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主看着数年未见的次子,咳一声,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轻斥道:
“几年没见人,话都不会说了?你是我季和的儿子,你娶媳妇,家族怎会薄待你?自然是按定例来。”
季凌寒说:“哦。”
明明是没有语气的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像在嘲讽,季和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道:
“那你还想要什么?”
季凌寒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道:“除去定例,我还要百万金。”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莫不变色,卫荷惊得睁大了一双美目:“多少?!”
一旁老神在在当木头的二房管事也绷不住了,撩起眼皮诧异地把这位久未归家的二公子看了又看,怀疑这人莫不是骤然失宠,又在若兰山独居数年,患了失心疯?
不然怎么几年不见,好好一个清高寡言的贵公子就变成了狮子大开口的贪夫?
他们季家的确是白津城数一数二的人家,但白津城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嫡长子娶妻,按惯例,家族也只会拨下价值二十万金的资源当聘礼。而他季凌寒张嘴就要一百万?亏他说得出口。
怪不得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婚事,他却忙不迭地揽了过去,敢情是穷疯了。
季和相对镇定些,但迎着二房管事隐隐鄙夷的目光,脸色也很不好看,沉声道:“凌寒,我纵然是家主,也不能代表家族同意你的要求。倘若人人都似你这般需索无度,季家如何能有今日?”
季凌寒却恍若未闻,继续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第二个要求:“——还有一方游仙枕。”
他竟然还觉得不够!季和眼前一黑,愠怒道:“季凌寒!”
李凌云自然也诧异,不过季凌寒这疯癫的表现正中他下怀,轻声细语道:“父亲消消气。”又责备地看季凌寒一眼,“二弟,你也体谅一下父亲,父亲在这个位置,也有他的难处。”
季凌寒好似奇怪地看他一眼:“大哥何出此言?我又不是向家族索取。”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季和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了。
那更不可能!
季和断然拒绝。二房管事见季凌寒不是要从府库里掏钱,却又恢复了镇定,本着“给家主添堵就是给二房添福”的原则,居然还开口帮腔道:
“听闻晏家那位小公子是娇惯大的,行事向来铺张。家族的定例也不知够他挥霍多久,二公子会有这般忧虑,也是人之常情。”
哪里人之常情了?哪只眼睛看出季凌寒在忧虑了?谁家娶了媳妇还一心指望着家里养的?
二房管事又摇头唏嘘道:“想来二公子在外独居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连性情都变了。”
这简直就是在指着季和的鼻子骂他这做家主的虐待孩子,季和面色隐隐发青,却只能佯装不知,忍耐着道:
“这些年你不在为父身边,虽然事出有因,到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于你。这百万金……”
他光是说到这三个字心头都直滴血,几次想故作豪爽,都心痛得开不了口。好在他的大儿子季凌云足够体贴,适时插嘴道:
“百万金先不提,二弟,你要这游仙枕干什么?”
这游仙枕可是极稀罕的修行宝物,所用到的锻材就没有一样是便宜货。对于修为还没高到可以不睡觉的低阶修士而言,这宝贝不仅可以镇定心神保持灵台清明,更重要的是能促进真气加速运行,若再辅以聚灵阵,修炼起来就更是如鱼得水。
可季凌寒如何是个什么情况,在场的人谁不清楚?他一个经脉断绝的废人,要这个游仙枕能有什么用?
他季凌云作为下一代家主都没有。
李凌寒又看向他,幽幽道:
“我怕我梦中杀人,让老祖不好交代。”
李凌云对上那双寒潭一般寂静冰凉的眼睛,悚然一惊,脑子空白了一瞬,竟不知如何应对。幸而卫荷比他还失态:“凌寒,他是你大哥,你难道还要再捅他一刀吗?!”
季凌寒轻飘飘地说:“姨娘真爱说笑,我和大哥无冤无仇,怎么会呢?”
卫荷瞪着他:“你也知道他和你无冤无仇,你还这么吓他?”
“够了。”季和心力交瘁地制止这场闹剧,看看软弱的长子,又看看怪异的次子,为免在外人面前闹出更多笑话,只得道,“百万金和游仙枕为父都答应你,只望你莫要挥霍。云儿也无需多言,你二弟这些年毕竟不容易,这就当是为父对他的补偿了。”
“嗯。”季凌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丝毫不为即将到手的巨款激动,表情寡淡地说,“这是父亲应该做的。”
季和一噎:“……”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
他这个二儿子,病情不会更严重了吧?
***
但不管过程如何糟心,就结果来说,大家都还大体满意。
卫荷母子把晏宁这块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季和解决了老祖布置下来的难题,且不用牺牲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二房管事看够了热闹,挑拨了大房一家子的关系,还确信那位二公子不但修为没回来,脑子似乎还坏掉了……
总体来说,皆大欢喜。
至于晏宁嫁进来,发现自己原定的聪明能干温润儒雅的夫君变成了一个废人,那时会是什么心情,那就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老祖的面子他们不能不给,但晏澄怀自身都难保,哪能给独子撑腰,一个普通凡人,难道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晏澄怀选中季凌云,不过就是看中他脾气好,怕晏宁受欺负,那嫁给一个废人不就更不用担心了吗。
季凌寒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正好晏宁还能出出气。
季凌寒掂着刚到手的芥子袋走出主院,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二公子可要去拜见夫人?”
季凌寒沉默片刻,淡道:“不必了。母亲大概也不想见我。”
小厮心道:家主大人好像也不想见你啊。
然而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只低下头,恭顺应是。
而隔着几条街的晏家,晏宁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换了人。
他站在自家的丰乐园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源源不断抬进来的一箱箱聘礼,眼瞅着偌大的主院都要摆不下了,终于忍不住偷偷拉了拉父亲的袖子,小声问:
“爹,季家是不是疯了?”
晏澄怀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宽袖下的大手却摸了摸自家小儿子的发顶,也小声说:“宁宁慎言。”
晏宁乖乖闭嘴,但只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狐疑道:“你说他们季家会不会是抬了几十箱的石头过来唬弄人的?”
晏澄怀:“……”
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他们比谁都清楚。季家本就不情不愿,怎么可能给出这么丰厚的聘礼?钱多得没地方花啦?
而且若真是重视,季凌云本人怎么不来?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晏家年轻一代几乎都围了过来,院子里站不下人,便都趴在墙头,看着季家来的管事指挥着仆役将一箱箱宝贝停在晏宁的丰乐园里,而后呈上一摞银箔制的礼单,向晏澄怀恭敬行过礼,又转而对晏宁道:
“请晏小公子过目,我家公子有言,这些物资均为他亲手置办,盼望晏小公子喜欢。”
言下之意,这些东西都是给晏宁本人的,旁人休想染指。
“哦?哦。”季凌云?真的假的?晏宁愈发警惕,清清嗓子,双手负在身后,仿佛浑不在意地扫了眼那些宝贝,倨傲地一抬下巴,冷哼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围观众人:“……”
完了,真给他装到了。
晏澄怀只得给自己儿子打圆场,道:“小儿无状,管事莫要放在心上。”
那管事自是顺水推舟地说无妨,又说了些漂亮的吉祥话,便领着一众仆役浩浩荡荡地退下了。
外人一走,墙头趴着的小年轻们就再也坐不住,一个个地使着眼色,有机灵的早就去请了大人,不多时,就有一位族老踱步进来,厚着脸皮道:
“澄怀,结亲乃是两家的喜事,你看这……”
他才开了个头,晏宁就毫不留情地、脆生生地打断他:“哎呀,族叔祖,您怎么来了?不会是有人去给你通风报信,想染指季家给我的聘礼吧?”
族老:“那倒也不……”
晏宁完全不给他说囫囵话的机会,很苦恼地说:“我就知道您不会。唉,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懂事,他没听季家管事说,这些东西将来都是要抬回季家的,唉季家人是个什么德行您也知道,来日若是看到东西少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咱们晏家呢。”
围观全程的少年们:??等等季家人是这个意思吗?
晏宁皮笑肉不笑地说:“族叔祖,您也不想整个白津城都笑话晏家是破落户吧。”
族老闹了个大红脸,想摆摆架子,又想到季家那暧昧的态度,竟不敢多说什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原路返回了。
终于把这些想分一杯羹的族人们也都撵走,晏宁脸上的假笑便一下冷了下来,臭着脸说:
“什么老东西,当年看到爹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也敢摆谱了。”
晏澄怀好笑道:“好了,气什么,有爹在,还能让人把我们宁宁的东西抢了去不成?”
晏宁气呼呼地在屋子里转圈,连带着看这一箱箱的金银珍宝都不顺眼了,恨恨道: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显摆什么,谁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破烂东西。”
他显然对季家颇有成见,丝毫不认为季家送这些是来给他撑场子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原本摆在上面的红色玉盒应声坠落,盒盖摔开,从里面咕噜咕噜滚出了几块亮闪闪的石头。
瞬间爆发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晏宁猛地闭上眼,却还是被刺激得眼角泛泪:“什么东西……”
晏澄怀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儿啊,这门亲事,要不咱不结了吧。”
“?”晏宁还睁不开眼睛,拿手捂在眼前,迷茫道,“难道他真给石头了?”
晏澄怀顿了顿,苦笑道:“不错。”
确实是石头,但是是金丹修士都未必见过,元婴真人也不见得有多少储藏的,有价无市的极品灵石。
看到有宝宝问,所以在这说一下,除非特殊情况比如jj抽了之类,一般日更,我自身原因更不了会请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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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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