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开学报道的这天，外婆起了个大早，来到许冉的房间的时候她还没醒，致使她起床的除了外婆的声音外还有与之而来的窗帘被拉开是直射到脸上的明晃晃的日光。
“冉冉该起床了，隔壁陈渡舟早就出门了，我们今天过去还有好多手续要办呢。”外婆碎碎念地拉开窗帘，见床上的人哼唧了一声没了动静，又好脾气地过去扯了扯被子：“快点起床啦，哪有人第一天开学就赖床迟到的。”
许冉迷迷糊糊地又应了声，刚准备翻个身，却感觉身上的被子没了大半，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面前正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外婆：“快点快点起床，不然等下吃早饭的时间都不够啦。”
“知道了。”许冉只得听话的起床。
许冉的睡眠状况一直不好，每天都是到了凌晨才能勉强入睡。或许有些到了新环境的不适在里面，但其实更多的是以前在华城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她总是在漆黑的夜晚，被门外的争执声吵醒，后来周而复始，她开始没有办法早睡，只能睁着眼睛整夜整夜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直到黎明时分的困意袭来。
这些外婆并不知道。
许冉总是会早早的跟她互道晚安回到房间，紧接着也会很快熄灯，看上去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作息，偶尔起床的时间比较晚，外婆也只当是她因为放假爱睡懒觉的缘故，完全不觉得许冉是失眠抑或是其他。
而许冉也掩藏的很好。
但是到底是没睡够，在出租车的时候，她还是看上去有些没有精神，时不时地打个哈欠。惹得一旁的外婆一路上看了她好几次，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灵魂般的质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
“没有，可能就是没睡好吧。”
“真的？”
“真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睡懒觉，突然起了个大早可能不太适应吧，一会就好了。”说罢，许冉又打了个哈欠，在外婆怀疑的目光下，面不改色。
最后到了学校的时候，许冉才调整好状态，看起来和平常又没有了什么不一样。因为是转学生，所以许冉来得时候学校其实已经是开学第一天了，外婆带着她到校长室里办手续，她站旁边垂着眼，一边听着外婆和校长说话一边出神看着自己的鞋尖。
龙川一中的校长姓花，是个不常见的姓氏，听到外婆称呼对方“老花”的时候许冉还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了对方一番，只觉得这个称呼放在对面这个戴着眼镜看上去精神抖擞的老教师身上，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许冉打量他的时候，花校长也在打量着她。他看上去和外婆是老相识了，看过手里牛皮纸装着的档案后还和外婆谈笑着说着家常：“这就是老周的外孙女吧？长得果然跟周玫一样像你，得亏不像老周。”
“哪里有这么夸张，”看得出和老朋友相见外婆很是开心，“这话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和我家老周说的，我还记得你以前说我家玫玫长得特别像老周呢，那会他回家还和我炫耀了好久，说同事都说他女儿和他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还说呢，后来你不就扣了老周的零花钱，结果老周跟我们吃饭还要装穷让我们买单。”
“这事你怎么还记着呢？”外婆笑得更欢了，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那会老周回家和我提这事，我不是又给钱让他请回来了。”
“哪能让他真请回来啊，最后还不是偷偷瞒着你拿去买烟了。”花校长也在笑，看得出来以前他和外公的关系确实很好。
许冉见他们越聊越远，觉得自己站在旁边多少有点像个摆设：“要不外婆，我先去外面等着？”
“也行，你刚好看看新环境。”回答她的是花校长，外婆见状也没有异议，只是在许冉出门后，听到对面的老朋友突然说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想着把她从华城转学到龙川来了？虽然我对我们学校很有信心，但是龙川跟华城的教学资源还是不能比的吧？”
外婆看着对面仿若洞察一切的老朋友，深知瞒不过，只得和盘托出：“还不是玫玫离婚了，两个人谁也没空管她，我再不替她考虑着一些，这孩子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那你怎么不去华城？好歹是为了外孙女，不会还和周玫僵着吧？”花校长说这话完全没有看热闹的意思，反而听得出是真的在为朋友的妻子和外孙女考虑，只是外婆听到他这话却笑得释然：“我哪里能去华城呢？我和老周这辈子都待在龙川了，你看我在这里还能和你和以前那些街坊邻居说说话，要是真去了华城，我连话都没人说，到最后，我连对老周的这最后一点念想都能没了。”
“说我自私也好，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折腾什么呢。就像老花你，不是马上也要退休了吗？”
她的眉眼含笑，只是目光悠远，那有些花白的鬓角仿佛在提醒着二人岁月的无情，毕竟时间从不为谁停留。
花校长一时间没了话，却想到了自己刚调任到龙川一中的那年，第一次见到那个满腹经纶却又有些古道热肠的年轻人，他领着自己班上闹事的学生和自己求情，别的任课老师都说那孩子是个刺头，只有老周对着他一口一个“人之初性本善”，只说是自己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学生。
他说教书育人是他身为老师的职责，后来他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在自己不算短暂的教学生涯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直到现在龙川一中现在的校友荣誉榜上，还有着不少他的学生。
那会他们都很年轻，只是现在，年华不在，斯人已逝。
花校长像是安慰外婆，又像是安慰自己：“退休了也是好事，毕竟我们老了，能为孩子们做的也都不多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
许冉百无聊赖地站在校长室的门口，她对于这个学校是陌生的，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龙川一中比起以前她就读的华城中学小上了许多，老师的办公楼对面就是教学楼，许是为了方便任课老师去相应的教室上课，在教学楼的后面就是操场，旁边则是实验楼和图书馆。校长室就位于办公楼的三楼，在许冉的对面的四楼，是高二文科班的教室。
此时正值下课，陈渡舟正和路维夏在走廊上聊着天。他两一个背靠着栏杆，一个趴在栏杆上就这么说着话。路维夏原本还在抱怨怎么假期这么短自己还没玩够就已经开学了，视线触及对面三楼的校长室却“咦”了一声，扯了扯陈渡舟的校服袖子，指着对面的少女话题一转：“那是不是许冉啊？”
陈渡舟闻言忙转身换了个姿势，顺着路维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少女纤细的身影：“还真是。”
她有种不同于同龄女生的清冷气质，加上姣好的容貌，只是随意地往那一站便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周围也有不少同班的抑或是其他班级的男生女生在走廊上谈天说地。路维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一时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路维夏的动作，有同学凑过来趴在陈渡舟的旁边望着对面，话里话外确实在询问着陈渡舟对方是谁：“陈渡舟你认识她吗？”
陈渡舟看了眼，见是班上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男生，“嗯”了声算是回答。
“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对方紧接着又说道。
“你自己去问她不就得了。”话是这么说，但是陈渡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开心。
他知道许冉长得好看，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人来试图通过自己打许冉的主意。
鬼使神差般地，陈渡舟在对面喊了声她的名字：“许冉。”
正站在原地打量着教学楼中间孔子雕像的许冉闻声抬头，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就看到对面的陈渡舟笑容满面，旁边的路维夏还在使劲地冲自己招手：“许冉许冉，我在这里！”
他们在干什么？
许冉有些不明所以。
于是她也没理，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楼下的雕像旁边围着一圈的没什么花的花坛。
直到对面的邻居不服气般地又喊了她一声：“许冉。”
许冉再次应声抬头，望着对面的陈渡舟满眼的不解。
然后她就听到对方在对面大声地问着自己：“许冉，你学文还是学理啊？”
许冉是做不出这种对着楼层喊话的事情来的，但是多少还是念及陈叔叔一家对外婆平日里的照顾，用右手的食指在空气中写了个“文”字算是回答。
“那你要是和我同班，记得和我同桌。”陈渡舟喊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反而是身边的同学，听到着他说这话，突然“哦”得一声开始起哄。
刚开始凑在陈渡舟身边问他许冉是谁的男同学，还颇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不愿意介绍给我认识，早说嘛，我还是很在乎兄弟的。”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许冉站在原地一脸平静的望着陈渡舟，她听到陈渡舟的话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却不再理他，又将视线看向别处。
最后还是旁边办公室的老师听到动静出来维持秩序，众人才一哄而散。
还是不要和他同班吧，许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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