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十五年，边境来犯，大将军凌昭领命出征。
正值深秋，冷风萧瑟。而边境更加苦寒，寒风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
首战告捷，捷报传到朝廷，老皇帝喜极而泣，修书一封褒奖边境战士，告之冬衣粮草充足，此战必胜。
凌昭收到书信不久，边境开始下雪，冬衣未到，粮草不足。
信中所提，一样未到。
二战险胜，伤亡惨重，凌昭右臂被乱箭穿透，时值边境初冬，伤口疼痛难忍，险些提不起自己的佩刀召月。
冬衣粮草缓缓来迟，士兵们伤亡惨重，饥寒交迫多日，士气低迷。
凌昭在帐里换药，士兵匆匆来报，面上带着惊慌。
“何事？”
“将军，冬衣和粮草出问题了！”
凌昭本就失血的脸色更加苍白，起身穿上外衣就往外赶。
暂时停放粮食和冬衣的校场上围满了人，吵闹声沸反盈天，有人发现凌昭到来，大喊到：“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凌昭脚步虚浮。
受伤加风寒，连日操劳，都没有让凌昭步伐不稳，他不敢倒下，几万万士兵指望着他，凭借着皇帝的一句此战必胜，苦苦支撑。
破开的粮食袋子哗啦一声，撒出来的米粒长着霉菌，冬衣拆开是絮里套棉，棉花少得可怜。
众将士皆是无言，等着凌昭发话。
凌昭捧了一捧粮食，摸了摸冬衣，天空中雪花被风刮得毫无美感可言，他嘴唇乌紫，颤了颤，说：“冬衣先发下去吧，粮食挑一些好的先用，严重的等天晴了，淘洗晾晒。”
回了主帐，凌昭叫来副将常宁，“舒之，你去附近的村子里向百姓购买粮食和冬衣，银钱从我这里拿，如果百姓不愿意也不可强求，更不可扰民。”
“将军，天灾不断，连年欠收，恐怕是杯水车薪。”常宁拱手。
“试试吧，待我修书一封送往京中，直接递给太子吧，希望太子能想想办法，眼下也别无他法了。”凌昭捏了捏鼻梁，满脸疲惫。
待常宁退下，凌昭换好药，天色已晚。
寒风吹的营中的旗子猎猎作响，凌昭拨了拨灯芯，让火光更亮，案上早已备好了笔墨，右手因为受伤握不住笔，写下的字少了往日的风骨。
凌昭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下笔。
出征前，众人于御书房就出征一事商讨，太子殿下素来待人温和有礼，此次却执意认为近年来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此刻不宜出兵，应休养生息，行缓兵之计，言语之间竟带了从不曾有的激烈之意。
老皇帝年老昏聩，行事愈发荒唐，国家大事竟请国师来卜算，国师扬言卦象绝佳，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老皇帝不顾众人反对，当即下令凌昭领兵出征。
当晚，太子殿下劝说凌昭，朝中大臣本就因凌昭总是主战而对他颇有微词，常参他穷兵黩武，不解民生。
但凌昭既不愿违抗圣意，也不愿坐视挪渑部一家独大，侵吞中原，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太子说：“凌昭，你为什么不愿意等等我，你这是去送死！”
凌昭垂首不言。
思及此，凌昭痛苦的眉头紧锁，手中笔迟迟不肯落下。
天色已晚，巡逻的士兵路过主帐脚步放轻，看帐中还燃着灯，心中叹气，这仗怎么打得了。
凌昭犹豫许久，提笔书写，一封信只有四个字：难以为继。
当天夜里，快马加鞭，将信送往京中，而凌昭一夜无眠。
黎明时分，一小股敌兵来犯，常宁带人打了回去，追击几里，就回来了。
凌昭在帐中一边换药一边与几位部下议事。
“将军。”常宁拱手。
“回来了。伤亡几何？”凌昭挥了挥手，换药的人端着一盆血水下去了。
常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并无伤亡。”
“那就好。”
旁边的几人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将军，我们撑不了多久，敌军此次偷袭是假，刺探是真，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我军现状，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常宁担忧道。
“我已修书告知太子，太子定会想办法的，我们一定要撑住。”凌昭说，“对了，前几日去向百姓买的粮衣可有买到？”
“属下无能，筹到的粮食尚不足一人饱食半月。”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欠考虑了，无妨。”凌昭摆摆手，常宁起来，站在一旁。
凌昭轻轻拨动沙盘，皱眉思索。
庞守直言：“将军，我们万不能让敌人看出我们的窘境，我们不若先下手为强？”
凌昭想了想，点头道：“可行。”
众人开始商量对策。
探子来报：“将军，敌人在我们三十里外扎营，赫伮布并未露面。”
“知道了。”
斥候退下。
赵世明点了点一处山谷，开口：“此处山势陡峭，巨石多，可以用来掩藏身形，进行伏击，而且谷中宽敞，两头极狭，敌人难以逃窜。”
另一位将军言：“不可，将军，此举冒险，此地巨石确实多，但是大多根基不稳，如若滑落，伤亡的可不仅仅是敌人了，况且两头狭窄，困兽犹斗，敌人破釜沉舟，我军士兵衣食不足，伤亡亦未可知！如若局面反转，那么我们也无法撤退了！”
凌昭不言，还在沉思。两位将军就此争执起来。
这二位素来不和，此时争得面红耳赤，常宁和庞守看不下去了，开口劝了两句，两位这才停歇。
“不急，明日天晴，我们养足精神，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不出五日还会有小股敌人偷袭，明晚趁夜色向右迁至函谷南侧空地扎营。
常宁，你与庞守带一半人去往新营，我与剩下的诸位就在此等候来犯。
五日内挪渑部若犯，要打的拼尽全力，但是败逃，赫伮布此时已经猜到我军困境，那就让他猜对，让他士气高涨。”
凌昭说道，点了点函谷一处偏僻说：“新营偏在此，我们就要在赫伮布下榻之处伺机而动。
函谷虽距离敌军近，但正直雨雪天气，谷内潮湿，沼泽遍布，我们不熟悉地形，赫伮布料定我等中原人不敢贸然越谷，所以更想不到我们会将营地换至此处。
敌军偷袭，我等佯装败逃，之后我们往后撤，常宁你们且按兵不动。赫伮布此人好战且刚愎自用，咬死了的肉不会松口，那就让他先尝尝甜头。
他们这拨先锋军回去定会如实禀告，不出意外，赫伮布一定会再次来袭，那么诸位与我再撤，戏要演足，一次不信，两次总该信了，第三次赫伮布再来，常宁就到你们了。”
凌昭指了指函谷，又点了点赫伮布大营，说道：“赫伮布不会把精锐全都带走，所以，你们动作小心，选好时机翻过函谷，偷袭他的大本营，此时他追我等至此，回头已是不可能，你们且放心去打！”
“将军，函谷地险，挪渑部比我们更熟悉地形，我们应当如何是好？”赵世明问到。
“不必担心。常宁，前段时间我让你找的人呢？”凌昭看向常宁。
常宁出帐，没一会，领回来一个老兵，头发乱糟糟，头虱乱蹦，来人满不在乎的挠挠头，见到凌昭就跪，“大人！”
“王行五，有个任务给你，可愿意？”凌昭示意王行五起来说话。
“属下万死不辞！”
“我听闻你从军之前就是陇州本地人，经常越过边境线去函谷采摘打猎？那你对函谷的地形熟悉多少？”
“大人，连日雨雪，函谷此时不太好过，容属下去探一探地形，回来之后定会给大人一个准话！”王行五虽垂首，但言语间已有七成肯定。
“可行，世明，你带世诚与王行五同行，今夜就出发，明日我要一份具体的路线图！”
“是！”几人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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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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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五十弦翻塞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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