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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祝澜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到做到。

上元佳节,祝澜和她一起吃了元宵,饮了元宵茶,兰城街上举办着等会,龙灯,狮灯,各种各样的花灯被悬挂在各处,明亮的烛火在其中闪烁,将整条街照耀的与那白日还要明亮一些。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灯,猜灯谜赢小礼物以及卖元宵的地方。到了夜间,祝澜给阮枝雪穿戴好了,带着她出了门,她们走在街上,手中拿着刚刚买下的漂亮花灯,阮枝雪看着手中的灯,想到新春佳节之时买下的灯,“这节日之间相互连接着,似乎不管是什么节日,这漂亮的花灯总是会出现,应当是因为它漂亮,能够便捷的拿在手中以及寓意比较好的缘故吧!”

春节的时候的红色灯笼,元宵节的花灯,二者异曲同工却又有不同的寓意。

“一同出现的还有很多东西的,例如过一会儿要去看得耍龙灯和舞狮子,但是因为其在这些节日中的含义并不相同,所以即便多次出现,也并没有让人觉着厌烦,反而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增加了这个节日的氛围,将节日进一步推向**。”祝澜一边走着一边给阮枝雪说着。

在不同的节日里面就有不同的氛围,这是独属于这个节日的。

祝澜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上停了下来,卖东西的是一个婆婆,看着很是慈祥,看见二人走了过来,热烈的招呼着。

摊上的糕点的样子只有两三种,种类也只有一种,婆婆给两人介绍,说这些糕点啊都是她自己做的,保准儿味道好。

两人买了几块,寻了一个卖元宵茶的摊子做了下来,点了一壶元宵茶,而后便就着元宵茶吃起了糕点。

“人间的习俗真的有些多,这些年来一些节的风俗还在不断增多,而一些节日却落寞被人渐渐遗忘了,最后会剩下那些东西却也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些风俗倒也有趣,就如这元宵节吃枣糕,这一年都红红火火的,这个寓意就极好。就凭着这个寓意,这一日的枣糕都不会难卖。”祝澜如此说道。

“毕竟今日和平日不同,即便要贵上两三钱于人们而言也可以接受。”

吃完了点心,两人继续走着,她们逛了兰城庙会,看了花鼓戏,又站在人群之中看了舞龙舞狮表演,看着踩着高跷的人从面前走过,行至幽兰河旁,瞧见有人在卖孔明灯,阮枝雪便和祝澜一人买下了一只,两人拿着笔各自在上面写下心愿。

心愿这个东西说来也是渺茫,本来买灯的时候觉着自己可以写下一堆,但是真的提起笔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纠结半天,祝澜那里已经写好了,阮枝雪思索一二,最终在孔明灯上写下了“随遇而安”几个字。

将手中的孔明灯点燃放飞,看着它越飞越远,最终不知道飘向何方。

“祝澜也相信点燃了孔明灯所许的愿望就会实现吗?”

“心中相信,但是现实并不相信。”

在祝澜所写的孔明灯上面,阮枝雪只看见了一个字,无。

明明不信的,却又为何还是想要放飞?

小孩子嬉笑打闹,望着飞远的孔明灯啧啧赞叹,她们穿着明亮红色的衣裳,三五成群的拉着手一起穿梭在人群之中蹦蹦跳跳,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烟花绽放的声音,阮枝雪旁边刚好有一个小孩子,听见了烟花的声音在原地又蹦又跳了起来。但是她前面是许多位大人,小孩即便再怎么跳也仍旧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在小孩旁边的一位男子将其抱了起来,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是最好的观赏之地。

往周围看上一圈,发现了许多一家人出行的。

阮枝雪看得心中温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却又想起他们,想到之前在一起的场景,心中生了一些难过和怀念。

这世界上总是有离别的,或早或晚,不是你离开就是他离开,谁也无法避免。

“当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回去的路上,阮枝雪百感交集,所有的情感全都化成了《水调歌头》中的这两句诗去了。

今晚悬挂着的花灯到了夜间一盏一盏的燃尽,最后失去了原有的光茫,成为另一天中的普通的灯笼。

阮枝雪回到府中很困很困了,却一直没有睡着,她无事可做,最后选择了看着自己带回来的花灯,看着她光芒越来越弱,最后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之中,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许久,但已经燃尽的短小的蜡烛,又怎么可能还会复燃呢?

阮枝雪咳嗽了两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睡梦之中事物多变,奇幻诡谲,她好像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又一下自回到了光明,她看到了过去又好像仍旧停留在现在,大脑一片混乱,有什么熟悉的味道覆了上来,又有什么苦涩的味道钻进了脑中,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在梦境之中,而现实中的祝澜肯定又在为她诊治了。

阮枝雪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无奈眼皮沉重,难以睁开,身体僵硬,竟连动一下的都是奢侈。无法做到的事情,她便也就不再继续,黑暗再次袭来,她张开双手拥住了它,任由自己沉溺。

“我相信,这次黑暗过后,我就能够醒来。”

果然,当阳光朦胧在眼前,阮枝雪醒了过来,头往旁边一偏,就见祝澜坐在她的床头,两人目光止片刻相交祝澜便移开了目光。

“你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将阮枝雪扶起,将早就准备好放在一旁的温水递给她,她双手无力,便就着她的手将温水饮下,小小的一杯,分了两口。

“我醒了,多谢。”长久未曾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很是干涩,才将这句话说完,阮枝雪忽觉喉咙一痒,咳嗽声接连不断,她低俯下身,以帕轻掩,口中忽觉腥甜,直直地便呕了一口血出来。

祝澜从一旁拿过痰盂,又将阮枝雪轻转了过来,扶着她,轻拍她的背,待喉中痒意退下,眼中泛出了眼泪,身旁递过来一杯水,她接过水漱了一下口,接着两杯过去,口中的恶心味道被大致洗去。

“多谢。”

祝澜扶着她重新靠在了床上,手中的手帕被祝澜拿过放在了一旁。

阮枝雪忽然发现祝澜头上的白发好像更多了一些,就像当初她给自己治病之时产生的变化一般。她回顾着这段时日,一开始与祝澜重逢之时,这人头上虽有白发,却只是一点儿,在黑发的掩映下并不能发现。但当她将自己带回来后,她的头发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汤药仍在每日不断地喝着,药的苦涩味道越来越重,祝澜头上的白发也随着增加,但药能产生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阮枝雪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元宵节买回来的花灯祝澜挂在了床头上,里面的蜡烛用尽后被她重新换了一只,只要点上,花灯仍旧会像那一日一样发出柔和的光。

“祝澜,你的白发和我有关吗?”

祝澜没有回答,只是用勺搅动着汤药,让温度刚好。

“曾经有一个修炼者与我说我的身上有妖力,妖力还很强,而你头上的白发则是因为妖力波动太大一时之间无法维持变化导致的,所以你耗去的妖力被你用来拖延我的命了,对吗?”

“对。”

“你曾经也用这个方法想要留住她吗?”

祝澜愣怔了一瞬,拿在手中的药碗里面的药汁晃动,“是。”

“你失败了。”

“是,我没能留住她。”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生老病死,大自然之规律,谁想改变必然会遭受惩罚,所以你头上的白发不仅仅是妖力消耗所致,还有你擅改天命的惩戒。”

祝澜瞥了一眼自己垂在胸前的白发,“十多年过去了,你见识的东西还挺多的。”

“没有多少,只是走的地方多了一些罢了。”

汤药温度已可,祝澜便将碗递到了阮枝雪的嘴边,“喝吧,这药太苦,几口喝完反而好些。”

就着祝澜的手,阮枝雪又将药喝了而后又喝了一杯温水散了口中的苦味。

“不用说谢了,才刚刚醒来,便已经要说三回了。”祝澜提前打断,随意从旁边拿了本书递给阮枝雪,“我收拾收拾,你先看着书!”

“好。”

外面的阳光着实热烈,阮枝雪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窗边放着的花瓶中插着的粉色桃花,在阳光之下,娇嫩鲜艳,光是这般瞧着,便心生欢喜,身上也好像注入了一些力量,阮枝雪勾起笑容,灿烂一笑。

“我又活过来了。”

不一会儿,祝澜端来了一碗粥,阮枝雪恢复了力气,自己拿着勺子吃完了小半碗,剩下的吃不完了,祝澜便接过去放下。

“我晕了几日?”

“三日。”

“那我还能活多久呢?”

祝澜拉过了她的手为她诊脉,“别瞎想!”

“我想和你过一下乞巧节,可以吗?”

祝澜未抬眉眼,低声道:“可以!”

笑声传来,阮枝雪眉眼舒展,悬着的心好似放了下来。

这一年的花朝节,祝澜答应了阮枝雪的请求,两人一起去祭拜了花神娘娘,携着满身花雨走遍了大半的兰城。阮枝雪买下了一只燕子风筝,在祝澜的帮助下成功让其飞上了天空。

红色的绸缎被她系在了花神庙前的大树上,和其他被绑在上面带着人们期许的众多绸缎一起随风飘扬,将她们的心愿带给花神娘娘。

许愿之时,阮枝雪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心中妄念又生,她苦笑低头,最终没有许下任何愿望。

漂亮的花环,鲜美的花糕和花茶,越过由紫藤萝构筑而成的长廊,紫藤萝和后面淡粉色的樱花两相映衬,紫色与粉色相互碰撞,在这春日碰撞出独特的色彩。

长廊上覆盖着的紫藤萝只有表面上的一层,鲜嫩的绿叶和紫色的花之下仍然有许多上一年留下的干枯。

现在还不是紫藤萝开得最好的时候,只有一些受到了阳光春露的召唤提前跑来应约。

兰城的花朝节举办的没有陵城的热闹,并没有花神游,除此以外,其他的都差不多。

一样的流程,但从来不会觉得厌烦。

“祝澜,这个花朝节,你过得可欢喜啊?”

“自然欢喜。”她语句平淡,其中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意味,阮枝雪并不在意,笑着道:“欢喜便好。”

花朝节过了,往后便是寒食节,想到寒食节即将到来,阮枝雪心中的病又加重了一些,想到离去的父亲、母亲、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不知现在是否安好的悠悠,整个人的情绪整个的低落了下来。

亲人下葬的地方是在陵城,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却是在兰城,两城距离遥远,若是没有半个月的快马加鞭又如何能够到达。

阮枝雪想了一日最终还是决定去往陵城,也许就要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总要去将他们坟头上的草清一清,多年未曾前去,着实不孝。

本来就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前去,便想要不告而别的,但又怕这样反而会给祝澜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思量再三,阮枝雪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祝澜。祝澜听罢,便决定与阮枝雪同往,阮枝雪想要拒绝,“祝大夫那一日不去看看姜大夫吗?”

“会去的,她在的那个地方,很快便到了。”

话说到这里,阮枝雪便不再继续拒绝,应了下来。

二人到陵城的时候,杨柳正是抽条的最好的时候,纷纷扬扬的柳絮在风中飘舞,倒是多出了很多悲戚之感。

“从前花朝节的时候我最喜欢由柳条编成的花环了,柔韧的柳条,鲜绿的柳叶儿配上春日里各种各样的花着实好看,母亲说,这柳条环儿是驱邪的,带上啊好。但后来我在诗词之中所读,在现实之中所看,很多的柳条被折下用于送别,那年我离开陵城奔波生计之时插在父亲坟头的也是柳条。后来,我便不喜欢柳条了,也厌恶起了柳树。现在想来……”她唇畔带着苦笑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当时的自己太过年幼了。

祝澜在一旁听着,并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了阮枝雪。

寒食节前两天,阮枝雪整个人的精气神迅速减弱,到了前一日,阮枝雪更是一夜未睡,等到鸡鸣之声传来,阮枝雪换上了素白的衣裳,打开房门,看到了同样一身素白站在门外的祝澜,她头上的两朵白花从来自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就没见她摘下来过。起初只是觉着好看,知道一些故事后又觉着它可能是为了某人。

“我陪你去吧!”

一夜未睡,阮枝雪眼睛里泛着红色的血丝,她声音带着哽咽,“好,多谢了。”

“不必。”

祝澜扶着她走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马车里早就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那是前几日两人一起准备的。

马车出了城门,来到了一座山上,阮枝雪提着东西,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了上去,步伐极为沉重。

祝澜跟在她的身后,默默的走着,看见她可能要摔到才会拂上一下。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墓前,在这个墓的旁边还有三个墓碑,阮枝雪在这些墓前跪下,压抑许久的眼泪无休止的往下流,口中压着的呜咽声变大,阮枝雪声音干涩的呼唤现在已经躺在冰冷地底的亲人,悲切哀鸣。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来看你们……父亲,我没有找到祖父祖母的坟墓……”跪倒在地的阮枝雪慢慢的可以说出话来,一开始只是道歉到了后面却又像个小女孩一样讲述自己近些年来受了许多的委屈,讲到之前他们对她未曾完成的承诺,讲到她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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