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了?
卢淹望着红榜,他离得太远,看不清名单上的字,这时有人喊道:“快点!给卢淹让个路!”
挤成一团的人群,分开一条两米宽的路,卢淹在两侧考生的夹道注视中走到名单前。排在第一位,正是他的名字,名字后面,还有他的报名照片,银色长发梳成低马尾,背景是教会的圣地因塔罗神殿大礼堂。
“谢谢。”卢淹说,一转身融入人群。
他身后响起议论纷纷。
“真的是卢淹?”
“我们应该称呼他为君主或慈父。”
“他为什么要考春树?为什么不去教会学院或贵族学院?”
“不知道,但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你们猜,他们会加入哪个学会?”
“我更关心我有没有考上。”
考生们围在名单前,找到自己名字的人,在操场上欢呼雀跃,发现自己落榜的人,伤心地蹲在地上啜泣。
卢淹走到人群外,坐在一棵榉树下的长椅上。人群的喧嚷离他很远。
一道最简单的魔法都不会的考生,考上公认第一的春树魔法学院了?
听起来很离谱,但发生在春树,好像也很正常,百科全书中介绍过,春树招人的标准很迷惑,不完全看魔法水平,曾经有一位无父无母,相貌奇丑的人与狼人混血,在考试时乱涂乱画一阵,竟也以倒数第一名考入春树。
短暂的震惊后,卢淹心头,好像移走了一块沉甸甸湿漉漉的东西,整个胸腔都变得空荡轻盈。
他进入的是春树魔法学院么?不是!是崭新的生活!正常的生活!
再也没有人屁颠颠跟在他后面叫“父亲”了,再也没有一言不合扑通一跪的白发老者了!
“您,您好。”一个声音把卢淹从喜悦中唤醒。
抬头一看,竟然是德鲁苏。
德鲁苏挠着他一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卷毛,十分紧张的模样:“仁慈的父亲,人类的君主,额,还有什么头衔来着,我没背下来……那天,我冲撞了您”
“我叫卢淹。”卢淹略感无奈,“请以我的名字称呼我。”
“哦,好的,卢淹。”德鲁苏松了一口气,“对不起,那天有没有把你撞疼了?”
卢淹:“没事。”
“那,那就好。”德鲁苏拘谨地站在他面前,无数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很多人想和卢淹搭讪,但没有德鲁苏的勇气。
卢淹先找了个话题:“你被录取了么?”
“是的!我被录取了!”德鲁苏喜形于色,“真是出乎意料,我答得不怎么样,一大半的题不会,论述题只写了一半,战斗实践考试还把魔法人偶打碎了。先知的警示啊,像做梦一样!”
“恭喜你,也恭喜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卢淹伸过去一只手。
德鲁苏被吓了一跳:“朋?朋友?!!”他瞪着卢淹伸过来的手,像被雷劈了一样,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两只手紧紧握住:“我很开心能和你做朋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时,围观群众发出一片惊呼。
那个浅棕色卷毛男生是谁?有什么背景?他竟然能和神之子卢淹握手?围观者把德鲁苏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看着他那双脏兮兮的棕色靴子,磨得发白起球的短款斗篷,怀疑地皱起眉。怎么看,德鲁苏和有钱有势不沾边。
录取名单从公布到入学,仅有一周的间隔,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回家住一阵,好好和家人庆祝一番。
卢淹绝不愿意走出春树的校门一步。
教会的人肯定会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他放弃offer,然后在卢卡的神像前长跪不起,说一些“君主要踏入蛮夷之地”的怪话。
“我也不想回家,”德鲁苏和卢淹肩并肩,在校园里散步,“我和爸爸还在吵架,他觉得我应该上一所教会的战士魔法大学,他希望我在战场上与明图帝国厮杀,为了卢卡女神的荣光。我倒是愿意成为战士,但绝不会为了‘卢卡女神的荣光’。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卢淹咳嗽了两声。从斗篷中,翻出一沓洁白的信纸,抽出一张垫在雕塑底座上,写了几句话:
致风鸢教会教皇圣雅伽德:
我已被春树魔法学院录取,暂不离开学校。诸位不必等我,速回南洲。
卢淹。
卢淹把信纸折好,还需要一道激活魔法,信纸才能飞出去:“麻烦你帮我激活一下。”
德鲁苏抖了抖魔杖,信纸如白鸽,扑棱棱地飞了出去。
*
校门外。
“情况怎么样?”教皇圣雅伽德问。
精通谛听的奥术师摇了摇头:“春树内部布满法阵,我的谛听之术无法施展,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一张洁白的信纸,扑棱棱朝教皇飞来,直接扑到他的脸上,煽动的纸面把教皇的高帽子推得东倒西歪。
教皇手忙脚乱地抓住信纸,展开一看:“先知的警示啊!真让君主考上了!”
随侍无一不悲痛欲绝,仿佛又一次大爆炸即将发生。
“君主说,他不会出来了,让我们回南洲。”教皇把那张信纸按在胸前,双目含泪。
主教期期艾艾地问:“现在怎么办?”
教会的华服流光溢彩,他们的脸色却惨淡不堪。在初秋的凉风中伫立了两个多小时,路人奇怪地瞧着他们。圣雅伽德长叹一声:“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回去吧。”
“哎,只能回去了。”众人叹息。
圣雅伽德神情低落,似是在自我安慰:“还是有一点好处的,春树魔法学院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比因塔罗神殿还安全。我们仁慈的父亲,在那里不会受到伤害。”
*
送出千里书后,卢淹把剩下的信纸拢了拢。
德鲁苏震惊地看着,喃喃道:“千里书,这种信纸很贵的,3银币一张。你只是把信送到校门外么?”
“嗯。”
“先知的警示啊,教会到底有多富裕!”德鲁苏眼睛都看直了。
卢淹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抽出两张信纸:“你也写一封家书吧。”
“不,不用,”德鲁苏连忙说,“我让天马行空邮局送过去就行,只需要20铜币。”
卢淹不顾德鲁苏的阻拦,把五张千里书塞进他斗篷的口袋里:“不必客气。”
原来这种信纸叫“千里书”,他卧室有整整三箱子,卢淹一直把他们当成A4纸。
德鲁苏涨红着脸接过来,嗫嚅着说了句“谢谢”。也拿出羽毛笔,给父亲写信。
致精灵蛋酒馆老板蒙恪·俄骇诺斯。
想不到吧,我考上了春树魔法学院,排行233/600,你觉得我考不上,你错了。
另外,我还和卢淹成为朋友(就是神之子、君主卢淹),他给了我这张千里书。我会在春树大有所为的。我会成为一名战士,但不是为了卢卡女神的荣光。
——你优秀、出色、无所畏惧的儿子,德鲁苏·俄骇诺斯
“我妈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骄傲。”德鲁苏折叠信纸时说。
卢淹听出了一点不对劲,识趣地没说话。
“我妈妈就是一名战士,牺牲在战场上,为了卢卡女神。”德鲁苏一扬手,放飞信纸,“千里书飞得很快,今天晚上,我爸爸就能收到信。”
录取名单公布的两小时后,所有入选者都受到了春树发来的一封千里书,信中有一个防伪法阵,一份很长的物品准备清单,一本春树魔法学院导览小册子,一张宿舍申请表。
最引人注目的,是5张看起来像书签、十分精美的硬纸片。
德鲁苏拿出一张金红色纸片,举起来,对着阳光,陶醉地看着。纸片正面是一只龙的图案。背后一对威武的翅膀,身前六只龙爪。
“我想加入刑骨学会,君主,额……你想加入哪个学会?”
卢淹准备考试时,大致了解了一下这所学校。所谓学会,按照卢淹的理解,就是大学专业。
但春树的专业没有分很细,一共五个:经典魔法、自然魔法、奥术、战斗魔法、黑魔法。
学会采取申请制,每位学生只能选择一个学会,申请学会的过程中,可能还有测试。
“我还没想好。”卢淹轻声说。
他一道魔法都不会,没有学会愿意收他怎么办,调剂也调剂不了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被赶出学校?哪个学会愿意收留他,他就加入哪个学会。
“我想加入刑骨学会,学习战斗魔法,”德鲁苏向往地说,“你看这只刑骨精灵,多威武。”
卢淹看了一眼标签正面的图案:“像一只龙。”
“他是刑骨精灵,”德鲁苏说,“你见过刑骨精灵么?《消香玉陨的精灵》这本书中写过,300多年前,刑骨还没有灭绝,在草丛中可以找到他们。”
“300年前没有精灵。”卢淹说。
“有的!”德鲁苏眼睛放光,“刑骨自远古时期就存在,听说,刑骨精灵一族,原本是天上的战神,因仗义执言被重罚,失去了雄伟威武的体魄,变成一种很小的精灵,只有人的手指那么长。”
德鲁苏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大概这么长吧。刑骨即使被贬,也保持善战、好斗的本性。人类非常喜欢看他们战斗,会出重金买走他们。”
没听说过。大爆炸之后的人,到底对此前的世界有多大的误解?
“……远古时期,人们会在草丛中捕捉强健的刑骨,或者出重金买一只刑骨精灵。然后,两个人把刑骨精灵放到小箱子里,看他们彼此厮杀,这是一种流传了几千年的游戏。”德鲁苏继续说。
只有小拇指那么长,生活在草丛里,被人们抓走,放进箱子里,互相搏斗,流传了上千年的游戏……
卢淹眉头微微蹙起:“听起来像是,斗蟋蟀?”
德鲁苏:“蟋蟀是什么?”
卢淹:“一种虫子。”
德鲁苏:“好斗么?”
卢淹:“嗯。”
“有翅膀,三对足?”
“那蟋蟀就是刑骨精灵!”德鲁苏无比激动,“先知啊!你见过真正的刑骨!”
这并不值得激动,卢淹不喜欢虫子,看到蟋蟀只会踩死。他也看不出图案中威武的双翅六足龙,和蟋蟀有什么关联。
他们一边往宿舍区走,一边聊天。交谈中,卢淹更深刻地意识到,300年后的人们,对曾经的世界,有怎样的奇思妙想。
刑骨学会的双翅六足龙,其实是蟋蟀。
精研奥术的司晨学会,徽章是一只像蓝孔雀的鸟,他们认为大爆炸之前,存在一种神鸟名为“司晨”,当它啼叫,太阳就会升起来。卢淹纠正,那是公鸡。
“你还见过司晨!”德鲁苏说。
卢淹:“公鸡。”
“怎么样,公鸡的叫声是不是特别美妙?”
一点也不美妙。卢淹的邻居在一楼院子里养鸡,天还没亮就扯着嗓子叫,卢淹被迫看凌晨四点半的太阳,整整三个月。
整栋楼的人疯狂抗议后,那只鸡被炖了,左邻右舍都分到一碗“司晨神鸟汤”。
“啊,对了!你想住哪一栋宿舍楼?”德鲁苏问,“我想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宿舍性价比最高,就是离教学区远了一点。”
二人来到一座晦暗、阴沉的城堡式建筑前,这里十分僻静,周围一片荒芜。走到教学楼主城堡要花20多分钟。
腐蚀严重的门牌上,写着“依诺法楼”四个大字。
“你这么有钱,应该会住其它宿舍楼吧,”德鲁苏窘迫地说,“这里太偏僻了,宿舍里一大半是空的,没什么学生入住……”
卢淹:“我也想住这里。”
不为别的,人少,围观“君主”的人就会少一点。一路走来,卢淹已无数次听到偷拍声了,他不希望每次推开宿舍门,就有人用第一次看到长颈鹿的眼神看着他。
“那太好了!我们去选一间宿舍!”德鲁苏拽着卢淹跑上楼。
他们选择了依诺法楼男生区顶层的一间宿舍,门号为701,二层复式。楼上两张床、楼下两张床。推开一楼的一扇门,就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天台,天台连接对面的女生宿舍楼。
依诺法楼的其它房间,只有一层,还没有天台。德鲁苏认为,花相同的宿舍费,获得更大的使用面积,非常值得。
卢淹没什么意见,很快,他们在依诺法楼701安顿下来。宿舍四人一间,还需要再找两个同学。
他们半敞开房门整理行李。忽然走进来两个男生。
“这间怎么样?诶,已经有人了。”两个黑发男生走进来,看到卢淹,其中一个扬起和善的微笑,另一个则眉头紧皱。
充满善意的男生先走过来和卢淹握手。
“你好,我叫枚麟。你不用自我介绍了,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谁,对吧,君主?”他调皮地冲卢淹眨了下眼睛,然后转身对他的同伴说:“我想住这间宿舍,你呢?”
眉头紧皱的男生半晌没说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哑巴时,他开口了:“我也要,住在这里,因为,我决不允许,有些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那人语速很慢,有很多诡异的停顿,卢淹立刻联想到新闻联播中的领导讲话。
卢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那个面色不善的男生,已经整理行李,占据了楼下的一张床。
“君主,您宽宏大量,别在意他小小的冒犯,他对你可能有一点偏见,”枚麟说,“他的名字是庞·麦慈·西罗特金。皇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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