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已经进入了阴历七月。
这个月份俗称鬼月,据说每年到了阴历六月三十日那天,掌管阴间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阴间通往阳世的大门,也就是鬼门,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鬼门关,放出鬼魂,一直要到七月三十日才会把鬼门关上,所以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
也有说法认为,地藏王菩萨只会在阴历七月十四那天打开鬼门,也有说法是七月十五。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日子,阴间里的鬼就会一窝蜂地跑到阳世来,那一天等于它们放风的日子。
到了七月十四,就能在大街小巷看到烧纸的人,很多人在十字路口,在江边上,在小巷子里烧纸,隐隐约约就有哀嚎声传来,哭得人心里面阴惨惨的,不过现在城市里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从小就讨厌这个月份,特别是晚上,整个城市灯火辉煌,行人如潮,猛地抬头看去,是人是鬼已经分不清楚了。
偏偏我有个表姐挑农历七月十五结婚,据说这个日子是新娘与新郎认识三周年纪念日,特别有意义……
对此,我很想说,你们就不能找个人算算日子么?但是很多年轻人不信这些,说是封建迷信,说是历史的糟粕。
他们可以乱选日子,我却不可以不去参加婚礼,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特意打电话托我去观礼。
我打算露个脸就回家,却出了一点意外。我居然和表舅凑了一桌,这个敬酒,那个举杯,好不容易才抽空溜走。
走出酒店,迎面吹拂着凉爽的夜风,仿佛吹进每一个毛孔里,整个人轻飘飘的。想打车,一连过去几辆出租车,我招手都没有停。
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相比白日的繁忙劳碌,这一刻才算真的活了过来。
璀璨的霓虹灯犹如夏夜的星光般点缀着这个城市的夜晚。立交桥上,无数快速闪过的车灯组成了发光的彩带。
对于成年人来说,九点不算太晚,有些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
不过我走的这条路行人很少,也没什么店铺,冷冷清清。
七月流火,夜风寒凉,吹得道旁树的树叶簌簌作响,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街灯昏昏暗暗,透过树木茂盛的枝叶,投下浑浊的阴影。
眼前的景物像蒙上了一层浓雾,这里是从喧闹的城市割出来一角的宁静之地。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蹲在花坛边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九点该是小朋友睡觉的时间了,哪个家长这么不负责任,这么小的孩子不哄着睡觉,还放在外面跑,也不怕出事?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妈人呢?”
小女孩抬起头,满张脸血肉模糊,双眼没有眼白,又黑又大的瞳仁占据整颗眼球,暗红黏液从眼窝流淌下来,在她连衣裙的领口洇开大片黑褐色污渍。
我眼皮抽搐,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三步。
那个小女孩子站起来,朝着我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布满尸斑,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她慢慢地说:“陪我玩!”
我假装没听到,转身就跑,迎面却又遇到了一个脸色铁青、嘴唇发紫的人,空荡荡的短袖管里探出半截骨茬。那个人裂开大嘴,白牙森森,冲着我狞笑。
往右走,右边走行的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冲着我裂嘴一笑。他则是整张脸都腐烂了,随着他的双颊肌肉活动,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往下掉。
刚才没注意到的前后左右的情况,现在全收入了眼底。
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刺鼻气味,更多黑影远处走来,它们走动的姿态像是提线木偶,有的头颅歪斜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有的腹腔敞开着淌出内脏。
手心里直冒冷汗,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跑都跑不了。
四周全都是鬼,它们聚拢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虚汗给湿透了,夜风一吹过来,湿衣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我想跑出这些鬼的包围圈,然而这些鬼却死缠着不放。那些鬼靠拢过来,我伸手要挡,就好像穿过了什么阴冷的东西。
从鬼魂身上穿过去,虽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寒意顺着脊梁骨一直冲到脑门上,那叫一个透心凉。它们从我的身体穿过去,我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
那些东西继续使劲往我这边挤压过来,我感觉我动不了,手脚轻微颤抖,冷得不行。
这些东西难道打算就这样挤死我?或者冻死我?
很快,我就发现情况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简单,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尽力贴过来,挤着挨着,争先恐后地想占据我的意识,试图鸠占鹊巢。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辆超载的车子,里面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满,但是还有无数鬼试图挤上车。
针扎似的疼痛袭上大脑,耳畔嗡嗡作响,视网膜上爆开血红的噪点,天灵盖如同被掀开的沸腾锅炉,层层叠叠的呓语化作滚烫铅水倒灌进大脑。
“给我身体!”“我要眼睛!”“替我去死吧!”
所有疼痛都汇聚成漩涡,意识如同被丢进碎纸机的文件,在锋利的痛感里绞成残片。
“叮啷”一声,我的铃铛响了,这声音仿佛刺破浓雾的利箭,让那些鬼疯狂的动作静止了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转身就跑,肾上腺素飙升,我极力将那些东西甩在身后,却感觉小腿被什么抓住了,狠狠地摔了一跤。
回头一看,抓住小腿的是一只漆黑的鬼手,我浑身血液顿时凝固。
还来不及挣脱,刹那间我就重新被鬼影围住,寒意蹿上脊椎,仿佛有根根冰锥刺入。
被绝望与恐惧包裹着,微小的希望像萤火一样明灭不定,全都汇聚在了心底。
有没有谁来救我?
这个时候,一把刀破入包围圈里,刀刃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它们在刀刃下四分五裂,哀嚎着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声音凄厉。
他就像神以刀刃劈开了道路,出现在我面前,一刀砍断抓住我的鬼手,一把拉我起来,那掌心很温暖很踏实。
他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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