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里，两只黑色笼子被整齐地放置着，捆在固定杆上，表面覆着厚重的黑布，但从笼子的缝隙间隐约传出低沉的哼唧声。车内弥漫着血腥味，气氛令人不适。
车停下时，陈舒河恰好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石火费力地搬着笼子，笼布随着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了一丝模糊的阴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这是什么？”陈舒河忍不住问道。
顾真正用脚碾去地上的血迹，闻言抬起头，嘴角挑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哦，机密。”
陈舒河皱了皱眉，看着那些笼子心里莫名发紧，但顾真已经转身离开，没有再给他追问的机会。
车停在主城城门前后，陈舒河被带下车，顾真和孙东领着一名卫兵开走了装甲车。四人排队通过安检，他们依次被带进一个封闭的房间，做了消杀和血液检查。
顾真看了眼检测报告，转头对孙东道：“我先去找少将，副手跟上来。”
孙东点点头，默默跟上。
剩下的石火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打量着周围，然后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守卫攀谈起来。
“最近废城那边情况怎么样？”守卫随口问。
“还行吧。”石火耸耸肩，“不过今晚遇见了个变异蜘蛛，三米高。”
几个守卫闻言纷纷围了过来，神色立刻变得紧张：“哪个片区？”
“C3区。”石火答得简短而干脆。
守卫们神色稍稍缓和下来，只有一个年轻的卫兵脸色瞬间煞白：“我父母还住在那片区呢！”
石火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年轻卫兵的头发，语气倒是颇为安慰：“别紧张，伤亡不大，就一个人，红发的家伙。”
年轻卫兵这才长舒一口气，嘴里嘟囔着“日子真不好过”。
几个守卫议论纷纷，声音里透着对废城局势的无奈。石火听着，偶尔附和几句，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坐在角落的陈舒河。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陈舒河。”陈舒河抬起头，声音平静而克制。
石火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嗯，谁告诉你你叫陈舒河的？”
陈舒河微微皱眉，对石火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哪里来的？”石火继续追问，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陈舒河冷静地回答：“我只知道我叫陈舒河，脑海中的记忆很混乱，就像……”
“就像有人删了你的记忆？”石火打断了他，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你很不一般。”
“什么意思？”陈舒河抬头，眼神里透着防备。
“好，那你记得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我是说，你醒过来后看到的东西？”石火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丝压迫感。
陈舒河没有回答，反倒挑起眉反问道：“石火先生，你的名字是从何而来的？”
石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有意思！你还是第一个问我的。我自己取的。”
陈舒河也勾起唇角：“那我也是。自己醒来，自己取名字，自己在夜晚活下来。”
“哦，孩子，这可不容易。”石火轻声笑了，站起身看了眼刚递过来的检查报告，“走吧，新生儿。”
列车缓缓启动，车厢里寂静无声。陈舒河被人安排站在一侧，他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乘客都站着，只有几个孩子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整个车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们去哪？”陈舒河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话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突兀，甚至引来了几道侧目。
石火懒懒地靠在一侧，低声和乘务员解释为何陈舒河没有身份信息，顺手亮出了一块表盘。乘务员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转身离开。
“去见少将吧，他是决定你去留的人。”石火双手抱胸，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的目光停在陈舒河脸上，微微眯起眼，“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您的上校告诉我，联邦会保护无害的人。”陈舒河目光落在窗外，语气平静却不失防备。
石火嗤笑一声：“呵，你已经表现出你的利用价值，剩下的，就得看你怎么表现出‘无害’了。”
陈舒河皱眉：“什么意思？”
石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联邦保护的，是有用的人。陈舒河，恭喜你，马上就会有自己的编号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模棱两可，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讥讽。陈舒河心头一紧，却没有再追问。他的目光随着车窗外的景色移动，街道上的合金砖反射着冷冷的光，几组巡逻卫兵和机器人在街上来回巡逻，几乎看不到普通人。
车子拐了个弯，高大的围墙映入眼帘，围墙上方耸立着几个巨大的烟囱，排出的浓烟在空中弥散开，工业机器的轰鸣声节奏分明，震得地面都在轻微颤动。
“工业区。”石火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舒河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却隐约觉得，这个性格古怪的上尉并不坏，甚至还有些……可靠。石火低头盯着腕上的屏幕，忽然轻笑了一声，似乎被屏幕里的信息逗乐了，手指跳动着打下一长串文字发过去。
列车停在一座宏伟的建筑前，陈舒河跟着石火下车，走进大楼。
办公室内站着三个人。顾真站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孙东则端着一杯茶，站在茶几旁显得不慌不忙。窗边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身姿笔挺，站得像一把拉满的弓。
“少将。”石火迈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男人缓缓转身，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徽星熠熠生辉。他的面容冷峻而锋利，如出鞘的剑刃般散发着逼人的气场，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陈舒河，仿佛要把他看穿。
顾时泽看着眼前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样貌显得很年轻，裁减得当的短发，没有胡须，长相温润，眼神……丝毫没有杀伤力，像个孩子一般清澈。
“过来，陈先生。”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陈舒河走上前，在顾真的示意下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他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微微一紧。
“陈先生，是这样称呼的，对吗？”少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眼神却波澜不惊。
“是的，少将。”陈舒河点头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卑不亢。
“您的年龄？”
“二十二岁。”
“住址？”
“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的名字，年龄……就这些。”
少将微微眯起眼，审视着眼前的青年：“你在哪里醒过来的？”
“路边。”陈舒河回答得干脆。
“你的伤呢？”少将的目光掠过陈舒河，停在他腿根服隐隐鼓起的布料下。
顾真递过一个眼神，陈舒河会意地说道：“我醒来后遇见了一只野猪，在搏斗中受了伤。”
“你一个人和野猪搏斗？”少将眉头轻挑，似乎带着一丝讶异。
“是的。我没能杀掉它，只是捅了它一刀，勉强逃了出来。”
少将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远处有灯光，就朝着那里走。但气温越来越低，我撑不住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一头狼盯上了我。幸亏石火发现了我，他救了我。”
“石火？”少将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轻皱了一下。
“哦，是我的上尉，编号0987231。”顾真解释道。
石火听到名字，立刻挺直身板，走上前行礼。他的动作标准到近乎苛刻。
少将抬手回了一个礼，目光扫过石火，眼神里透出一丝微妙的复杂。他对这个上尉并不陌生，一个出身废城却在军队里一路晋升的特例。
陈舒河将后来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少将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陈舒河身上，似乎在透过他平静的语调寻找某些隐藏的细节。
办公室陷入了一片寂静，顾时泽的目光定格在陈舒河脸上，神色如常，却透着几分深思。
陈舒河的体质必须进一步研究。他是否真的对所有病毒免疫？他的身世真如他所描述的那样离奇吗？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将他留在主城——不需要囚禁，只需在监视中观察。或许，他的每一步行动都能揭示更多的秘密。
顾时泽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好的，陈先生。接下来的事宜，将由中校安排。”
陈舒河茫然地抬起头，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停在孙东身上。对方正冲他露出明朗的笑容。
是他。
“好的，少将。”陈舒河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
顾时泽看着孙东带着陈舒河离开，直到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他才转头望向顾真。
顾真的手中握着一份资料，最上面的几页是关于变异大蜘蛛的详细检测报告，而在最底层，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男人的脸几乎被额头肿胀的脓包覆盖。那脓包肿胀到仿佛随时会爆裂，表皮已经变得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有某种东西在缓慢地蠕动。
“这个可怜的男人，现在是什么状态？”顾真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疲惫。
顾时泽摇了摇头，语气里掺杂着些许无奈：“持续高烧四十三度。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被改造，所有能量都在为孵化做准备。”
顾真闭上眼，眉头紧锁，像是短暂地与自己的思绪抗争。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具备传染性的风险高吗？”
顾时泽神色一沉，轻轻摇头：“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扫描显示，卵内的生物并非蜘蛛。”
“不是蜘蛛？”顾真的瞳孔微微收缩，语气里透出一抹惊讶。
顾时泽点点头，表情凝重：“是的。具体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办公室内再次归于安静，沉重的气氛像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两人之间。
近几年，变异的频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每一次突变，都伴随着无法估量的灾难性后果。他们必须对此保持高度警惕，甚至随时准备迎接更大的危机。
忽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宁静，地下实验室内的警笛声骤然响起，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每一层楼，红色的警报灯旋转闪烁，将整座建筑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上校窦涛大步冲进来，面色焦急，呼吸急促：“少将！C1实验区触发了一级警戒，封闭系统已被强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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