孩的脸,画面就转到了空旷无人的舞台上。
一个女孩仗着身形消瘦,正通过舞台正上方的横梁爬向正对着舞台的吊灯。
那吊灯为金属和水晶结构,繁复华丽,却也异常沉重。
而这个女孩竟然拿着一把螺丝刀,有条不紊地将几颗重要的螺丝拧松,随后又蹲在横梁上,盯着舞台上某个定点位置看了许久,确认了什么,这才满意地笑了。
这次,傅棠修看清了这个女孩的脸。
那笑容愈发放肆,渐渐变得扭曲。
傅棠修看见那女孩嘴唇动了动,她在说:
“去死吧,你死了,就没人和我抢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谁叫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站在首位的人,依然会是我……”
做完这一切,女孩像没事人一样,回到练功室和大家一起排练,一起换衣服,一起排队等待上场。
队伍里,傅棠修看见女孩的视线始终盯着前面的某个女孩,眼里的恨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傅棠修意识到,要出事了。
画面一转,女孩们换上了火红的裙子,站在耀眼的灯光下翩翩起舞,随着音乐的起伏变化,舞姿也愈发欢快。
而就在小提琴的音色进入节奏的一瞬间,舞台上方的吊灯如莲花绽放般舒展开来,并开始缓缓旋转,光线落在上面,折射出缤纷的色彩,落在每个女孩的身上,如同飞舞的精灵。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绝美的舞蹈中时,异况突发。
“咔——!”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陡然响起,庞大的吊灯突然坠落,直直朝着舞台上的某个女孩砸去。
“砰——!”
吊灯轰然落下,水晶碎片四处迸溅,场面瞬间混乱。
在一众惊恐的注视下,猩红粘稠的血液从吊灯下溢出,被砸在下面的女孩身体被吊灯金属固定部分贯穿,半个头几乎被砸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傅棠修看清了这个女孩的脸,不是排队时被盯上的那个女孩,而是先前破坏吊灯想要害人的那个女孩。
吊灯……提前坠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害人不成,反倒害死了自己。
……
看完这一切,傅棠修睁开眼看向面前的女人,问道:“请客人说出你的遗憾诉求。”
女人抿抿嘴,懊恼道:“我当初就该想到的,这个办法时机不可控,应该换个更稳妥的方式的,比如……在她定点的位置上做手脚,把那块舞台掏空,让她摔下去什么的……对,就是这样。”
傅棠修漠然,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厉,手掌一翻取出了茶碗,痛快地将茶壶放在了女人手中,随后就抱着胳膊看着,目光冷的吓人。
然而傅棠修的这点变化女人毫无察觉,她这会儿正兴奋地捧着茶壶往茶碗里倒茶。
“哗——!”
倒茶声响有些大,并且还有一些液体溅了出来。
傅棠修并没有提醒的意思,直到瞥见茶碗里的茶水变成了淡红色,才开口道:
“你没有资格。”
“不可能!!”
女人不接受这个结果,还捧着茶壶不肯放手,自顾自地往碗里倒茶,但下一秒,那茶壶就被傅棠修收了回去。
“我有资格!你骗我!你这就是黑店!欺负我看不见!你说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吗?!”
女人拍打着吧台喊叫,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傅棠修不动声色地挥手打开了大门,睨了那女人一眼:
“看不见颜色,还闻不到味道吗?你之前那般自信,想必是知道我溯回茶馆的规矩,那……你有闻到茶香吗?”
女人一愣,凑近茶碗深吸几口气,什么味道都没有。
正想端起来一口闷,却被傅棠修眼疾手快地抢走了茶碗。
“还给我!还给我!!”
女人双手不停地挥舞抓挠,但却始终无法在傅棠修的威慑下上前一寸。
傅棠修看着急躁的女人,端起自己的那碗茶抿了一口,酸涩的口感瞬间在口腔内蔓延。
“茶水入碗,变为淡红色,无香可寻,入口酸涩,心术不正之人,遗憾不可平,客人,请离开。”
“不可能!我都进来了!我有资格!!是你搞的鬼!你就是不想帮我抚平遗憾!对不对?对不对!回答我!!!”
女人失了理智,正对着傅棠修的眼眶内有滚滚黑气似要喷薄而出。
“啧。”
傅棠修不敢大意,若大量的黑气冲击溯回茶馆,他的功德值很有可能会被消减,一挥手直接将女人赶了出去。
“砰——!”
大门关闭,女人的嘶喊声被隔绝在外。
没有功德值赚,所谓的遗憾又心术不正,傅棠修再没分给那女人半点注意力。
过了很久,外面的动静才渐渐消失,那女人走了。
“黎妈妈,可以出来了。”
傅棠修招呼了一声,坐回餐桌前本想着继续吃,但是刚送到嘴边,脑子里就浮现出女孩被砸死时的惨状。
再看看手里包子的馅料……傅棠修顿时没了胃口,怏怏地放下了。
这一幕正好被刚出来的黎妈妈看到,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啊,没事,我吃好了。”
傅棠修摇摇头,看黎妈妈没有继续吃的意思,就开始收拾桌子了。
“放着我来就好。”
黎妈妈两步过来从傅棠修手里接过了碗筷,把傅棠修推到了一边,颇有一种妈妈担心孩子干不好活儿的感觉。
然而这一系列十分自然的举动下来,黎妈妈和傅棠修都愣住了。
“对不起,我……”
黎妈妈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逾矩了,自从这小伙子叫了自己黎妈妈之后,她总是会把他当成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一样对待。
可是她忘了,傅棠修是这溯回茶馆的店主,是能和这异界的执念和遗憾对抗的人。
不是她的孩子们……
傅棠修看着黎妈妈脸上的彷徨无措,也有些疲于应对,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突然的温馨实在是让他无所适从。
黎妈妈到底不过是来到茶馆的客人罢了,即便特殊了些,也仍是众多客人中的一个,早晚会走的。
“黎妈妈。”傅棠修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方才的尴尬一样,从容地收了剩余的盘子,边走边说道:“您要是觉得不做点什么过意不去的话,我不拦着您,但您别累着。”
黎妈妈看着笨拙找补气氛的傅棠修,笑着应和:“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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