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声音渐渐远,空座冷清无觥筹。
“汐颜,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不用等我,你早点休息。”周朝述将叶汐颜安排好,他的政务还未处理完。
“好,你也别太累了。”叶汐颜朝他摆手,娇笑着看他。
云姑姑在一旁引着路,“太子妃小心些,这是石子路,不太好走,多注意脚下。”
“多谢云姑姑,我知道路。”叶汐颜冲她笑了笑,因着她有孕在身,宫中照顾她的下人都不得疏忽。
“是是”,云姑姑有些囧,尴尬的笑了一下。
“臣女拜见太子妃。”
叶汐颜绕过一个假山,闻声看去,女子今日着一件青绿色的裙衣,头发精致地披在肩上,发间插着珍珠的花簪,显得小脸清新。
“起身吧。”叶汐颜心头一颤,这是叶家派人来问事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子几秒,才出声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父亲让我来问问,姐姐选的入宫女子,现在选的如何了?”叶汐云——叶家的嫡女,她瞥了一眼叶汐颜的肚子,低声轻笑。
叶汐颜眉眼微动,唇角笑了笑:“不劳父亲忧心,本宫会为太子仔细选秀。”
“恕姐姐直言,这都已经三日了,妹妹怎的还未选好?”叶汐云拿出嫡姐的气态,她还以为是在叶府,语气训斥道:“为夫君充纳姬妾,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可是正妻的职责。而且我刚从皇后娘娘殿中出来,娘娘说她很喜欢皇嗣,想体会一下子孙满堂,承欢膝下的感觉,妹妹作为子女,可一定不要让皇后娘娘伤心才是。”
“本宫知道了,多谢姐姐的言语。”叶汐颜嘴角扯了扯笑,脸上依旧平淡如水,叶汐云一直由叶父教导着,身上自然也有叶父那令人丑恶的身影。
叶汐云高傲着头颅,好似现在是在叶府一样,“父亲说了,一定会让我做侧妃,不管妹妹如何阻拦,都是无效之举。”
“姐姐若真做了侧妃,无非是一起侍奉太子罢了,本宫倒觉得没什么。”叶汐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她抬眸看向一旁的花苞,花还未开放,正是等待着绽放的时刻,叶汐颜温声道:“天色已晚,姐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天色刚刚好,你我姐妹多久未见,姐姐还有好多话同你说。”叶汐云走到她盯的那朵花旁,手指轻轻抚上,轻蔑一笑:“粉红色的花好看是好看,但花瓣有些却已经开始枯萎,它最究还是会被新花替代。一朵花的凋零,可荒芜不了整个花圃,更何况这朵花还是个粉红色,不如旁边正红的花高贵。”
叶汐颜看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本宫怀有身孕,实在不宜久站,姐姐若还想闲聊,倒不如坐下再说。”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野鸡再怎么努力也始终不是凤凰。”叶汐云敷衍地福了一礼,便昂着头道:“今日不打扰庶妹了,嫡姐改日再和妹妹叙旧。”
叶汐颜蹙眉,说姐妹就说姐妹,为什么还要扯上嫡姐和庶妹?叶汐云身为叶府嫡女却没有庶女过的好,她心中自然是对叶汐颜有一道横的,这点叶汐颜心里也清楚。
“叶汐云。”叶汐颜喊住她,声音温和,但话语里却带有不容置喙的威严,她道:“本宫是庶出没错,但本宫的孩子是嫡出。”
“云姑姑,送叶小姐回去。”不等叶汐云的回答,叶汐颜看向远处的云姑姑,吩咐道。
“姑娘,请随老奴来。”云姑姑提醒着。
叶汐云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手中的帕子攥的死紧,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去。她一向很不满,因为明明自己是嫡女,竟过的不如叶汐颜,心中难免愤懑。
再加上有叶父在这其间的挑唆,姐妹之间关系更是紧张。明明都是他的女儿,他却为了自己的仕途更稳,使姐妹两人矛盾冲。叶汐颜知道这点,尽量会避免矛盾,但叶汐云是个傻的,她只听叶父的话。
叶汐颜看向那朵正红和粉红的花,轻轻地笑了笑,她伸手将两朵花的枝干折断。又许是站的太久,加上她的身子不好,一会儿后竟咳嗽起来。
“太子妃,您没事吧?”云姑姑没有去送叶汐云,而是急忙赶到叶汐颜的身边。
“没事,今日之事还请姑姑不要告知太子。”叶汐颜挥手,朝宫殿走去。
……
桌案上摆放着各位世家女子的画像,烛光摇曳之下,画上的女子更加美丽俏皮,好像已经看到一个个进宫受封时的样子。
云姑姑进来禀报:“太子妃,御王妃来了。”
“卿落来了。”叶汐颜连忙放下手中的画像,高兴的拉过她坐下,她的声音不大。似是看画像又看的累了不少,面上沉沉的,笑意很浅。
她轻拍沈卿落的手,一脸歉意地说道:“这么晚还将你叫来,真是抱歉。”
沈卿落嫣然一笑,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画像上,“没事皇嫂,御王也没有归家,应该是在和太子在议事,我来陪陪你也挺好。”
叶汐颜将画像移近,微眯了眯双眼,用手支撑着脑袋,解释道:“俗话说选妻纳妾要讲究种贤,家世、家风皆要好,这样婚后也可以少点麻烦。这些女子面容姣好,看着也端庄,入府后应该不会让殿下烦心,而且家父也清廉,倒是些很不错的人选。”
“皇嫂,你如今有孕,就不要太劳累,这些画像可以明日再看。”沈卿落眉眼微动,怔愣地看着那些画像,低声道:“你和太子商议了吗?”
“没有商议,但他知道这些官女子的画像。”叶汐颜扶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睛盯着正在燃烧的蜡烛。
蜡烛越烧越短,不过也不值得怜惜,因为等一根结束,会有新的烛被点燃。
她喟叹道:“我说了他会不高兴,但是大周男子一妻多妾,更何况朝述还是太子,等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也是难免之事。”
叶汐颜低垂眼睫,视线落在自己的孕肚上,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继续说:“因为幼时的缘故,我身子还不好,子嗣以后就更是艰难。朝中大臣每每又都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朝述其实也挺难的。”
“皇嫂,那你知晓太子会生气,就更不应擅自为他纳妾。”沈卿落顿了顿,迟疑的问:“母后有逼迫你吗?”
叶汐颜摇头,面上略带愁容道:“母后人很好的,纳妾是我的意思,与任何人都无关。”
“卿落,你家中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小妹。”沈卿落听后一时讷讷,微微失神道:“只不过我们三人,如今各在三国,也不知何时会再见。”
叶汐颜听后愣住,回神后紧紧握住她的手,“真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沈卿落神情平淡,了然一笑:“没事,我不伤心,已经在大周快半年了,也没什么。”
她对上叶汐颜的目光,烛光的昏暗之下,显得昏昏沉沉,而叶汐颜像是要睡过去,于是沈卿落连说道:“皇嫂别看了,早些休息才是。”
事实上沈卿落在大周只有三个余月,她说的大半年是从东黎宫变时算起。但这三余月内,茕茕孑立,举目无亲,对她来说,真的像是度日如年。
“这纳妾一事,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经历。”叶汐颜将一部分的画像收了收,感慨道:“这天底下都说女子不可善妒,但谁又想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其他女子缠绵生子呢?”
沈卿落动了动唇,安慰的话多说也无益,于是她便命人沏茶,又将茶盏递给她,安慰道:“太子是不会同意的,皇嫂莫要烦心了。”
“太子妃,御王妃。”正说着,云姑姑进门报道:“太子和御王殿下来了。”
叶汐颜一听,不免慌张起来,“卿落来帮我将这些画像收起来。”
沈卿落道:“我来就好了,你坐那儿吧。”
……
周璟朔一进门就盯着沈卿落看,他嘴角上扬,挑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茶喝完了吧?夫人该回家了。”
沈卿落狐疑,瞪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派人跟踪我了?”
“没有,凭心而论的。”周璟朔伸出双臂,牢牢圈住沈卿落,两人的距离很近,可以看到对方眼中倒映的自己。他盯着她的眼睛,开口赞尚道:“眼如秋水,脉脉含情,煞是好看。”
接着周璟朔道:“走了皇兄,多谢皇嫂的关怀。”
他们走后,殿中一阵寂静,双方都默契的不开口说话。
“朝述,我帮你宽衣吧。”叶汐颜有些不敢正视他,他也不说话,一直坐那儿死死地看着她,叶汐颜柔声道:“政务处理的这么晚,你也累了。”
“汐颜。”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问:“我是你的夫君吧?”
“朝述你怎么了?你不止是我的夫君,更是天下百姓的君。”叶汐颜将他抓住的手脱开,默默坐在一旁,低头回答。
周朝述自顾自的说:“明日璟朔他们狩猎,政务也处理的差不多,孤有一天的时间可以陪你。”
“……好。”叶汐颜心中一颤,每当他自称“孤”时,便是心情不好时,一时紧张之下,她竟也忘记为他宽衣这事,其实根本就不用她来做,自打叶汐颜有孕起,便是周朝述为她解衣。
周朝述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晦涩难懂,“叶大人的官职,孤看他是不想要了,三番五次地来找事,汐颜觉得呢?”
叶汐颜略一迟疑,咬着唇,平静回答:“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妾身点评不了。”两人成亲这么久,很少以“妾身”和“孤”自称,同时这一声“妾身”令周朝述眉头紧蹙,原来不好的脸色,现在是更加不好。
“汐颜,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伟大,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多依赖依赖我的。”周朝述半跪在她的面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十分委屈。
明明是东宫之主,因为纳妾一事,怎么反倒比她还难过。叶汐颜抬眸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另一只手想触碰却在中途时又中止。她的眼睛盯着他衣袍上的黄色纹路,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烛光下很是刺眼,这夺眼的色彩不仅是在提醒周朝述,也是在提醒叶汐颜。
她喉间一哽,硬声道:“殿下先是国君,安于其国,再是夫君,安于其家。”
“我不管!别用父皇的话来堵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太子妃,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周朝述盯着她,原来紧皱的眉头,现在看来皱的更紧,他的脸上露出卑微之意,眼尾泛起一片红,“汐颜,你体谅叶父,体谅母后,甚至对叶汐云都呈放纵之态,你想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局,可我呢?你想过我没有?我是个人,我也会伤心。”
“对不起……”,叶汐颜一时讷讷,泪水在她的眼中泛起,温柔而又无法停歇,她是庶女,幼时便被嫡姐欺压,性子难免柔弱些,奈何心也比较软。
“别哭了,我心疼。”周朝述叹气,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我不该对你说重话,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叶汐颜垂着眼不看他,一瞬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在努力做好太子妃的职责之时,却忘记周朝述的感受。
她是个难养的病秧子,又是个庶女,但却命好嫁给了大周的太子。大家听到这一消息时,都认为是天方夜谭,甚至也以为是谣言。叶汐颜也知道世人的不满,所以从不敢妄想什么,只规规矩矩地做自己的太子妃。
朝中大臣都劝周朝述早日迎回东宫一门娇妾,但他听后,漫不经心地反驳:“汐颜是孤的妻子,孤偏要金尊玉贵地养她。”
思绪飞过,两人初见时是在一棵柳树下,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叶汐颜经常去那个地方,每当自己被欺负时,便偷偷跑到柳树下面哭泣,她的生母在她三岁时逝世,因为是个女娃,父亲又不喜,在府上尽受人欺负。
“你哭什么?”
声音是从柳树上面传来,叶汐颜抬头向上看,是一个俊俏的公子,身着黄色的衣袍,看着很是高贵,眉眼间好像还带着疑惑和小心翼翼。
“我伤心还不能哭了?”叶汐颜先是警惕地看着他,在男子真诚的目光下,她开口向他反问道。
“不是不是,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十五岁的周朝述面对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下树也不是,坐在树上也不是。
在周榆瑢哭泣时,都是宫中奶娘或者昭元皇后哄着,他与女子很少相处,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昭元皇后对周朝述说过,“在女子哭泣时,男子要大度些,先低头认错道歉。”
周朝述想起了这话,看着女子这么伤心,他便立刻说道:“对不起啊……”,但是昭元皇后说的是男子在成亲,有妻子后,他搞错了时候,这根本不对法。
“?”,叶汐颜疑惑,这少年莫不是个傻子,怎么还道上歉了?
“你怎么在这儿?以前可没见过你。”叶汐颜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嘶哑。
周朝述从柳树上跳了下来,解释道:“我也有忧愁啊,我的母(后)……咳,我母亲要给我娶妻,但我现在还不想娶,所以便逃了出来,逃着逃着,就来到了这儿,再然后就碰到个小哭包。”
叶汐颜小声嘀咕着:“我不是哭包,我只是被人欺负了。”
“被谁欺负?既然咱俩有缘见了一面,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周朝述没有手帕,便将自己的衣袍撕下一角,无措地递给她让她擦泪。
“我只是府上的庶女,无足轻重的一个人,多谢公子的好意。”叶汐颜没有接他的衣袍那一角,反倒自己的身体还往后靠了靠,因为她担心自己衣服上的灰渍会沾染上他干净的衣袍,那衣袍看上去就很贵,弄肮了她可赔不起。
周朝述看着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以为她在嫌弃自己衣袍的那一角,毕竟这衣袍使终是衣袍,并不是真正的手帕,他搔了搔脑袋,尴尬道:“我没有手帕,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你擦泪的东西。”
“我明日给你带糕点,你别哭了,我母亲说女子要多笑笑的。”周朝述临走时又从树上折了一枝柳条给她。
“愿姑娘,长乐。”
叶汐颜愣了愣,接过柳条时,不免也回他一句:“愿公子,无忧。”
就这样两人开始不断的来往,昭元皇后知道后,想阻止两人,但周朝述明确表现自己心悦叶汐颜。
昭元皇后见儿子喜欢,也任由着他,但对她庶女的身份多多少少会有介意,但耐不住自己的儿子喜欢。
在周朝述三番五次、软说硬说的提议下,昭元皇后同意让叶汐颜住进宫中,同时这也让她免受了叶家的苛待,等到叶汐颜大约十七、八岁时,两人便结发成为了夫妻。
因为是庶女,朝中大臣有好多怨言,叶汐颜便努力当好这个太子妃,不能善妒、为夫君纳妾、为皇室开枝散叶,她都在努力做着,但没曾想这位从小学习帝王之术的太子,竟是一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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