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业形势日益严峻，对于景昕来说，毕业找工作是个难题，她没有喜欢的职业，对工作唯一要求是工资，她向W市能进的公司广投简历，打算哪家要她就去哪里。
她面试过好几个公司，不过都被面试官们，以年轻没经验，或者职场性别歧视淘汰掉。
景昕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方远拨来电话，他现已在南州A集团工作，离W市一千多公里。
方远问：“宝贝，说话怎么有气无力？”
“要死了，”景昕沉重舒一口气，“找不到工作，还真是毕业即失业。”
“要不要来南州？我公司宣传部缺一个岗位，我介绍你过去。”方远似在征求意见，其实已经做好抉择，帮她把简历交上去了。
景昕查过A集团，一线大牌企业，很多高材生挤破头都进不去，她这个菜鸟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能在这种地方上班。
在不知道的时间里，方远为她铺好路，谈恋爱以来，他都是付出那方，景昕想，她就像个拖油瓶，方远走哪带哪。
当天晚上，方远买好机票，让人直接来南州。
到接机口看见方远，景昕有点心虚，在飞机上，她做了噩梦，梦见和他分手，并且分手还是她提的。
能摸到朝思暮想的人，方远先亲一口：“宝贝，半个月没见，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
景昕点点头。
方远拿过行李：“晕机了吧？”
“嗯。”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初体验是天上飞的，比地上跑的还晕。
方远自己开车过来，一上车，他抱着景昕腻歪。
“哪家公司是不是瞎，连我这种人也招？”景昕其实想问的是，我能够到那家公司门槛，你有没有付出什么。
“乱说，他们不录用你才是真的瞎了。”
景昕欲再问，方远堵住她的嘴，亲到人喘不过气才放开。
方远车开得又快又稳，二十多分钟后，来到市中心小区，他把车开至地下库，景昕才意识到什么。
坐电梯上到七楼一户大型房，方远先给景昕录个指纹解锁。
进门后，从玄关放眼望，房子构造两室一厅，入眼即是大客厅，沙发前铺有羊毛地毯，厨房隔着中岛和客厅相连，装修主要以温馨白色调为主。
“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景昕问他。
“三个月前。”自从知道景昕喜欢南州这个城市，他就开始规划以后。
景昕眼角变红：“自己一个人做这些，累吗？”
“不累，一点也不累，”方远摸景昕脸，指尖落在脖子上的痣，“亲手打造我们的家，很幸福。”
成年后离开那个牢笼般的家，景昕和没人要的孤儿一样，她只有自己。
今时不同以往，现在她有方远，如拥有全世界。
方远牵着人往里走，到厨房，他一脸真挚说：“我会学做你爱吃的菜，到时候我做饭，你在客厅待着，我随时能看到你。
“地毯我挑了最舒服的，晚上坐在地毯，你靠在我怀里，我会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
“我们可以养只猫，我不在家或者出差时，由它代替我陪你。
“房子离公司很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你不用吃晕车的苦。
方远抱住景昕，额头相抵，真心发问：“宝贝，我想和你组建一个家，你同意吗？”
方远默默做了那么多，相比之下，她的犹豫显得有罪，低估他的喜欢，错误理解他想一直陪她的决心。
景昕眼里蓄着泪水，疯狂点头应允。
面试那天，景昕起个大早，平时素面朝天的，今天特地化了个妆，换上正装后，对着镜子练习，虽然没什么效果，求个心理安慰还是可以的。
景昕对躺在床上看她的方远说：“你说面试官会问什么问题？”
方远打个呵欠，笑了笑：“不用紧张。”
有人闲来无事，要搞点破坏，方远扛起景昕，把人放到床上，俯首在她肩窝乱噌：“让你男朋友帮你缓解。”他先是亲人额头，眉眼、鼻子，再到嘴角，最后双唇紧贴。
因为他的捣乱，景昕原来化的妆几乎全毁，又得再化一遍。
来到公司，到人事处报备完，直接进入面试，景昕紧张到说话颤抖，他们随便问几个问题，她有问有答。
明明被录用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思来想去，应该是方远的帮忙，想过有引荐会少些困难，可事情太过顺利，让人忍不住怀疑。
一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她就会紧张不安，陷入自我怀疑，深埋在骨子的东西，早已融进血液，她本质就是这样的人，难以改变。
景昕打电话给方远。
电话一接通，方远那边声音嘈杂：“喂，宝贝，怎么了吗？”
“方远，你说实话，”景昕停顿一下，忐忑问，“你有没有签什么卖身契？”
方远笑了：“没有，我不会那么傻……宝贝，有什么话晚上再说，我先去忙了。”被人催去干活，他匆忙挂断电话。
他补发一条语音，让她先回家，饭点的时候他会点好外卖，要她记得按时吃。
回家经过超市，景昕进去买些菜、水果和零食。
一辆宾利停在小区门口，景昕像平时一样，当个路人走过去，后座车窗突然降下来，司机叫住她。
定睛一看，坐在后座的妇人有点面熟，脑子里搜索个遍，她知晓这份熟悉感来自谁了。
司机下车绕一圈到景昕身边，开车门请她上车。
怔愣三四秒钟，景昕把那一大袋东西放在车旁，拉了拉衣角，吸一口气上车。
“阿姨好。”刚坐下，景昕问好说。
“你好，我是方远的妈妈时盈。”来人尽显贵气，谈吐端庄大方，缓缓道。
“看、看出来了，你和方远很像。”时盈气质绝佳，衬得景昕如山中惊鸟，因为太紧张，她声音抖而磕巴。
时盈不打算铺垫，直接进入主题：“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大概知道。”
“说来听听。”
“方远。”景昕复述说，“为了他来找我。”
她们不属于同一阶层，要不是方远，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交集，只会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陌生人。
时盈笑了声，似乎是赞同景昕识趣。
这一笑，景昕心提到嗓子眼，心脏极速跳动。
“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时盈不留情面说，“你们不合适，我希望你们能分开，别互相耽误。”
景昕没有急着回答，几秒后问：“为什么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第一门不当户不对，第二我儿子值得更好的，第三你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景昕忽略前两个事实，聚攒勇气说：“我觉得，只要互相喜欢，那就可以在一起，没有应该不应该。”
“天真。”时盈转了转手腕带的极品翡翠玉镯，一言一行得体非凡，“方家的集团产业都在美国，原本方远计划大学毕业就出国。
“他不想出国，原因我能猜到，他知道方家不会认可你，甚至会强制拆散你们，所以擅自做主，先斩后奏在南州落脚，等合同签好，一切水到渠成，让我们拿他没办法。
景昕不停扣着手指，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
时盈再说：“显然，他愚蠢至极，为一个女的放弃所有，理智全无。”
“我可以跟他一起出国。”景昕说，“阿姨，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您不能替我们做主的。”
“出国你能做什么？买菜做饭，当个贤内助？”时盈不屑笑了笑，“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询问你的意见。”
景昕麻木的想：还不能放弃，必须要说点什么反驳。
时盈没给景昕思考的时间，打出最后的王牌：“你知道方远让你留在A集团的代价是什么吗？”
少时，景昕摇摇头，又知道时盈从未正眼看她，她低声说：“不知道。”
“签约的附加条件，在A集团工作五年，你以为别人看中他的实力？同意他带个累赘？错了，他们早就将方远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们要的是背后的方家。
“方远的大好前程，不能因为你毁于一旦，我不愿看到他后悔，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在年轻时犯傻，选择最平庸的。”
听此话，景昕死死用手掐着大腿，借痛感控制发抖的全身，让自己不失态。
“我会给他找适宜得当的结婚对象，而不是你这种毫不相配的。”时盈看了一眼她，表情很平淡，“明天就离开他，你就当是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唯一的请求。”
晚上，方远回到家，看到景昕躺在沙发，他过去抱起她，让人坐在他腿上。
“怎么啦？”方远亲她发红的眼睛，错愕问，“找到工作还不开心？”
“骗子。”景昕咬他肩膀。
方远不怒反笑：“骗你什么了？”
“你自己知道。”
方远把趴在他肩膀的人拉起来，心脏抽了抽：“怎么哭了？”除了雪夜那晚，这是他第二次看景昕哭。
“烦你。”景昕重新把脸埋在他肩上，哭个不停。
被说烦的人不停亲哭的人的脸：“对对对，我最烦，宝贝别哭了，小心缺氧。”
太晚没时间做饭，点了海鲜粥外卖，吃完洗澡睡下，方远抱着背对她的景昕，再次追责：“遇上什么事了？今晚你很不对劲。”
“我要睡了，别吵。”景昕闭上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方远撒娇：“宝贝，你就和我说嘛。”
“好肉麻，”景昕嘴硬心软，她转身抱住方远，带着哭腔说，“你就是个傻子。”
“到底怎么了？”方远摩挲她的后颈，细声细语道。
方远低沉的嗓音至头顶传来，她张了张口，欲说还休：“没什么？间歇性难过而已。”
她不能说，无法问。
方远问了好多遍，景昕只字未语。
她躺在方远怀里，一直凝视着触手可及的人，整晚没有合过眼。
第二天，景昕眼睛肿得不像话，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不去公司。
景昕脸色苍白，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方远想留下来照顾人，景昕几乎是赶着他走。
到玄关，景昕主动和方远接了个绵长细密的吻，眼周变得通红。
方远按住她的眼睛：“怎么又哭了？”
“没哭，我没掉眼泪。”
“并不是只有掉眼泪才算哭。”方远紧抱住她，“宝贝，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不好，”景昕吸了吸鼻子，“你太烦人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那我不说话，静静陪你。”
“不行。”
景昕目送他出门，眼里尽是不舍，方远缴械投降，把穿好的鞋脱下，去而复返：“我今天一定要待在家。”
他走到沙发坐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请假，不料，景昕将手机夺去，接着弯腰捧住他的脸，一对视起来，他们就开始接吻。
景昕扬了扬嘴角：“不好好上班赚钱，你怎么养我？”
这句话对方远很适用，不过，他不听，说什么都要留在家。
吻了十多分钟，他们互相抱着没说话。
“我饿了。”景昕突然说，“我想吃麻辣小龙虾、蟹黄面、红烧肉、排骨莲藕汤、鱼香肉丝、蛋糕甜点，你去买食材回来，我们一起做。”
昨晚景昕只吃了一点粥，早该饿了，方远眼角带着浅笑：“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网上现查食谱，将要买的材料列出来，方远拿上车钥匙赶紧出门，想以最快的速度买齐东西，回来陪他不安的恋人。
落地窗前，景昕盯着方远的车，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
收拾好东西，景昕站在门前，驻足看着这个住了两天的家，像是要将其刻在脑子。
门关上那一刻，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她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转身投进没有方远的人海。
她没有目的地，只知道要离开这里。
在座位坐好，一个电话打过来。
过了半响，景昕按下接听键。
买好东西的方远屁颠颠跑回家，没看见人：“宝贝，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方远像是发现什么，紧张厉声问道：“你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行李箱，衣柜的衣服呢？！”
许久，景昕颤抖地舒一口气说：“……方远，人如其名，你要去更远更好的地方，希望你永远自由。”
“你在哪？我去找你，”方远说，“告诉我你在哪？！”
景昕再开口说的是：“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们分手吧。”
“我不要，”方远道，“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同意——”
景昕不顾旁人惊异的眼光，任泪水铺满脸，咬到嘴唇出血，把哭声压住：“你没有发现吗？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很坏，因为太孤单才答应跟你在一起，我想谈恋爱时，你刚好凑上来。”
“之前说的话是骗你的，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开心。”景昕将昨晚提前打好的草稿，一一说出，“我说过，我喜欢成熟的人，你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傻到一心为喜欢的人，慢慢没了自我。
她用最伤人的话语说，将所有包揽在自己身上，让方远恨她。
让他知道，他瞎了眼，看错了人。
“我不在乎，我不求你喜欢我，”方远失控道，“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不，待在能让我看得着的地方就行……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别抛弃我……”
“方远，我要走了，”过了几秒，景昕说，“忘了我，开始更好的生活，我对不起你。”
“不——”
挂断电话，耳边仿佛还停留方远的声音，景昕胸口剧烈起伏，双眼模糊把方远的所有联系方式，尽数拉入黑名单。
列车驶出的同时，景昕哭得泣不成声。
至此，一年美好光景仓促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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