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辞笙发觉异样。
“我好像没有灵力了。”浮生看着辞笙道。
“什么?”辞笙发出惊讶,说罢便气引丹田,合指为掌,却不见手间有灵光流转。
众人都已发觉,纷纷运气施法,结果却都和浮生、辞笙一样。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这样多的人丧失灵力,只怕是席间的酒水饭菜有问题。”浮生气愤地道。
辞笙从手边的桌子上拿来一盏酒一饮而尽,紧锁双眉,片刻才道:“是酒的问题,这药极其罕见,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我也发现不了它有问题。”
辞笙怒上心头,甩手砸了酒杯,“是我疏忽了。”
“选在今天动手看来是蓄谋已久,这样的人再怎么防,你也是防不住的。”
“城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浮生手下大小士徒和关主发问道。
“老人和孩子向后山撤离,想走的也可以走,剩下的……”浮生深吸一口气,撇去了眼底的戾气,“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作死!”火焰的红光映在浮生的脸上,霸气侧漏,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软了下来,对辞笙道,“快想办法让秦桑离开,今天是他大婚,我岂能让他有半点损伤,让他带念笙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我找不到他,他好像不在这里。”辞笙在身后的人海中寻找,却不见人影。
“只要不在这里就好。”浮生已经没有半点好顾虑的了。
浮生抽出腰间的剑,率领众人攻下了白玉台阶,虽然他们已经没有法力了,但他们都是弈扶各地的高手,就算是光凭武功,那外来的人马也不敢掉以轻心。
外来的人马在浮生他们面前一排排地倒下,同时,他们自己的人也在一排排地倒下。
浮生发觉不对劲了,对方对弈扶的剑法颇为了解,连阵法也很有研究。
怎么回事……
白玉台阶上滚动着血珠,浮生的白衣已满是血迹。
对方的人马占有绝对的优势,又有法力傍身,弈扶士徒再怎么厉害也终究处于下风,又退回到了白玉台阶附近。
浮生目光瞟到府邸的西侧,道:“不好。”她心中崩起了一根紧弦。
对方的二十来人已经潜入了城主府去西侧小山的走廊了。西侧宛若仙境悬在空中的小山上正好就是弈扶无姓氏族的藏书阁了。无姓氏族世代祖先所有的智慧全部以各种形式收藏在藏书阁内,是整个无姓氏族的命脉和荣耀。
家族可以亡但藏书阁绝不能失守。这是苍梧生前对浮生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浮生体内真气运转,灵力从被束缚的灵脉中挤出一星半点,指间浮起微弱的灵光。浮生用了全力,身上的新伤旧伤一一裂开,血滑过手指滴落在地上。辞笙和归笙见状也挤出几分灵力传送给浮生。
手起,一道灵光,地上散落的刀剑悬浮在半空,听候她的差遣。浮生默念心咒,双手猛地一合,刀剑便纷纷射向走廊上的人马,刺过他们的胸膛。刹那间,辞笙和归笙被震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
更多的人马再一次向藏书阁的方向进攻,浮生身后除了辞笙、归笙和闻人墨以外只有不到三十人了,况且都灵力尽失,身负重伤。
连片的尸海和鲜血让浮生意识到,这是一场浩劫,不管是她还是弈扶湾都在这一刻无尽的接近死亡。每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都好像在敲击着这个家族的丧钟。
浮生用剑支撑着身体,看向辞笙。四目对视,辞笙眼中似乎泛起了薄雾,她知道,浮生将要做最坏也是最后的打算了——千里移川。
千里移川之术是弈扶无姓氏族的禁术,它可以将人,房屋,府宅乃至山河,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全部收入囊中,传送到别处。但此术会使心脉俱损,施术者绝活不过三个时辰,这也就是它为禁术的原因。
历代弈扶城主都会修炼此术,但至今为止没有人敢使用,它就像大海的深处,令人渴望,也令人畏惧它的力量。
“一定就到了这一步了吗?”辞笙一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虽然早了几天,有什么区别吗?”浮生道。
“他还没来……”
“没来就没来吧……你倘若见到了他,就跟他说,或许比起帮我报仇,我更想他去这世间找一找我。”
浮生站在弈扶湾的最高处,这一刻她是弈扶湾的城主,只能是弈扶湾的城主。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浮生推开大堂的门,决然走进去。辞笙看着她的背影,眼泪从脸颊上流过,混着不知是谁的鲜血。
辞笙抹去了眼泪,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用铿锵的声音道:“关门布阵,给我死守大堂和藏书阁!”
堂内,浮生开始施法,为了能让对灵脉的束缚降到最小,她逆行经脉。什么顺气而行,什么气沉丹田,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半个时辰像是过了一年。
大堂的屋顶上冲出一道极为耀眼的灵光,直射西侧小山上的藏书阁。藏书阁被照得雪亮,渐渐变得透明,最后便消失了。西侧小山上顿时光秃秃的一片,荒芜且凄凉。
一大口鲜血从浮生口中涌出来,她的脸惨白得像一张纸,此时的她已经经脉尽断,疼得全身都在抽出。
浮生没顾那么多,只是强忍着剧痛抹去嘴角的血迹,继续施法。
嘭!
大堂的门被浮生的灵力撞开,门外扑面而来一阵腥风,弈扶只剩下八个人在战斗了。突然,那八个人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身体周围一道灵光缠绕,将他们移到堂内。然而浮生的法术并没有停止。
“浮生你这是做什么!”闻人墨含着泪水带着恐惧怒吼道。他知道浮生要把他们送走了,但他更知道,千里移川可以移世上任何东西却唯独不能移施法的人。
“闻人墨,你给我听着,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这个小布囊里是我无姓氏族的命脉,我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完成我的使命,否则你就是我无姓氏族的罪人,听到了吗!”浮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不容反驳的命令。
闻人墨想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他早已泣不成声。他是氏族子弟,家族显赫,但从小跟在苍梧和白芷身边,比起那个只算得上和他姓氏一样的家,弈扶湾或许才是家。
“我不会走的,我不走,你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把我留下来,行吗?”一向镇定自若的闻人墨此刻却哭得像一个孩子。
“不行!你守住藏书阁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闻人墨,答应我!”浮生的声音在颤抖,她正用她最后的力气向闻人墨喊到,直到气若游丝,直到支离破碎,浮生才喃喃低语,“哥,答应我吧……”
浮生望着闻人墨,闻人墨也望着她,两人像是一场无声的,悲哀的,绝望的较量。
闻人墨在听到那声哥的时候,眼泪顷刻决堤,他用袖子擦去眼泪,双膝跪地,向浮生重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闻人墨的脚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渐渐蔓延到上身,他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伤有多疼,他只知道他把那个历代无姓氏族为之骄傲的,让浮生陨了性命的,装着藏书阁的小布囊抓得很紧很紧……
来世你还能认出我的对吧?哥。
浮生苦笑了笑,又看向脸已哭得扭曲的辞笙和归笙。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过将来有一天她与她们生离死别的场景。她以为她会说出一大段让人潸然泪下的遗言。可如今,她竟一时语塞,思来想去,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她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辞笙归笙,好好活着,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一个,两个,三个……浮生看着所剩无几的弈扶士徒一个又一个的消失。“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她带血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你别想一个人去死!”这声音引得浮生一阵颤抖。
辞笙和归笙竟然以血为咒从千里移川的阵法里挣脱了出来。浮生想再一次把她们送走,但闻人墨和其他六个人已经被移走了,阵法也消失了。
“从小到大,大路、小路、山路、水路什么路我们没一起走过,害怕它区区黄泉路吗?”
“为什么啊!你们知道什么叫死亡吗?想活着的人,老天却没有给她时间了,可以活下去的人,为什么要来送死呢?”浮生带着哭腔喝道。
“我们小时候就说过要同生共死的,我辞笙从不食言。”辞笙含泪道。
浮生剑落,抱住了辞笙和归笙。辞笙和归笙的脸靠在她的肩上,她能感觉到她们的眼泪浸过肩上的衣裳。此刻,她的心很安。
“主人,只剩三个了。”浮生辞笙和归笙一同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黑压压的人马聚集在堂外的白玉台阶上,不敢上前。
浮生走出大堂,看着这一幕,这时,人群中间突然肃静,让出一条路。
黑色的鞋履,一身鲜红的衣裳,腰间的佩剑上挂着弈扶的银杏坠饰,那张脸,她仨人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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