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阿晨其实也没有特别穷。
大学一毕业他就出来工作了，工资虽然没有很高，到手还是有好几千。
但是阿晨还是省吃俭用，已经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每个月的工资，很大一部分汇回家里，一部分交房租水电，剩下的就用来基本生活和存钱。
家里本来根本不要他的钱，每次汇回去就再寄回来。阿晨也倔强地又再寄回去。直到他奶奶生病了，他爸才终于不再往回寄钱。
“每一笔钱我都记录了的。”他爸说，“我不要你的钱。”
阿晨知道他爸说的是真话。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古板固执的人。
所以在发现阿晨是个同性恋时才会那么震惊和愤怒，以至于后来和他断绝关系。
“你读了这么多书，就学会了当个变态？”阿晨他爸手抖得厉害，烟都拿不稳了，抄起墙角的扫把就往他身上招呼，“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这么报答我？你以后还怎么让我见人？”
阿晨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扫把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脑袋磕到了尖锐的桌角，血慢慢从额头流下。
阿晨有点茫然地看了看滴在水泥地面上的血迹。而他的父亲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关心地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丢下了扫把，和一句“自己去你李叔那里看看”。
阿晨出生在一个小村庄，村里多的是早早就辍学打工的人或是无所事事的混子，他是为数不多的从幼儿园一直上到大学的。他父亲一直以此为傲，直到发现他喜欢男人。
13
阿晨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床边空荡荡的，没有人。门外有做饭的声响。
休息了一天，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从床上起身时，阿晨敏感地发现被子好像有点脏。
他想了想，回忆起来了小白脏兮兮的样子。
哦，那只小脏狗没洗澡就爬上自己的床了。阿晨这么想着，推开了卧室门。
小白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烧菜，身上围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来的围裙。阿晨租的房子很小，厨房和卧室离得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阿晨倚在卧室门上，看着小白笨拙又生疏的动作。把菜下油锅的时候他总是大惊小怪，隔得老远就开始往下扔，把油溅起来了又吓得连连后退。
阿晨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一时有些呆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在做什么？”
小白吓了一跳，拿着铲子后退一步。
“哦，番茄炒蛋啊。”阿晨点了点头，又环顾了一眼厨房，不错，没炸。“放点糖，我吃甜口的。”
“哦，哦。”小白点点头，又问：“糖在哪里？”
阿晨想了想，“糖用完了。”
“算了，你做咸口的吧。”阿晨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能吃咸的吗？”
小白愣了愣，很快道：“可以的。”
“行，那你看着办。”阿晨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倚在墙边，准备观摩整场。
14
小白显而易见的笨手笨脚。他本就生疏，在阿晨的观摩下更加慌张。
“你紧张什么？”阿晨觉得有些好笑。“哦，我明白了，你怕我开除你？或者说把我当甲方了？”
小白想问他什么是甲方，但又怕阿晨嫌弃他太笨，便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阿晨倒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你听得懂吗？”阿晨朝他扬了扬下巴。
小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阿晨笑了笑，跟他解释，“打个比方，我和你签订了合同，你帮我干活，我付你钱。但是你要是犯了严重的错误，我们就解除关系。这叫开除。”
“还有一种情况，我没钱了不得不解除关系，这叫裁员。”
“我给你布置了任务，你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完成。完成之后我付你报酬，那我就是甲方。”
小白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回过神关了火。
“我不会犯错的。我会很听话。”小白看着阿晨，眉毛可怜巴巴地拧了起来，“你也不会没钱的。好不好？”
“嗯，这可不一定。”阿晨没被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迷惑到，挑了挑眉毛，话说得漫不经心又冷酷无情。
或者说，他正是被迷惑到，所以才会刻意说着这些容易让人心绪不平的话。看到小白露出他意料之中的慌张又带点委屈的眼神，阿晨由内而外地感到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神清气爽。
15
小白根本就不会做饭。他只是见过别人下厨，学会了几个菜，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电饭煲煮饭。于是，炒完一盘番茄炒蛋后，小白又煮了碗面，把番茄炒蛋放了进去，成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小白在电饭煲前犹豫着不知道怎么下手时，曾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阿晨。但阿晨只是漫不经心地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说了句加油。
刚被阿晨似是而非的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小白只得把求助的话又放回了心里，放弃了电饭煲，选择煮面。
他做得很小心，生怕被烫到。今早他给阿晨煮粥的时候，就不小心被水蒸气烫到了，手上红了一小片。
这点小伤他其实并不在意，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少受点伤。
把面端出去放到桌上，小白站在桌边，看着拿起筷子的阿晨，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
“等什么呢？”阿晨抬头道，“坐下吃吧。”
16
小白还没有上桌吃过饭。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他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生活在一家早餐店里了。
那对老夫妻聊天时，小白听到自己的身世。他是从五公里外的那户人家里抱来的。那户人家养的是一只母博美，本想另找一只公博美配种，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母博美和一只流浪狗看对眼了，生了好几只小狗崽。
小狗太多，又是串串，那户人家便送了好几只出去。
小白小时候跟博美几乎一模一样，漂亮得不像一只串串，但长大后渐渐显露出同博美不太一样的地方，下巴变尖，耳朵变大，毛发也短了不少，不如小时候蓬松好看。
那对老夫妻时常说他变丑了，又听说狗身上太脏，可能会携带一些虫子，对老年人不好，就寻了个机会把他丢在郊外的一片地里。
小白迷路了。
他在附近农民养的狗那里偷吃了一点剩饭，又在路上翻了好几次垃圾桶，才没被饿死。
小白第一次发现可以变成人的时候，是在一个半夜。他觉得很冷，醒来发现自己赤身**，由一只小毛茸茸变成了一大条人类。
短暂的惊慌后，小白很快适应了人类的身体。因为他发现用人类的手翻垃圾桶好像更方便。
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上桌吃饭，小白鼻尖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17
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小白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不会用筷子。
努力照着阿晨学了一会儿后，小白仍一根面条都夹不起来。无法，他只得一把抓住筷子，低头呼噜呼噜连汤带面地喝。
阿晨看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给他拿了一把叉子。
小白呆呆地抬头接过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阿晨道，“在你没犯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之前，我会一直留着你。你不必担心。”
“不可饶恕的错误是指什么？”小白松了口气，又很快有些紧张起来，认真问道。
“哦，我还没想好。”阿晨懒懒道。
小白刚松下来的气又吊了回去。
18
接下来的半天，阿晨教了小白一些家里家具的用法，包括淋浴、厕所、洗水池等等，顺便教了他如何洗碗洗衣服等等。
阿晨还从杂物堆里找出一只旧手机，给了小白。旧手机有点卡，但是勉强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小白又是惊喜又是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傻兮兮的笑来。“这真的是给我的吗？”他问道，眼里亮晶晶的。
傻狗。阿晨心道。连自己脸上沾了泡沫都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抽了张纸巾擦去了小白脸颊上的泡沫。
“有了这个，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是吗？”小白问道，眉心都因为认真而微微皱起。
“嗯。”阿晨应了一声，有些疲惫地躺倒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小白看起来很开心，于是阿晨便没有告诉他人类还有关机、拒接、拉黑等操作。
“你真好！”小白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把脑袋放在阿晨的腿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要是他现在是只狗，尾巴肯定早就转上天了。
阿晨敷衍地“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一眼小白，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抵在腿上的脑袋。
“晚上你得洗个澡了。”阿晨说。
19
小白震惊地抬头，眼里的光迅速暗了。
看出阿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小白抿了抿唇，丧气地垂下脑袋。
晚上被阿晨逼迫着进去浴室时，小白的脸还是拉着的。
“因为你不洗澡就上床，我前几天刚换的床单今天又得换了。”阿晨面无表情地道。
小白闻言立刻道：“洗完澡就能上床睡觉吗？”
阿晨冷酷道：“不行。”
小白的脸拉得更长了。
小白是用人身洗澡的，因为阿晨说这样比较省钱，也比较省力。用狗狗的身体洗澡的话，阿晨不得不帮忙不说，吹毛都要好久。
虽然阿晨拒绝了小白上床的请求，但小白还是成功上床了。
原因很简单。小白变成狗狗对着阿晨卖萌了。
哪有人能拒绝一只刚洗完澡香喷喷白花花的小狗的？
阿晨任由小白跳上了床，边摸他的脑袋边刷视频。关灯睡觉前，把小白赶下了床。
阿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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