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露水压弯了草尖。
我换上皮靴时,寒髓刃贴着小腿旧伤,刃身凝着夜雾。
这把陪我熬过炼狱的兵器,此刻因归云镇的方向而微微震颤。
月轮碾过槐树梢头时,玄色衣摆突然从树影里荡出。
墨文昭斜倚在横枝上。
"去归云镇?"
我足下一点,掠出三丈。
"跑什么?碎玉。"
墨文昭足尖点地,玄衣如墨蝶追来。
他的掌风带着诡谲弧度劈向我后心,正是影阁失传的断流手。
我旋身侧避,袖中三枚毒针脱手而出,直取他腕间阳溪穴。
这招追魂三叠练了千遍,针尾的蓝羽在月下划出冷光,却被他屈指一弹,银针尽数钉进身后老槐,没入寸许。
"影阁的功夫,还是这么狠。"
他拂开袖口针羽,红痣在月光下泛着暗芒。
"但你的眼线阿雾,可使不出这样的针。"
寒髓刃出鞘半寸,刃锋擦着他袖角划过,割下一片绣着暗纹的布料。
他知道阿雾就是我,我也知道他书房暗格里藏着半瓶影阁的牵机毒。
"你也从影阁出来过。"
我退至树后,靴底碾过一片碎瓷,这是我今早埋下的警示物,他却视若无睹。
墨文昭指尖划过树干上的刀痕。
"萧无赦让你杀我,不过是怕我把他的账本抖出来。"
他踢开脚边的碎石。
"你我谁死,他都能拿那本手札做文章。"
碎石滚进草丛,惊起两只夜鸟。
"你想现在杀了我?"
寒髓刃在我的掌心转了个圈,刃花割破夜雾。
"杀你?"
墨文昭突然低笑,笑声里带着嘲讽。
"你当我和萧无赦一样,喜欢拿别人的软肋当弓弦?"
他从袖中摸出半块焦黑的木牌,上面逃字的笔画里嵌着碎骨。
"当年我逃出去时,背上还插着三支毒箭。"
木牌上的焦痕灼着我的视线。影阁地牢的霉味突然涌进鼻腔,刺鼻得让我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拿你的妹妹要挟你。"
墨文昭陈述事实,而非疑问,看来他已知晓我的事了,他将木牌抛在我脚边。
"就像当年他用我师父的人头一样威胁我。"
我盯着他腰间悬着的手札,布纹磨得发毛,显然被无数次翻阅。
"所以你想联合?"
我踢开脚边的木牌,寒髓刃的刀柄硌着掌心老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墨文昭抛来一卷羊皮纸,纸页边缘焦黑,显然经火淬炼。
手札里的字迹狂草,记载着一些影阁近十年的暗杀名录,我迅速翻阅,徐谦的名字旁画着狼头纹,旁边用朱砂写着萧无赦借官银案,灭口白氏夫妇。
我惊得瞳孔骤缩。
每一笔都像把刀,剖开我五年炼狱的真相,每一笔都在剖开萧无赦伪善的皮。
"他用我们的血和刀刃,铺他的权位。"
墨文昭的指尖划过白诀二字,那是我父母死讯的记录页。
"你以为杀了徐谦就是报仇?萧无赦才是买通山匪的人。"
寒髓刃当啷落地,刃身映着我的倒影,蒙脸的黑布下,是双淬了冰的眼。
五年炼狱,我竟为仇人斩了仇人。
"凭什么信你?"
我弯腰拾刀,指尖触到羊皮纸的灼痕。
墨文昭没说话,只是将手札递过来。
最后一页贴着片带血的衣襟,绣着半朵墨莲,和墨无赦袖口的针脚分毫不差。
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头顶,下一秒,胸腔里又像塞进了烧红的烙铁,愤怒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劫了官银,又杀了知情人,最后让我这把刀,亲手斩了替罪羊,这种被愚弄的感觉,比刀割更痛。
"好。"
我收起手札,寒髓刃入鞘时发出清越的鸣响。
"但你若敢骗我,下一次,我的刀不会只割破你的衣袖。"
"我的命,早就在影阁地牢里死过一次了。"
墨文昭突然欺近,掌风直取我面门。
他指劲在离我咽喉三寸处骤然转向,扯住了我面巾的系带。
我拧身旋踢,膝撞他肋下。
月光突然倾泻而下,面巾滑落的瞬间,我看见他瞳孔骤缩,目光死死锁在我的脸上。
我趁机后跃,足尖一点跃上树梢。
归云镇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散落的寒星。
此时白莞或许已抱着绣绷睡在柜台后,红绳松松地缠在手腕上。
墨文昭的声音从树下追来,冷静得像在部署棋局。
"侯府西跨院地窖,明日丑时,我开机关。"
我没回头。
寒髓刃在靴底震出细响,不是因为杀戮,是因为抉择。
我知道只有杀了萧无赦,才能替我父母报仇,才能带着白莞远走高飞。
这把染血的刀,最终的目标是劈开影阁最深的黑暗。而墨文昭,是这盘死局里,另一枚被迫出鞘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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