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如我们杀了他吧?”
谁在说话?
姬星河奋力想睁开眼睛,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塞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手脚都无法挪动,眼睛也无法睁开。
只觉寒意寸寸爬满周身。
“双生子……迁魂……”
“此法虽能留下魂魄,却难保不会有其他……”
其他什么?
谁在说话?
姬星河奋力挣扎,想要看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声音就觉得关着自己的箱子更小了些。
小得甚至无法呼吸。
姬星河想要张开嘴,获得一些空气,可她身体却不受控制。
“别害怕。”
这带着安抚的声音十分熟悉,只是听见,她就好像真的不害怕了。
下一刻,这声音忽然凄厉起来:“杀!杀了他们!”
姬星河一个翻身坐起来,寒玉床莹莹光辉落在她身上,驱散了梦中一切。
连同那些记忆。
梦中的世界浓雾般褪去,只留下模糊光影。
姬星河坐在床上怔愣半响,喃喃道:“我怎么在这儿?”
.
天河十九年,洛河最南面。
连日的大雪压垮不少房屋。
听雪村南边老旧的土房看起来该是第一批被压塌的,却始终无恙。
“喔喔——”
后院一声鸡鸣过后,村里其他几个地方也陆续传来鸡鸣回应。
一个面色普通,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推开门,目光扫向隔壁。
隔壁也是土房,只是更大些,瞧起来没那么容易倒塌。
借着公鸡打鸣的空隙,隔壁隐隐约约飘来些人语。
“他爹,起来啦,今儿去看看姬妹子有啥要帮忙的去帮帮忙,唉,谁能想到,姬婆子平时身体好好的,这下说没就没了。”
“谁说不是呢,这下隔壁就剩姬妹子一个人,这以后日子可咋过啊。”
“姬妹子不常与人说话……”
这妇人稍稍一顿,便转开头,往村口走去。
看着没什么稀奇,只是她走路格外快,只是几步,就不见人影。
雪地上也没留下任何脚印。
土房也像是终于坚持不住,“砰”一声倒的彻底。
“诶呀,咋地了?”
“快来人啊,快挖呀,姬妹子不会还在里面吧。”
“哎呦,这雪下的——”
寒风过境,把这些声音送入离开的妇人耳中。
妇人站在漫天银白中,身形忽地拉长,左耳坠着个五帝钱流苏耳饰,墨发飞舞间露出一双眼睛,寒光毕露。
“我们要走了吗?”女子肩上不知何时冒出只蓝色琉璃雀。
“嗯。”
“我们去找星河吗?她是不是要醒了。”
提到这个名字,女子才算有点人气,嘴角似乎勾了下,又迅速落下,快得无人察觉,“嗯。”
“那快走吧,她醒来看到我能说话一定大吃一惊。”
琉璃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女子冷淡,还在叽叽喳喳。
“哎呀,星海,你说浮屠木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这要是有后遗症,星河岂不是变成个傻子。”
“不会。”
“当时那树妖不是说……万一呢?”
“没有万一。”
姬星海速度极快,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
眨眼就到洞口,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琉璃雀不再说话,睁着黑豆眼等姬星海动作。
雪粒落在脸上,她缓慢眨了下眼,打开禁制,走进洞中。
“啊——”
姬星海一顿,抬眸,一个嫩黄身影蹦出来,笑得格外开心:“姐,我就知道是你。吓到了吧!”
她叽叽喳喳的功夫和琉璃雀有的一拼,“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我的天,姐,你吃什么了,怎么一下长这么高!”
姬星海:“……”
琉璃雀:“……”它也不是乌鸦呀!
“你打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浮山啊?”
姬星海看着自己喋喋不休的妹妹,半响没说话。
一路上聒噪不休的琉璃雀也哑巴了。
“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姬星河也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停下来,一脸关心地盯着姬星海。
“后遗症?”琉璃雀一张鸟脸看不出表情,但它的声音足够响亮惊讶。
比它声音更响亮的是姬星河,“天啊,桃风,你会说话啦!”
“……是啊,惊喜吧。”桃风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
桃风这个名字也很久没听到了,姬星海话少,平时都是它一个鸟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现在总算有一个比它还话多的。
姬星河看看琉璃雀,又看看姬星海,脑瓜子终于聪明起来,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地方,道:“我……是不是受伤了,然后现在失忆了?”
“嗯。”姬星海盯着她,点头道。
“我失忆前干坏事了?”
“没有。”姬星海回答的速度极快,仿佛生怕她多想。
“那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
“现在是多少年了?”
“天河十九年。”
“十九年?”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个消息反而一下兴奋起来。
一个人转过去嘀嘀咕咕。
琉璃雀蹦到星河身上,啄了一下她的脸才道:“你醒来多久啦?快看看你的修为。”
星河边看边嘟囔,“醒来半个时辰了,我看洞口有姐姐禁制,又头疼就躺着没动,听见姐姐脚步声——哇,我化神了!”
星河几乎要蹦起来,“五年时间,我这么厉害了!我就说我是天才。”
回头抓着姬星海激动道:“化神了啊!”她脸色几变,最终又问,“不对啊,今年今年真的是天河十九年,不是天河二十九年,我这才十九岁就化神了?”
“头疼?”姬星海没理她的问题,拉她坐到寒玉床上,灵力探入,见周身灵力运转无误才放过她。
“就刚开始有一点点,后面就没了,不怎么想动。”
“她这不会是被浮屠木传染的吧?”琉璃雀黑豆眼左转右转,悄悄给姬星海传音。
“除了不想动还有别的吗?”姬星海没理它。
“没啦,哎呀,这床真冷,我们什么时候回浮山啊?还有啊,你还没说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化神了。”
姬星河坐不住,站起来扒拉姬星海肩上的桃风。
“我们不回浮山。”
“嗯?啊?”她逗鸟逗得兴起,桃风嫌弃地飞高了,“那我们去哪?”
姬星海看着她,从她醒来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说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姬星海不知道怎么说,她也没有问,仿佛并不在意。
“我们去中州。”姬星海墨色眸子盯着她,过了半响,才道。
“哦,我们去历练吗?”姬星河随口道,琉璃雀在她手中逃无可逃,已经生无可恋装死了。
姬星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坐马车过去,之后我叫姬如雪,你给自己起个名字,我们之后就是南境小世家出门历练的弟子。”
琉璃雀靠着装死躲过姬星河魔爪,愤愤道,“她叫姬魔头!”
“你才叫魔头,姐姐叫如雪,我要不就叫如风?如光怎么样?如霜呢?”
“你自己开心就行,我们该走了。”姬星海顺手收了寒玉床,这洞虽然宽大,除了张寒玉床,也没别的东西了。
“姐,等等我嘛,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对我特别冷淡啊?”
琉璃雀飞上星河肩头,稀奇道:“你哪儿看出来的?她对你还冷淡?”
“当然是眼睛看出来的。我姐以前绝对不会拿后脑勺对着我!”
“但她会拿鞭子对着你。”
姬星海已经迈步出洞,她抬眼看向渐亮的天色,蛰伏已久的苍鹰骤然掠过,利爪撕碎猎物咽喉,那躲在地上的兔子眨眼没命,溅出的血染红了旁侧的一年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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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一年蓬陷进黄土,上面踩着只鹿皮靴,鹿皮靴裹着劲瘦有力的小腿,往上是一张冰冷锋利的面孔。
“还没有查清?”这人开口若寒霜碎冰,再加上一双寒星似的眼睛,更加衬得不近人情。
身后跟着的巡风使连忙低头,素日只听说新上任的执正秉公执法,一丁点儿疑点都要反复探查,整个獬豸院修士都被她折腾得叫苦不迭,还想着自己远离中州,这位执正怎么也管不到他头上。
谁知今日就被撞见偷懒。
这执正着实多管闲事,就这些个女子失踪的小案子,非要摁着他查清。
一年失踪之人何其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人家家人都不计较,獬豸院何必斤斤计较。
况且此地距中州娲皇宫千里之遥,她没事跑这里干嘛?
他心里敢这么想,嘴上仍然恭恭敬敬:“回大人,我先前去了那苏娘子家,她丈夫公婆都说苏娘子平日就……”那巡风使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水性杨花,四处招蜂引蝶,说不定就是她跟着奸夫跑了。”
“说不定?”
“呃,大人,我先前去王家看过,他家并没有妖物鬼怪气息,应只是寻常案件,若只是凡人之间的寻常案件,就该去报官府哪有,我们獬豸院事事去管的道理……”巡风使在执正目光中越发气短,到最终低着头再不敢言。
“寻常案件会出现全城幻境?”
“这……大人——”
全城幻境?这怎么可能?
可……这位獬豸院执正据闻从不说谎,她也没必要骗自己。
可自己刚才从城里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腊月二十六,百鸟朝凤的……”
巡风使悚然一惊,他分明记得昨日才见了百鸟朝凤,他还带人凑热闹去赌坊赌钱来着。
那为什么他记得今天还是百鸟朝凤?
奚千决忽然换了话题:“你是如何坐上巡风使之位?”
巡风使额头冒汗,却不敢抬手擦拭。
獬豸院选人素来严苛,但也到底并非铁桶一块。
他靠着叔父荫庇得了这个职位,在别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位就说不定了。
这位执正出身淮阴奚家,奚家家风严谨,刚正不阿,传闻曾有奚家子弟以势压人,后来被打了十六鞭,废去修为,赶出奚家。
对自己人都如此无情,遑论他人。
奚千决不等他回答,寒声道:“再去查。此事蹊跷,用回影石。”
“是。”巡风使如蒙大赦,飞速离开。
待这位巡风使离开后,执正才看向不远处的小城——百鸟城。
今日传闻百鸟朝凤,城中灯火惶惶,恍如星河。
可在奚千决眼中,煌煌灯火笼在一团黑气下,城中人来人往,好似鬼域。
奚千决低头,红玉令上赫然三个大字——姬星海。
奚千决稍一用力,红玉令化作尘埃从她指缝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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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来福客栈。
“姐,我们出去玩嘛。”姬星河进了城见外面人流如织就想出去玩。
“你刚刚不是还说困。”
“我现在又不困啦,就去嘛,而且我刚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她们在办灯会嘛,姐姐姐姐~”
琉璃雀也学舌道:“姐姐姐姐~”
姬星海:“……去。”
“姐姐你最好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想出去玩,是想去干别的吧?”
姬星河:“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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