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宋百威在公司后边的人工湖找到陈惠子。
陈惠子正在湖边投掷石头。
石子一颗一颗沉入湖底，声音闷而沉。
“在这里一个人做什么？”
陈惠子没有理会宋百威。
“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放松放松。”
她微微侧着头：“去哪？”
“吃大餐的地方。”
“不想去。”
宋百威坐下来，他和陈惠子之间的距离，咫尺之间。
低头看着她放在草坪上的另一只手，他的指尖差一厘米的距离就可以碰到她的。
“一个人在这里扔石子多没意思，不开心的时候找点美食，心情自然会变得豁达。”
“我不想豁达。”
“不是，你这人咋这么......叛逆呢？”
陈惠子不搭理他。
“那里还有爵士乐，有咖啡香气，多好啊。”
“那里人多。”
宋百威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疑惑看她：“人多，热闹点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见人。”
宋百威想了下，掏出手机。
几分钟后，他把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陈惠子的脸上：“那我们就去没人的地方，我保证，那里没有人能找到我们俩，而且风景很不错。”
陈惠子淡淡一声，声音有气无力：“哪里？”
就在宋百威开口的瞬间，她抓住他的手。
天旋地转的感觉下来，只一瞬间，他已经被陈惠子带到了目的地。
面前对着大海，往下望去都是礁石，现在这个时间点，海浪打在礁石上，奏成很有规律的乐曲。
回过神来的宋百威骄傲抬头，指着紫红色的天：“看，我说的不错吧，风景超好。”
像香根鸾尾花沾上了红酒一样美。
陈惠子这样想着。
“嗯。”
宋百威点完餐，回头，他愣了下。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陈惠子一直以来脸上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是天边的红映照在她脸上，让这个样子变得更为清晰，还是此刻因为想到了什么，她的情绪被放大了。
他伸手在陈惠子面前挥了挥。
陈惠子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紫红色的天：“你知道这个天，和我那边的世界很像吗？”
宋百威抬头，此刻有一两只海鸟飞过。
“你那边也有这样的景色吗？”
“嗯。”
明明只是一个字，他却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
他看到她一连呼出几口沉重的鼻息，就像读书时他常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听到的那些呼吸声一样。
他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看来我又带错了地方。”
“先生，小姐，你们的红酒。”
餐点陆续上来。
食物的香气和着晚风。
陈惠子摇晃了下红酒杯。
宋百威举起杯子，正欲与陈惠子碰个杯，下一秒他就看到陈惠子自己先抿了一口。
他抿了下嘴唇，最终把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边。
“你知道我是怎么在那边发现这样好看的地方吗？”
他嘴巴微张，后来才发现对方其实不需要他搭话。
他只要安安静静做个聆听者就好。
“这地方是我妈带我去的。”
他点头，安静听着。
陈惠子的眼睛看向天空，那里面的情绪很复杂。
宋百威知道自己此刻若打断，那之后就很有可能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小心。
“那一天，我妈带着我去捉奸。”
宋百威呼吸一滞，他的躯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一直以来这都是陈惠子心中的痛，他也仅仅只在她清醒的时候听过只言片语的倾诉。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仅仅少了一点点，这肯定不是因为醉了才说的话。
他紧张地咬紧嘴唇，生怕自己嘴巴的颤抖会影响她继续开口。
“那天，我亲眼看到我爸和另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我妈把我拽到他们面前，直接就在餐厅闹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向他们的同时，也打量起了我。他们像看一个可怜的小兽一样，对我充满了好奇。”
这中间停了下来，宋百威看陈惠子没有再说的意思，轻轻问了句：“然后呢？”
他庆幸陈惠子还有继续往下说的**。
“我爸拉着那个女人逃走了，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私奔？”
陈惠子摇头，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死了，他和那个女人在路上被车撞死了。我记得那一天餐厅的天空就是这样，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却格外美。”
陈惠子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到最后，她的唇角隐隐上扬。
宋百威心惊。
晚霞映在她的脸上，略显疲惫的眼睛，淡漠和疏离的气质。
她的美比平日更为惊艳。
“所以......”
他停顿了下，把自己此刻的想法道出来：“你不想帮何宏之不是因为他坏到极点？”
“他坏到极点吗？”陈惠子转动自己的脖子，眼里复杂的情绪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不想帮他，因为他就不该活着。”
宋百威倒吸一口凉气：“你想干掉他吗？”
“我没那功夫。”
“那你的计划是？”
“他自然会被干掉。”
“谁？你是说陈俊杰吗？可是我们已经让他签约了啊。”
“我没说陈俊杰会干掉他。”
陈惠子摇动手中的红酒，此刻的颜色变得暗淡，而她的眼也变得更深沉。
“那怎么办？拖着不帮他会怎么样？”
“你觉得会怎么样？”
宋百威想起在公司匆忙离开的何宏之，他后来让人调查他，发现他那时是去做了心理咨询。”
陈惠子一个眼神，他好像懂了她的意思。
颤抖着身体，他不敢相信：“你是想说，他会被自己的恐惧逼死吗？”
陈惠子举起酒杯，嘴角的笑逐渐明显：“恭喜你，变得聪明了。等我离开的话，你也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他突然有点懵：“什么意思？”
“飘前几日找我说，这个世界在我离开之后还是要有人来替我的职。我和她推荐了你。”
宋百威登时摇头：“我不要。如果你不在了，我也就没有了做这种事的理由。”
“哦？为什么？你当初不是很羡慕做一把手？”
“从来都不是，我当初答应你，只是为了报答你。”
陈惠子的笑容凝固。
当年那个她选中的男孩，胆怯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
“你之后想报考哪个学校？”
“问这个做什么？”
“你去哪我就去哪？做你小弟我也愿意。”
少年说话时害怕被拒绝的眼神，她至今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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