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羲和进办公室的时候，高朝林显然是等他很久了。
“哟，看到成绩了？”
“主任。这次也是失误。您题出的太难了。”余羲和满脸无辜，眼神中也满是恳求。
高朝林也不是故意为难，只不过竞赛在即，这次出题的难度统一都高了不少。
其实九十六这个分数已经很好看了，算算也能上个年级前五，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也不能收回。
“行了啊，我们这是约定好的。”他别过脸淡定地喝口水。
“哦。我爸在来的路上了。”
“这么快？你小子早就算好了是吧？”
余羲和摊了摊手，“您这次出的真的有点超纲了，考这分都是超常发挥。”
刚说完，余骏华就敲门进来。
他脸上客客气气，却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怒意。
“高主任，我都知道了，这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把手机带进来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哎，骏华，本来也不用你跑这一趟的，主要是这件事很多孩子也都知道，我要是不找你，那就是包庇了。羲和这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坏孩子，这个年纪，有点反骨好玩也正常。玩手机倒也没事，就是得分清场合，不过羲和这次也进步了挺多的。”
余骏华突然被这亲切的称呼弄懵了。
学生时期，仿佛是上一辈子的故事。
“想当年，我们也偷偷带手机，扎老蒋自行车车胎呢。”高朝林看着表中溜走的时间，有些感慨。
“都是陈年旧事了啊。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窗外的老槐树打下斑驳倒影，映在阳光撒过的地板上，它静默着挺立着，看来来往往的学子走了一批又一批。
“你当时成绩还不如羲和呢。”
“我可是我们县第一进的一中。我们县招生可就招两个呢。”余骏华颇有些不服气，“但是一中还是高手太多了。”
“是你忙着追隔壁班花了吧。”
说到这个，余骏华突然看向站在一边吃瓜的余羲和，“对，你在其他地方耍混就算了，高中千万别谈恋爱。”
余羲和脑子里莫名浮现沈星颖的模样，最后还是心口不一地应了一声。
“行了，我待会儿还有会，让羲和陪你出去逛逛吧，毕竟母校呢。”高朝林摆摆手。
余骏华站起身来出门，余羲和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打量着他的神情。
还是心情很好的。
“爸，您和老高认识啊？”
“何止认识，还是情敌呢。当时我和他玩最好，没想到他喜欢你妈。当时可给我气的。”
“哦~”他故意拖长声调，“难怪老高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想当我爹啊。”
“啧，你有没有个正行？真欠揍了？”余骏华白他一眼。
余羲和忙乐着摆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穿过笃行桥，余羲和抬眸恰巧对视上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沈星颖。
敏学池里喷泉涌上的水敲打着他的心。
“爸，我们过去吧，羡羡在那呢。”
“行。”余骏华回到时隔多年未见的母校，步伐也走得慢了些。
余羲和自顾自往前走，可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个身影拦下来。
崔雅站在他面前笑容正甜，而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久不见啊，阿和。”
“你来干什么？”他态度冷淡。
余骏华瞥了他一眼，上前询问，“同学啊？”
崔雅抢先回答：“叔叔您好，我是余羲和的女朋友。哦不，是前女朋友。”
余羲和脸霎时变白，不由自主地对着余骏华摇摇头。
余骏华瞪了余羲和一眼，沉默不语。
崔雅又接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扭捏道：“叔叔，我有一些事情想跟您单独说。这种事，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余骏华见她满脸泪花的可怜模样，心里不由得软了几分，“同学，我们去桥那边说吧，你有什么委屈，叔叔替你做主。”
余羲和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远方崔雅沉浸地表演，她哭得梨花带雨，余骏华气得面色铁青，再往远处看，还有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动作的沈星颖余斯羽。
他一下就急了，想过去解释什么。
恰巧那边也结束了谈话，余骏华抓着他的手腕就往门口带，“羡羡回家。”
余斯羽和沈星颖告别，小跑着跟上去。
车上的低气压压得余羲和喘不过气来。
余骏华把车停在商场门口，“羡羡，妈妈在商场里面等你，爸爸和哥哥去停车，好不好。”
余斯羽显然也听到刚刚的话，点头如捣蒜，她解释道：“爸爸，哥哥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余羲和听到这话，心更是凉了半截。
他开了窗，风汹涌着往里灌，麻痹住他的神经，冷冻他的肢体。
炙热的阳光最终还是黯淡，风吹得更加凛冽，沈星颖套上了外套，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
和余斯羽分别后，崔雅就顺势叫住了她，让她今晚到这里找她。
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没想到你来的还挺准时。”
崔雅带着两个人坐到她的旁边。
一个人看着眼熟，另一个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
那个相像的女生关注到她的打量，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沈语。”
沈星颖握住了她的手，“你好，沈星颖。”
而那个眼熟的女生就冷淡许多，“李亦，你认识的。”
这个名字一被提起，沈星颖就不自觉地想起黑暗环境里对她狂吠的那只黑狗。
李亦抓住她颤抖的双手，“你别害怕，十年前的事，我向你道歉。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沈星颖呼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崔雅不知什么时候点好咖啡，送到沈星颖面前，“卡布奇诺，不苦。”
沈星颖接过，道了声谢。
“你今天说的那些，对你自己的名声不好。”沈星颖拨弄着勺子，看似不经意地提一嘴。
崔雅目光轻佻，“什么话？说余羲和和我做了不三不四的事概不负责？你怎么就确定这不是事实呢？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这么相信他？”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星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再者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信任余羲和。
“你喜欢他？”崔雅咄咄逼人。
沈星颖连连摆手，“我不喜欢他。”
“那你就不应该和他走的这么密切。”沈语插了一嘴，“他这种条件的，你喜欢他也正常，他也来者不拒的。”
沈星颖咬咬牙，“我真的不喜欢他。”
崔雅立马接话，“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都和他相处过，他是什么样的品性我们也都知道，今天约你来也只是不想让你再掉进渣男的陷阱。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他，也不能吊着他，这样对你们都不公平。”
沈星颖点点头，不敢看她诚恳的眼眸。
出了咖啡馆，她脑子还是乱哄哄的。
一点开vx，就看到余斯羽发的一条短信。
「羡羡：我哥明天可能不能来一起看电影了。」
余斯羽是在他们几个人的大群里发的，一些不明缘由的疯狂在输出“？”。
「隐姓埋名吴彦祖：咋回事啊妹，你哥咋了？」
沈星颖心乱如麻，熄灭了手机。
晚风有些微凉，崔雅的话在耳边循环，沈语的模样也在眼前浮现。
“你走的还挺急。”远处的声音若隐若现。
沈星颖转身，对上李亦的表情冷漠疏离。
“有事？”
“想找你聊聊。也算是老朋友了。”
“我们可能没什么好聊的。”
李亦不以为意，“其实你走之后我们家也没过的很好。”
“所以呢？”
李亦沉默，而后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一笑而过，然后宽宏地说这些都过去了。”
“你们家伤害的从来不是我一个人，我没资格释怀什么。说实话，我希望你们家过的越惨越好。”
她点点头，释怀一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个性。”
“谢谢夸奖。”
“你恨余羲和吗？”她表情有些玩味。
沈星颖沉思片刻，老实说道：“恨过吧，但我更恨我自己，更恨你们家。”
“我姐嫁给李鸿光了。”
沈星颖脑中炸开花，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什么？”
李亦没等她反应，自顾自往前走。
沈星颖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李为疯了？”
李亦满脸泪痕，摇摇头，“你不是恨她吗？这个结局你应该很满意。”
“你有病吧。”
沈星颖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十年太模糊了，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说恨不至于，说不恨又太假。
知道她嫁给李鸿光，同情又大于了恨。
出生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人命好像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沈星颖目送李亦远走，自己默默站在原地。
站了一会儿，她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沈星颖戴上耳机，隔绝外面的世界，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淅淅沥沥，不痛不痒地拍在窗户上。
下了车，匆匆忙忙跑进家门，赶紧冲了个热水澡。
她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摆烂小分队”的群消息一下子刷到了99 。
「羡羡：就是我爸爸今天下午放学去学校的时候碰到崔雅，她在我爸面前说我哥逃课打架还和她做了不好的事。还给我爸看了什么什么视频。」
「隐姓埋名吴彦祖：我丢，她怎么话都说的出口。」
「羡羡：当时我和阿星就在她旁边。她说的很动人。」
「隐姓埋名吴彦祖：@x小沈同学，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余哥绝对没有做过这种混蛋事，他那些恋爱传言都是我们闹着玩瞎传的，他都没谈过的。」
……
沈星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人品，况且他那天逃课为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她打下一串“我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要是让我证明什么，我也可以证明”，打完，她想起下午崔雅的话，又一点点删掉聊天框里的东西。
「x：他做没做过这种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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