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西京城格外热闹。
一大早,挑担的老伯就走街串巷的吆喝起来,像个行走的播音器,播告着各大街道的规矩,告诉那些小乞丐们哪里去不得,哪里有贵客,哪些冲撞不得,包一袋子昨天卖剩的碎糖渣塞给最大的那个,叫他们自个儿分去。
普通百姓家的小孩子们迎着朝阳蹦蹦跳跳出来买糖,老伯就顺带告诉他们该去哪里看精彩的演出,哪里又来了新的戏班子,唱的哪出好戏。
运气好遇到富贵人家的孩子,会腆着脸笑嘻嘻问公子哥儿要不要来点糖糕,或是麦芽糖什么的,被拒了也不生气,讨好的笑着说夸赞的话,要是碰上高兴的大方的,还能额外挣着碎银,值好几个月的糖钱呢。
今个儿是个好日子,老伯一路上遇到不少好心的贵人,逢上好日子,富贵人家讨个好兆头,多少都给了赏银,大方的直接丢小银块,可把老伯乐坏了,连带着城西的小乞丐们也吃了顿好的,那是老伯为数不多的邻里,唠嗑打牌的好伙伴。
金玉缘也难得赶早儿开了张,说书先生昨日难得喝得少了些,微醺但精神抖擞慷慨激昂的说起西京趣闻来,今日趣闻不再是口出惊人的官家八卦,难得说了些广为人知又津津乐道的妙闻。
老头子穿的整整齐齐,长白胡子精心抹上了松花油,顺滑得简直发光,脸颊红润,神采奕奕,手舞足蹈的讲着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是如此如此琴瑟和鸣,龙凤呈祥,薛相家那位被称为京城第一贵女的大小姐是多么多么温柔善良,闭月羞花,还有长公主殿下是如何如何贤良淑德,温婉娇贵……
街道两侧红灯笼摇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中间的河道里,流水追逐着花瓣,是随波嬉戏的画舫里动人的姑娘们翩翩起舞,洒落的粉嫩玫红飘飘扬扬,霁月清风的公子们雅琴玉笛相伴,闲情雅致,诗情画意,好不乐哉。
酒馆里的戏班子浓妆艳抹,好戏已经开场,江湖游侠捧起一坛酒灌下,忍不住上台同那奸邪白面比划比划,斗他个有来有回,惹得台下叫好一片,好生热闹。锦绣华服的贵人们也笑眯眯乐呵着,稳坐高台满意颔首,摆摆手示意随从赏个银元宝,喜得那小厮抱得个宝贝似的飞远去。文人墨客借着酒意,大手一挥,提笔便是洋洋洒洒又一幅为人赞叹不绝的诗画佳作。
郁府也热闹起来,吵吵嚷嚷的,小厮们跑来跑去,张罗着各处的装饰。芃羽叉着腰,指着这儿那儿的灯笼,扯着嗓子喊着哪里哪里的摆歪了些,哪里哪里的偏点儿左,直扯得嗓子冒了烟,接过小厮递来的水,又急匆匆窜到另一边院儿里指挥起来。
宋柏笙一手抱着个算盘,修长的手指拨打得飞起,直拨得闪出飞影来,哒哒哒哒哒,见侍女扶着郁夫人出来,顺手接过小厮手里的果盘糕点,笑眯眯得问候道早,恭祝中秋,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郁夫人更是眼尾弯弯,笑脸盈盈,眼里含笑的满意得指着漂亮的梅树——郁府最大最古老的一株,郁将军迎娶郁夫人那年亲手所摘——芃羽精心的用民间手艺品把它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毫不吝啬得夸着芃羽的机灵,宋柏笙的能干,搞得芃羽脸颊红得仿佛也涂了脂粉似的,比郁夫人还要面色红润得多,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嘚瑟得和其他小厮暗戳戳的炫耀。
郁桉墨一回来便是这幅场面,他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躬身行礼道:“悯之给母亲请安了,母亲万福。”
郁夫人乐呵呵得抬手,轻轻托着郁桉墨胳膊示意他起身,拍拍他手背,“好悯之,拿些手信还这么早亲自去,累不累呀,好孩子,去叫你长兄罢,他呀,还在屋里窝着不出来呢。”
“夫人,我帮二公子安置那些儿手信去,”宋柏笙从埋头噼里啪啦拨算盘中重新抬起头来,不急不缓说道,温和的笑了笑,转身追上郁桉墨,“二公子,不等等我?”
郁桉墨毫不犹豫的把一堆东西丢给宋柏笙,只留个精致的小匣子紧紧握在手里,怀里还抱着个最大的包袱,也不知装的什么,软趴趴的。
宋柏笙措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盒子们打了个照面,幸好眼疾手快,好不容易接下,无奈又调侃的勾唇一笑:“二公子也不必这么着急啊,长公子又跑不了,这是千机山庄的货?二公子可真是大方啊~”
千机山庄以暗器和灵木工艺扬名天下,和天雪山、酒舟城、凌云书院等都有来往,甚至还有阎罗殿的生意,各国的皇室都得和和气气的守千机山庄的规矩做生意,千机山庄的订单从年初起订的都可以排到明年了。
二公子这是从什么时候订的,宋柏笙震惊,他竟然也不知道,千机山庄无论是离剑北还是西京都很远,图纸必须本人送到核验,来回一趟没个把月搞不定,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二公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避开自己去的?
“拿着便是,自己看着分去。”郁桉墨才不与他多言,径直朝自己院里快步走去。
宋柏笙美滋滋的挑选出自己想要的,又挑了个适合庄韵白的,看见路过的正喝水的芃羽,随手丢过去,“二公子的赠礼,自己挑去。”
突然被五颜六色小匣子砸中的芃羽一口水呛在喉咙口,一边手忙脚乱抱住飞来横礼,一边咳咳咳不停,正想吐槽呢,一低头看见掉出来的闪光边角,激动的哇哇叫,迫不及待奔回自己房里精心挑选起来,把挑剩下的不好看的通通留给远在剑北和裴峰苦苦勾心斗角的箔歌。
此时——
身处剑北,早上才和裴峰打了一架的箔歌:“阿啾!阿啾!哎,早知道披个外衫再同那厮打了,哎,喝点热水。”
郁柠白早就醒了,外头咋咋呼呼那么热闹,他睡眠浅,生物钟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哪里还睡得着,正换衣呢,屋门外来了一人影,轻轻的哄睡似的一下顿一下的敲门。
“嗯?”郁柠白才在里衣外套了一件。
“是我,长兄醒了?可要洗漱?”
是悯之的声音。
“嗯,进来吧。”郁柠白试图找到第二件,但这是悯之的书房,他也不记得自己昨日扔哪儿了,实际上,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褪的外衣、又是什么睡在床上的都不记得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就着软榻枕着睡来着。
“长兄,穿这件吧,锦绣纺新赶出来的,正好今日拿到,今晚宫宴正合适。”
郁桉墨拿出他半月前就订下的一套,要不是担心尺寸不合适,得等长兄回京抱过长兄才能确定,也不至于今日才拿到,不过好在锦绣纺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长兄穿上合身极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得可不就是长兄么,真是衬得这衣服也亮眼起来。
临近午膳,隔壁王有才准时准点到了,提着两壶果酿,几份手信儿,大包小包的拜访来了。
“你不是里屋塌了卧床休息么?”郁桉墨眉头微蹙,很自然的接过两壶果酿,转眼就挨个儿倒了满杯,果酿养生没后劲,小酌怡情无大碍。
无他,手熟尔。
实在是王有才蹭饭频率有些过高。郁桉墨虽然不喜,但也不至于伸手打笑脸人,他知道王家的情况,孤寡一人也怪可怜的,王有才八面玲珑,可是回本家依旧还不如在郁府自在,王尚书又不管他,连郁桉墨都觉得他怪可怜的,便也不那么计较了。
“桉墨君哪里的话,我王有才哪是那么脆弱的人,歇两天不就好了。”
“哦,听闻王大人请了七日病假,原是骗人的~”宋柏笙笑眯眯打趣道。
王有才又给酒满上,口里讨饶道:“宋大人就莫打趣我了,这可随便说不得,喝酒喝酒!”
郁府叽叽喳喳欢闹着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吃着八仙过海,应有尽有,满桌佳肴,还有隔壁小王一起,热热闹闹的用了午膳。
彼时,长公主府。
各色佳肴每样动了两口,长公主放下碗筷,接过帕子擦拭唇角,纤纤玉指浸入水中,慢悠悠的捏着帕子轻抚手指,待贴身侍女玉衡擦尽水珠后,方才缓缓开口。
“今夜,又是一年中秋宴啊。”
玉衡示意其他下人退去,俯首躬身答道:“殿下万福金安,宫宴仍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云公子没有插手。”
“宫宴,呵,无趣。”
见长公主想要起身,玉衡轻轻虚扶着殿下起来,转而快步走到转角的玉帘旁撩起,待长公主坐在梳妆台前,玉衡拿起梳子,轻轻顺滑殿下的长发,开始为其准备宫宴的装扮。
“年年有宫宴,年年缺一人,呵,不办也罢,一群废物。”
玉衡仔细的梳理着长公主的长发,没有接话。即使从长公主幼年时一路侍奉到现在,她仍不敢放松警惕,殿下是极好的人,也是最不好惹的,玉衡能有如今的富贵和地位,和她的小心谨慎细致入微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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