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发老伯摇摇晃晃的走远去,嘴里还哼着方才的话,反复念叨。
“好怪的倔老头,他什么意思?”庄韵白一脸莫名其妙,这老头突然拦住他们,吓他一跳。
郁柠白忍不住皱了下眉,若有所思,折扇敲打着掌心,半晌扇尖拍了拍庄韵白示意他上楼:“不必在意,我们喝茶去。”
这儿的茶水糕点和烧鸡烤鸭都很美味,庄韵白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大手一挥叫小二把这些个招牌都上个遍。
那小二倒是小心翼翼问了句:“客官可是仅二位公子?”
“你上菜便是,还怕我赊账不成?”庄韵白转着茶盏想和郁柠白说话,正嫌小二呆在这碍事,催促道:“吃不掉就带回去,给辣椒吃。”
辣椒,一只肥膘体硕且脾气暴躁的大白鹅。
庄韵白熟悉京城后紧跟潮流买的,凭借毒辣的眼光和如簧巧舌成功选出了最漂亮的三只——本想除了宋柏笙一人一只的,结果正巧碰上郁桉墨从长公主府回来冲撞了他,反手解决了两只,最后烤了吃了,就数庄韵白吃的最多,他义正言辞的表示这是对银子的心痛绝不是贪图美味。
留下辣椒一只独苗苗,深得郁柠白喜爱,他一向爱这种摸起来毛绒绒的宠物。
郁柠白装作不经意的随口一提:“不给辰安?”
“……”庄韵白差点噎住,猛咳几下,震惊又羞恼的看着郁柠白,“柠白!你你你也变坏了!”
郁柠白笑笑不说话。
“哼,狗东西,近墨者黑,他倒像个墨池子,连你也被熏染了。”
庄韵白用力的戳烤鸡,把烤鸡快戳烂了,这才大口大口吃肉,好像嘴里的肉是宋柏笙似的,愤愤的嘟囔。末了,喝了口茶又慢慢咀嚼,轻轻的低喃:“没有,我们就是朋友,不同寻常的朋友罢了。”
郁柠白点点头,恍然大悟:“哦~不同寻常的朋友啊~”
“柠白!”庄韵白僵硬的转移话题,“我说你怎么,怎么这几日总是被针对。”
金玉缘来往贵人众多,因而建筑风格也颇有深意,大楚民间言论自由,亦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一贯如此。”郁柠白说起来语气轻飘飘的,像谈论经常吃米饭司空见惯似的。
可不是习以为常么,天天一群人你来我往总要误伤他,你们斗你们的,关他一个中立派什么事,真是闲的莫名其妙。
“怎能一样呢,我总觉着……那位是不是太过针对你了,”庄韵白皱皱眉,回忆了一下皇帝的语气,形象的模仿了下,“大理寺的陈年旧案突然翻新,沉冤昭雪的是你,居然还有人怪你玩忽职守!烂摊子一堆,下面的人藏着掖着你又如何知道,那位居然还附和什么‘不愧是……的好爱卿,难怪总不见影’,你本就病着,病假条都告上去了。”
郁柠白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语气说:“为民昭雪,分内之事,无须在意旁人言语,那位也是顺时顺势罢了。”
可不是顺时顺势么,傀儡惹不起牵线师就逮着他掷刀子是吧,他可不就是个撒气桶么,左右也惹不起傀儡就是了。
“还有上次公主遇刺一事,与你何干,那云少卿不是你旧友么,他的神策军看护不力怎么怪桉墨君头上,他们还暗讽你不明事理不配呆在大理寺,那位怎么说来着,‘愚忠之臣,甚在相貌尚可,倒适合那阴森幽怨之地,可谓阴阳调和’,阴阳调和是这么用的么!”庄韵白继续说,“大家心知肚明,羽林军本就不是……”
本就不是郁桉墨的枪,从惠妃之乱末长公主逼宫平定京城后,羽林军便是长公主的一把利剑了,只不过表面维持着由正直的郁桉墨统领来制衡长公主的假象罢了。
然而郁桉墨真的是来制衡长公主的吗?
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庄韵白收住了嘴。
“辰安说的?他竟愿意把你卷进来,”郁柠白估摸着时辰,“也是,入了京总得多知道些,知道太多也不行,这个度,可真是麻烦啊。”
话音尾声,郁柠白若有若无的叹息,庄韵白没听清,疑惑的看着他。
“无碍,他还同你说了什么么?”郁柠白边说着嘴也没停,眼瞧着不比庄韵白吃得少。
“还有什么……”庄韵白撑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一回事,颇有几分激动,“还真有件事,他叫我莫与旁人说。”
“嗯?”郁柠白边嚼边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何事?”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注意听庄韵白在说什么,注意力全在鲜美的烤鸡上,于是庄韵白又喊了一下郁柠白。
“怎么了?”郁柠白夹了块点心放在庄韵白的碟子里,“我有在听呢。这个不错。”
“哦。”庄韵白咬了口,果然好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说道:“你还在狱中那会儿,他说你传了话那天晚上出去了一回,宁荼锦还来找过他,后来他告诉我多亏宁荼锦帮了忙才疏通得那么快,我问他是什么事他却不说了,不过倒是告诉了我宁荼锦的一个谈不上秘密也谈不上众所周知的事。”
“嗯。”郁柠白应了声,示意自己有在听。
庄韵白这才继续说道:“那宁荼锦……怕是个断袖!瞧着他平日素来同荣安侯走得极近,可二人一个布衣出身一个勋爵加身,可谓天壤地别,职位也八竿子打不着,照理说如此关系密切如同知己,约莫是抱了大腿,可偏偏那荣安侯暴躁的脾气也就对宁荼锦软了性子,便叫人生疑,以为……他们是龙阳之好,有好事者明里暗里打听,这二人虽不语却也没有反驳,后来越发明显,如此便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哦?这便是辰安不许你告知旁人的事?”郁柠白笑了笑,虚握拳撑在颧骨处歪头看着他,眼波流转,“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庄韵白觉得郁柠白简直俊美的不像凡人,倒像翠玉雕出来的神像一般,几番多情又恰似无情,无论看多少次都依旧很惊艳,叫人移不开眼。
就像这会儿,不过弯弯眉眼唇角微扬,就好像有无形的纤纤玉指反复拨动,挑逗心弦,或慢或快。
“嗯……嗯?嗯。”庄韵白慢吞吞的回答:“告诉你又何妨,你又不是旁人。何况他既告诉了我,那在你这儿便也不是秘密了,他心里明镜着呢。”
郁柠白轻笑出声,招呼小二收了茶席,迎着庄韵白疑惑的目光说:“到了公主出城的时候,你不想去看看?”
“二位公子,正是时候,这会儿朱雀大街可热闹了!还是早些去吧,管事儿的已经为二位安置好雅座,保准看的真切!”小二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一听管事儿的吩咐便知大抵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态度更加恭顺,很有眼见的插话道。
“如此,便走吧。”郁柠白拢了拢衣袖,下了楼招呼管事儿的,“送去郁小公子府上,就说是他远道而来的朋友送来的宵夜。”
管事儿的本就机灵,听这么一番话,登时明白过来,连忙点头,恭送他们离开。
看着二人远去,被安排了配送任务小二不解:“管事,这可是吃剩了的菜,真的就这么送去了?那可是郁小将军府上啊!”
“呆子,你且住了口,往后莫随便说话,能保你命嘞!”管事儿的巴掌轻呼在小二脑瓜子上,“哼,你还是太年轻喽,想当年……”
想当年……京城谁人不知郁小公子文武双全,哪怕后来,郁家多了位少将军,却是再无了小公子,也再没有了冠绝九天的西京双珠。
早已远去的二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因此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管事儿的除了原本的剩菜,另外打包了几份招牌,嘴里念叨着可惜可惜。
朱雀街人多,也人少。
两旁的酒楼茶楼烟雨楼上青衣红衫宛若祥云,道路被羽林军肃清,昂首挺拔银甲长矛,主城楼上帝后威严,长公主身骑白马立于军前,侧后方是剑眉星目的郁桉墨。
时间赶的恰恰巧,陵容公主的马车正准备启程,长公主亲自和楼兰王子交接必要流程,只待吉时便可。
“哇,不愧是皇家,开阳境真是白菜似的一抓一大把啊!”庄韵白撑着脑袋撇撇嘴,他自己也算是开阳境中偏高的了,在家里一带也是曾被吹捧成天赋异禀,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都是哄他开心的。
郁柠白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嗯?”
“哦,忘了你看不出来,”高于自己内力的是看不出来的,庄韵白歉疚的拍了拍郁柠白的肩膀,下巴对着公主随行队扬了扬,“公主随亲的侍女护卫最低也是半开阳境,除了她贴身的两个。”
【她们是双生子,善药善医,医者三分毒,也差不多了。】
朱雀突然开口,郁柠白还有些惊讶:〖你这几日如此安静,原来是去打探这个了。〗
【谁打探了!我可是朱雀!凌驾于天子之上的护国神兽好吧!我想知道什么不能知道!】
一点就炸,不愧是火属性,郁柠白只得好声好气的安慰:〖好好好,祖宗大人,那你可以发发慈悲告诉小的么,小的实在是好奇极了。〗
这可算是稳稳的拿捏了朱雀,果不其然,朱雀一听高兴极了,嘴角压不住却又故作高深道:【既然你如此虚心求教,那本祖宗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好几年前这楼兰的九王子曾化作商贾之子月公子来过西京一趟,那年楼兰正盛,和先帝颇为交好,故立下了婚约,那个时候的长公主还是最受宠最反骨的昭阳,带着陵容和两个弟弟,也就是七皇子和五皇子一起溜出宫玩】
【当时定下婚约的应当是舒宁公主,可惜后来造化弄人,不曾想兜兜转转当年的商贾之子月公子和官家小姐蓉姑娘,竟成了现在的楼兰九王子和大楚陵容公主】
朱雀像说书人声情并茂念着话本子似的,一番感慨后又突然想起来:【金玉缘内怕是还留着他们分别时作的诗呢,可惜时间只够学陵容教的些许皮毛】
〖芙蓉一笑百媚生,细眉轻挑逗心弦。痴儿难掩相思意,愿倾珠玉展笑颜〗
【你见过?那楼兰王子也是好玩,背靠独孤家可以逃离纷争,随着独孤家的商队四处游玩,居然在六王子刺杀大王子这种风头回去,年轻人啊,真敢赌,居然还赌赢了,也算是有勇有谋】
郁柠白看着欢天喜地的送亲队伍,身在皇家的公主远嫁,自古以来都是伤春悲秋的,今个儿他却品到了寻常女儿家出嫁的氛围,有兄弟姐妹的祝福,有奔赴爱情的喜悦,那些暗处的危机四伏都仿佛被这喜庆的乐曲感染,也不那么涌动的令人寒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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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大楚收到了公主自楼兰传来的书信,一方面表示了对陛下和二位姐姐的想念,另一方面表达了对三王子从刺客手里救下自己的感激,以及对三王子重伤不治的悲伤,因此和三王子的婚约落在了九王子头上,希望替楼兰请求陛下莫要怪罪。
那会儿他们已经从江南道又回到京城了,刚听闻的时候庄韵白很是不解:“可是……原本公主殿下不就是选择的那位九王子么?”
“呵,三王子已亖,随从来使里自然也只会剩下九王子的人,主动选择和被迫更改,那可是很不一样呢。”宋柏笙笑嘻嘻凑近,郁柠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几乎从背后环住庄韵白。
“正如辰安所言,如此,楼兰便不敢助吐谷,即便唇亡齿寒,”郁柠白笑了笑,“再说,也不会唇亡齿寒,说不定还能两面夹击。”
庄韵白有些晕乎乎了,也不再深究,这几日陛下心情简直好出奇了,他总有点不安的感觉。
得知消息的长公主也颇为惊讶:“你是说,你不但没帮上忙,还被其他人截了胡,那人还不是楼兰九王子那边的人?”
暗卫点头答是。
“呵,我的好皇弟,真当是……重情重义呢。”
长公主笑起来,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犹如明镜一般,突然松了口气。
陵容公主: 首先我颜控。
其实我有一颗冒险的心。
最后我想名留青史。
既然没有长公主的武艺和军权,那就去塞外闯一闯,为大楚的边境筑起高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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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金玉良缘送红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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