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陶请福跟孙女陶真晓出发去镇里,除了皂角米,爷爷只背了一件布袋,里面是他们的衣裳。
进入小镇,爷孙俩不急于去客栈,先找一圈看看有没有房子出租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因时间而改变,镇中房子又多了几座,或许有谁开始出租房了呢。
唐民富那个小店面就是租的,这说明还是可以租到房子的,只是需要门路。
小镇小,陶家祖孙俩花了大概半个时辰打探了一圈,没有收获,只能住店了。
空房子是有,但主人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便宜的客栈叫“送福客栈”,客栈两层,坐落在靠近告示栏也就是入镇口的位置。
陶家祖孙俩与店主商量,包月打个折。
掌柜就是店主,姓木,四十岁左右。
木掌柜打量着爷孙俩,眼中带着期待和好奇：“老哥可是贵客啊,我这小店还是第一次迎来这么大的财神爷……”
“小店是小本生意,我这儿的价格绝对实惠,你们也知道,最近开了一家大客栈,我这儿的客人原本就少,现在更少了,这么难了我也没降价,唉……。”
掌柜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打折。
他无疑对沈家的“风来福”客栈有怨气,之前往来的旅人,不管富贵,还是平民,都住他的客栈,那时他家的生意还不错。
自从风来福客栈出现后,路过的有钱人几乎都入住那家客栈,省钱的平民倒还是住他的客栈,但他的生意是实实在在的被风来福客栈抢走了不少。
他家客栈的价格本来就不高,生意又被抢,现在还要他打折,他岂会乐意?
祖孙俩对视一眼,孙女对木老板道：“木掌柜,我们姓陶,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这回我们想在镇里长住,是为了搏一搏,做点生意,咱小镇是蒸蒸日上,日后很可能发展壮大,机会很多……”
“常客想要优惠很正常,我们还不是常客,现在提优惠确实有点勉强,你看这样怎么样,这个月正常价格,要是下个月掌柜能优惠给我们,我们就以月为期的住,先付全款。”
长住是大顾客,很吸引人,木掌柜略略思考便同意：“呵呵,小姑娘很有掌家娘子风范啊,是个能干的,行,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再犹豫就失礼了……”
“那咱们讲清楚了,下个月你们还长住的话,我也只能以每日少一文钱的价格优惠给你们。”
祖孙俩对视一眼,皆露出笑容。
真晓问题还没完,带着笑容问道：“掌柜,那用水浣洗解手之类的问题呢？吃饭我知道是另付钱。”
木掌柜笑道：“姑娘考虑周到啊,一楼后堂有浣洗处……”
“二楼走廊尽头有‘香水房’。本店房间略小,放置浴桶恐怕影响通行……”
“客人房间里有夜香桶,第二天早上有人去取,不收费的。”
香水房就是洗澡的地方。
放下浴桶影响通行,这么看客栈房间很小,想到一日十文钱,陶家人也不说什么了。
真晓问个清楚：“那要是我不想在房间里放夜香桶呢?”
房间那么小,还放夜香桶,吃喝拉撒都在一个房间,那跟坐牢没区别,要命了,她绝对不要。
木掌柜呵呵笑道：“姑娘若不嫌麻烦,一楼后堂有厕房。”
各项问题都谈好了,双方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陶请福一次性付了孙女一个月的房费,还又多开了一间房,房间是单间的,他也要住店,先陪孙女住几日再看看。
看着一枚枚铜钱从手里哗啦啦地落入别人手里,陶家人一阵心疼。
木掌柜给出凭据后,亲自带客人上楼,陶真晓有些兴奋地跟老板进入房间。
“房间是小了点,但不妨碍日常生活,有衣柜,有饭桌,还有椅子呢。”木掌柜笑吟吟地介绍着,“你们有什么问题随时唤人……”
“叩首—”
说着掌柜的向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咚咚～”声响起,渐渐靠近,有个少年跑了过来。
“……掌柜的,啥事啊?”少年张张嘴,似乎咽下了什么话,他十六岁左右,小脸清瘦,开口时露出两颗虎牙。
木掌柜瞪了他一眼,转脸就恢复笑容面对客人：“以后你们有事可以找他,他叫叩首。”
“叩首,这是陶老爷和陶小姐,日后长住咱们店,你可得照顾好了。”
长期客人,下个月很可能还住,是店里的大顾客,木掌柜自是多关照。
叩首忙向客人问候：“陶老爷,陶小姐,以后有事就吩咐小的,小的一定给你们办妥了。”
真晓笑了一声：“呵呵,你们一套一套的,我叫陶真晓,不必那么多礼。”
不过不得不说,被人尊称“老爷小姐”,还是很好听的。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木掌柜带着自个的店员离开。
“请帮我们送壶热水来,我要泡茶,茶叶我们自带的。”真晓忙开口,半点不客气。
屋里没水不方便,他们刚才在街上买了食物,可以就着茶吃吃。
已走到门口的主仆二人顿了脚,转身过来,木掌柜立刻扬起笑脸：“客官准备周到啊,请稍等。”
等热水间,真晓在房间里走动,打开衣柜,打开包袱,拿出衣物整理,心情愉悦：“还行吧。”
单间,对着门就是窗户,从门口到窗户就那么几步,跟前世商品房的卧室差不多一般大小。
陶请福道：“真儿,接下来要去找先生吗？我觉得书屋的文先生不错。”
真晓看向爷爷：“爷,要是找文先生教书,那就不是十文钱的事了,掌柜认字,我看看等会儿跟掌柜谈谈,我已经学会大部分字了,就是再学点,没必要花太多钱。”
刚才没跟掌柜提是因为他们刚入住,事儿太多了,得一件一件来,而且确定长住了之后再提教学的事,费用也好商量。
陶请福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真儿考虑周到,看来爷爷在这儿无用处。”
想到了什么,陶请福望了一眼小房间：“真儿,过几日让你母亲来陪你吧,这样你们可以住一个房间,分儿下个月再让他来吧,到时候或许咱们生意也稳下来了。”
真晓知道爷爷的顾虑：“我正想跟爷说呢,待我学习结束,咱们就要做皂膏了,我这间房可不好展开,还是爷爷你和爹来陪我,你们的物件可以放这屋,货可以摆在你们房间。”
陶请福一拍脑袋：“对啊,瞧我老糊涂,把正事忘了。”
想着开两间房太费钱,他心疼,一时没想到,要是为了做生意,那他就舍得了。
一会儿,热水送来,爷孙俩泡茶歇息,谈着生意的事。
吃过饭,真晓走出房间,见叩首在走廊尽头,便招呼叩首过来。
“陶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叩首肩膀搭着一条长布巾,双眸发亮,看着客人隐约透着好奇。
真晓笑道：“你这名字真有趣,是本名吗？”
叩首看客人健谈,露齿笑道：“是本名。”
真晓问：“谁给你起的?”
叩首热情道：“我爷爷,我小时候有次祭祖,轮到我磕头时香炉掉下来了,爷爷说祖宗可能不满意我,就给我起这个名。”
真晓又问：“你识字吗？”
叩首没犹豫地回道：“会一些。”
真晓双眸闪烁：“很厉害啊。”
叩首面露羞愧,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抓起肩上的白布：“陶小姐过奖了,是我笨,学不会太多,又懒的学……。”
真晓认真道：“会认字可是有大用处,你得勤奋点坚持学,谁教你的呀？”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叩首望望走廊,不见他人,压低声音对真晓道：“我舅舅教的,就是掌柜。”
“你也姓木……哦,不对,你姓什么?”真晓暗喜。
叩首笑道：“我也姓木,我们村姓木的很多。”
真晓点头：“能帮请掌柜的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他商量。”
没一会儿,木掌柜来到新客人的房间。
“陶老爷,陶小姐。”木掌柜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小桌旁的两位客人。
陶家人纷纷起身。
陶请福看了孙女一眼,还是真晓发言。
她对掌柜道：“木掌柜,我就直说了,看你是读书人吧。”
木掌微笑道：“读书人谈不上,也就识文断字而已。”
“能识文断字已经很了不起了,”真晓真心夸赞,“是这样的,掌柜,我也念过书,可惜家里条件不允许,中途断了,我已学会上千个字,还有一些字不会,想请掌柜教我把字认全了,价钱咱们好商量。”
木掌柜惊讶地看着真晓：“陶小姐真是能干啊,我那侄儿若是有姑娘你半分勤奋就好了。会认上千个字很了不起了,日常使用足够,要做生意确实还差点……”
他打量着眼前这小姑娘,眼神深邃了些,略略思考便道：“这样吧,我也不是奸商,一口价,一两银子。”
真晓与爷爷对视一眼,看爷爷没意见,真晓当下与掌柜又立了另一份字据。
木掌柜掂了掂银两,笑容满面：“要不说二位是我财神爷呢,二位福气逼人,日后定大富大贵啊……”
拍了两句马屁,木掌柜正色道：“这样吧,每日午后未时咱们在后堂见面。”
真晓收起凭据,明眸如月：“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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