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蝦妹将食指交给梁惜月,梁惜月却说,“扶着我,躺下去。”
虽然有一点奇怪,但冯蝦妹还是照做,平躺在地。
“闭上眼,等我说好了再睁开,”梁惜月又对姬九思说,“你也一样,但不用躺下。”
退至墙角,姬九思合上了眼,房间里只剩下梁惜月的脚步声。
冯蝦妹的眼皮不动,眼球却跟着梁惜月的针在动,梁惜月一会儿刺她的脑门,一会儿刺她的指尖,一会儿又刺她的脚趾......要取这么多血吗?
终于,梁惜月的针从她的脖子那儿拨了出来。
“好了。”
冯蝦妹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梁惜月转身进了厕所,不知道她要干嘛。
冯蝦妹摸了一下脖子,没血,指尖只有两三个结痂的小点,脚趾也是如此。
“走吧。”梁惜月从厕所出来,两手空空,银针和玻璃瓶不见了。
冯蝦妹问,“东西呢?”
“在这儿呢。”梁惜月拍拍两侧口袋。
*
卢阿蚬和水鬼姐姐们早在门口候着了。
关冯久明他们的地儿,她们已经找好、布置好,就等着梁惜月她们过来安笼子。
“惜月姐姐。”卢阿蚬兴奋地挥手。
梁惜月游在前边,“走吧。”
水鬼姐姐们在前边带路,卢阿蚬跟梁惜月她们游在后边。
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随处可见的海草。
这儿看起来就像是海草的老巢,无数海草生于此,死于此,让冯久明他们呆在这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安完笼子,夜空高挂的月亮才冒出一个小尖尖,时间还早,梁惜月她们便跟着水鬼姐姐们回家休息。
*
冯佬狗被冯久明踹出了家门,冯久明让他再上去看看冯蝦妹她们回来了没有。
但冯佬狗没去上面,而是去了卢阿蚬的住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游到了那儿,更不知道会在那儿看见冯蝦妹。
冯蝦妹和那群水鬼走得很近,有说有笑。
阿姐怎么能这样?冯佬狗此刻的心情简直比他死了还难受。
冯佬狗藏了起来。
有些水鬼走在后面,冯佬狗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今晚,冯久明必死无疑。”
“我们终于能报仇了。”
“多亏了她们,要不是她们,我们哪知道是冯久明杀的我们。”
冯佬狗有些困惑,阿爸还杀了她们?他怎么没听阿爸提起过?
“是啊是啊,只可惜今晚我们帮不到她们,希望神明能来帮帮她们。”
“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她们之中有一个女孩是疍家未来的大族长,手里握的是定水珠,定水珠这个玩意儿可厉害了,好比说水鬼吧,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这么厉害?万一定水珠没了,她还这么厉害吗?”
“你站哪边的?呸呸呸!不许乌鸦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虑了,没有万一,没有万一。”
后面的话,冯佬狗没兴趣听了,赶紧回去找冯久明打小报告。
“你说的是真的?”冯久明仍保持怀疑的态度,这会不会是她们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冯佬狗拍拍胸脯,“千真万确,我亲耳听见,她们没看见我。”
“你姐也在?”
“对,还有姬九思、卢阿蚬,一个没少。”
冯久明站起,“走吧,去会会她们,我倒要看看她们怎么让我死。”
水鬼根本死不了,只有人才会死。
*
还差十分钟到九点,梁惜月和姬九思同时起身,冯蝦妹跟着站了起来,三人向卢阿蚬和水鬼姐姐们鞠躬。
梁惜月说,“谢谢各位的帮助,今晚千万别出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卢阿蚬问,“我们真的不能站在旁边看吗?要是你们撑不住,我们还可以帮忙。”
“不行,那儿到处都是海草,万一伤着你们怎么办?”梁惜月果断拒绝。
卢阿蚬说,“好,都听你的,祝你们一切好运。”
一出门,梁惜月和姬九思就碰见赶来的冯久明和冯佬狗,看来她安排水鬼姐姐们散播的话被冯佬狗听见了。
冯久明直说,“在哪儿打?”
冯蝦妹答,“前面。”
冯蝦妹游在前头带路,冯久明望着冯蝦妹的背影想起了冯安平,冯蝦妹六亲不认的样子的确像极了冯安平。
冯佬狗开始后悔,不该脑门一热全告诉阿爸,应该讲一半藏一半,阿姐马上要和阿爸打起来了,他又该帮谁?他不想看见阿爸受伤,更不想看见阿姐死,无论哪一个输,痛的都是他。
冯蝦妹忽然停了下来。
冯久明差点撞在冯蝦妹身上,“你干嘛?有病?”
冯蝦妹没还嘴,而是问他,“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聊这个干嘛?我们不是要去前面打架?”
“你是不想知道?还是你已经知道?”
冯久明双唇紧闭。
“看来你早就知道是阿婆杀的你,但你知道阿婆为什么要杀你吗?”
冯久明暴怒,“说这个干嘛?你会替我杀了她还是怎样?”
冯蝦妹看了一眼冯久明背后的梁惜月,梁惜月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还有一分钟到九点,得再拖拖冯久明。
这下面便是她们为冯久明准备的监狱。
冯蝦妹说,“你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不是吗?难道你甘心就这么死掉?”
“我死都死了,管那么多干嘛?”
“你是在害怕,对吧?害怕知道阿婆杀你的原因。”
“我?我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原因?”
“阿婆是为了冯久旺杀的你,因为她怕你发现当初阿妈和你见面是冯久旺故意安排,她只爱冯久旺这一个儿子,她不爱你。”
字字诛心。
“你骗人!我妈怎么可能不爱我?我是她的大儿子,她最爱我,不爱冯久旺,更不爱冯安平!”
人死前什么性格,做鬼就什么性格,冯久明破防了,而破防的原因不过是他被说中了。
“你说得对!阿婆的确不爱阿妈,但可以肯定的是阿婆只爱冯久旺,否则你怎么会当不上族长?”
冯久明的眼睛闪着绿光,不停地重复一句话,“阿妈是为了冯安平杀我,不是为了冯久旺。”
冯久明好像试图通过洗脑来说服自己,他是被母亲爱着的儿子。
冯佬狗着急得干瞪眼,阿姐瞪着他,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提醒阿爸,梁惜月有些古怪,她拿出了一颗珠子,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捧着珠子,似乎在等待什么降临。
九点已到,蕴含能量的月光穿透水面,洒在定水珠珠身,瞬间玄光四射。
糟糕!
冯佬狗猛地冲过去,梁惜月慢了一步,定水珠落到冯佬狗掌心,他满足地笑了,阿爸不会有事了。
结果不到三秒,他的快乐就消失了,不知是谁,踹了他一脚,正正踢在他的背上。
冯佬狗被迫松手,被迫下坠。
下坠的时候,冯佬狗看清是谁给了他致命的一脚,是他心心念念的阿爸,冯久明。
定水珠又落到了冯久明的手里。
冯久明十分得意,“刚才我是装的,你们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你们还是太嫩了。”
“是吗?”
冯蝦妹居然在笑,她为什么要笑?她现在应该哭才对。
等等,梁惜月人呢?
冯久明抬头一看,梁惜月在他的正上方,她的手压着他的脑袋,而他的双手紧贴裤缝,他的双脚自动并拢。
他的身体不听大脑指挥,她的力量远超于他。
梁惜月按着冯久明往下坠,姬九思推着海草笼子过去,冯久明一分不差地落入笼中,姬九思趁机封死笼口。
落入笼中时,冯久明反应过来,他又被他的好大儿给坑了,而他的好大儿又被她们给算计了。
团队合作,队友的靠谱程度将决定整个团队的未来。
显然,冯久明没有找到好队友。
定水珠回到梁惜月的手里,焕然一新。
*
冯久明的记忆退行至过去。
“阿妈,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我?是不是你的眼里只能看到冯久旺?那我呢?我算什么?”
“阿妈,你让开,我要杀了冯久旺!他居然跟冯安平搞在一起,我要杀了他!”
“冯安平!你居然敢绿我?我哪点比冯久旺差?你居然沦落到跟冯久旺这种人搞在一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阿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搞大安平的肚子,那晚......那晚只是个意外,你别生气,你别抛下我。”
“阿妈,你偏心!你就是偏心!弟弟无论做错再多事,你都不会骂他一句,而我只是出门时先迈了左脚,你都要打我!”
“阿妈,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是弟弟偷钱去买鞋,不是我!”
“阿妈,不要打我!是弟弟把饭倒了,不是我!”
......
冯久明真的疯了,他开始跪在笼子磕头,对不存在的冯阿婆磕头。
冯蝦妹问梁惜月,“他为什么会这样?”
梁惜月说,“你还记得醒婆的话吗?她说有办法让他永远痛苦。”
“记得。”
“醒婆说鬼跟人一样怕痛怕苦,能困住人的自然也能困住鬼,而困住人的从来不是当下、未来,而是过去,他想忘掉的过去。”
冯蝦妹想起下水前梁惜月取了她的血,“仅凭我的血就能办到?”
梁惜月摇头,“我答应了醒婆要保密......”
冯佬狗的叫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阿姐,救我!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出去。”
肌肉记忆被唤醒,冯蝦妹跑过去,隔着笼子看冯佬狗,冯佬狗无助地坐在角落。
指甲掐得掌心出了血,冯蝦妹硬生生逼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能因为阿弟叫疼就忘了他没有救阿妈的事。
“阿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你没有救阿妈。”
“阿姐,我好痛,你快来救我!”
冯佬狗的声音突然停止,他开始扇起自己耳光来,扇得那是格外的响,仿佛越响越能体现他的歉意。
“阿妈,我错了,我当时应该叫人来救你,我不应该不告诉阿姐。”
“阿妈,你别过来。”
冯蝦妹转身一看,笼子里、笼子外压根没有阿妈的身影,但冯佬狗说得就像阿妈真的在这里一样。
冯蝦妹拉着梁惜月和姬九思过去,“你们看见我阿妈了吗?”
姬九思认真地围着笼子走了一圈,“没有。”
梁惜月也说,“没有。”
“阿妈为什么没有变成鬼?她不是死了吗?”冯蝦妹自言自语道。
梁惜月听见上面有人在说话。
“现在扔吗?要不要等一会儿,还没到时间。”
“当然现在扔啊,扔了好回去睡觉。”
“冯久旺跟个死猪一样重,我抬得手快酸了。”
“我也是,算了,反正没人守着我们,只要把他们扔下去就完事。”
李睦年和冯久旺马上一起下来了。
顾不上回答冯蝦妹,梁惜月带姬九思跑到另一边拖海草笼子,这个笼子是她们到了这儿临时改装的。
安笼子的时候,姬九思忽然记起冯久旺和李睦年关在同一铁笼,在海里不方便分开安置他们,索性就将海草笼子改造一下,两个海草笼子拼在一起变成一个大海草笼子,刚好装下他们俩,他们俩还方便打架。冯久旺杀了李睦年,李睦年是个小心眼,记仇得很,他变成了鬼的第一件事想必是找冯久旺算账。
还有,梁惜月特别贴心地给这个笼子开了一个小洞,方便玄鱼进出。冯久旺的报应,一个不能少。
说起来,李睦年还得感谢一下梁惜月。
冯久旺就这么看着自己和李睦年落入海草笼子,连挣扎、呐喊都没有,整张脸早没了生气。也是,随便哪个人和尸体待在一块待久了,笑是肯定笑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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