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岑山澜再入东宫,步履匆匆,面色全然不似离开时那般恬然。
太子眯起眼,看向他,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短时间内难以理解的事。于是太子身子微微前倾,再问道:“你说他已经离开了?”
——由于简尚书照顾,叶衹明自通过科考官至藏经阁知藏后便独居于简尚书买下的一处私宅,蜗居著书。休沐之日更是足不出户,对来访者也是能避而不见就推辞不见。
这样的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出了屋还不知去向?
太子坐不住了,虎眸中带着深思。
良久,在岑山澜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太子决定亲自去上一趟。
一路顺捷,马车到了吏部尚书府上。太子掀起帘来,便见简奉明恭候已久。
两人便一道前去那处宅院。
进了院子,太子方才明白为何叶衹明衷爱蜗居。
小院不大,四四方方,朱墙雕窗,翠竹青绿。院中央一池游鲤嬉戏漫游,两侧湿泥金桂,别有意趣。
竹屋檐下系着一只风铃,风过时清脆有声。
推开门,步入竹屋内,方见着满室玄机——一架架古籍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末了,小窗透光处摆放着一张桌案,一只茶壶一只杯,笔墨俱备,檀香袅袅。
桌案上一本摊开的书尤为惹眼,正是靖节先生的《饮酒》。
可惜,没能见到这里住着的人。
“这是什么?”少年信手将案上书捉起,轻瞥了眼,正欲秉持“君子不擅动他人之物”的想法放下却忽地动作一僵,遂重新将书放于眼前,展开,中央果有龙飞凤舞的数字,只见——“知我者谓我心忧”,却是没有标点亦无下半句“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人或许不知其意,可太子却是心下愧怍顿生。
他不该疑心这般甘愿居食从简的人会在救民于水火之事上会抱有私心的。
简奉明在屋外没有进来,他微微仰头,看着那只风铃,目光似有怀念。
岑山澜见着他出神的模样,心下感叹,终也没有驱散这片静好。
·兵部尚书府·
荀玄之斟茶慢饮,优雅从容,目光掠过窗边的兰花,落在对座上。
“老爷,二老爷求见。”
门外是总管有意抬高的声音,接着便听得门外脚步轻响,错落不齐,难掩慌张。
荀玄之合眼再睁开,目光温润许多,清清嗓子道:“有劳了,让他进来。”
分明是没有什么情绪的话语,可那重音却饱含压抑。
门外两人听了,心下同时一紧。
——别人不知道也罢,他们还不知道这人越是生气却越是客气?
担惊受怕间,总管已拉开了房门,低垂的目光已含怜悯。
二老爷眼瞅着总管的态度不由得多谢,一只脚方踏了进去,不知怎的竟没踩稳,脚下一绊便错步乱跌至荀玄之跟前,随后更是顺滑地一跪,登时磕得地板一响。
“嘭——”
接着二老爷便是一磕头,哆哆嗦嗦地打着颤。
“你出息,为兄受不起啊。”
荀玄之眉头一皱,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门槛上。
二老爷心知不妙,连忙又磕上几个响头,抬起那红印惹眼的额头,哽咽道:“大哥,我错了。”
总管只无意瞥上一眼,虚虚见着那并不体态轻盈的背影,也不敢多听,遂匆匆阖门,掩了耳目好图清净。
安静只持续了一会儿,也掩了上门,却不想还是有那么二三锐响,突破重重障碍长驱直入门外人的耳。
·聚福楼·
胖叔背上祖传刀具,进了楼中。
小二抬头,只一眼便瞪圆了眼,咋咋呼呼地跑去拉低头拨弄算珠的掌柜:“是他吗?当初那个主厨?”
掌柜正以为小二又是拿他取乐,自然不想多费心思空耗,可心里也不免多想——现如今聚福楼日渐式微,连个普通的帮手伙计也不拿他当上头了。
正思量,忽然听见一道憨厚的声音:“蔡掌柜,我回来了。”
“你又拿我开玩笑……”
这良久没出现过的声音响起,掌柜正欲否定,忽然惊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
“潘兄,真的是你?”
掌柜眼眶湿润,上前抬起双手握住胖叔的手臂,语气激动得显出颤抖。
胖叔向来有些木纳,不懂煽情,面对这个多年未见却一直在等待着自己风光归来的老伙计只手足无措地拍拍他的肩背。
“你真的回来了?”
掌柜抬起袖子信手抹去泪花,只是这一抹,失了分寸,歪了纱帽,露出染霜的鬓发。
胖叔也不算年轻了,可见着故人的白发却也忍不住感慨,在老友激动得目光中应声道:“嗯。”
掌柜似想起什么,看看比脸都干净的账本,再看看珠圆玉润的胖叔。随后一把将胖叔拉到厨房,指指炉灶,换一副面孔道:“干活干活,跑了那么多年你知道我一个人(没甚黄白之物)怎么过的吗!”
说罢,又退出去招呼到:“去招多几号人来,要手脚利索的,银钱好说。快去啊,看着我做甚?”
小二无语伸手:“钱呢?”
掌柜忍痛从怀中取出一整串铜钱,在小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取下两枚,放在他手心,很是肉疼地闭上眼:“快去,我要反悔了!”
小二:不是,这么点连买个鸡屁股收买门外大黄都办不到你让我去招人?
吗喽的命也是命!
得,小二多少还是有点机灵劲在身,不然也不会在重重裁员之下仍保留下来。
他往门口一站,嚎一嗓子,朗声道:“聚福楼招人啦,聚福楼招人啦,潘主厨荣耀回归,有意者进,身外之物好说!”
咋一听还以为是潘姓将军打了胜战凯旋归来,听清后原也□□不差,只不过从武将军变作菜将军罢了。
·吏部·
叶衹明正递交辞呈,心已不知飘向何处游山玩水,可那吏部司理监却面露苦色。
“为何不批?”
叶衹明很是不解,藏经阁知藏并非要职,怎么他还这般为难。
吏部司理监冷汗直流,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爷就是前不久让简尚书亲自进言、又提出成效颇丰的赈灾之策、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吏部尚书衣钵的青竹先生。
若是一般小吏倒也还好,但叶衹明的去留,决定权压根不在他手中。
“这…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叶知藏先回,待我前去问过尚书再亲自答复。”
叶衹明并非刁蛮之人,于是颔首表示理解,拱手离开了吏部。
吏部司理监颤颤巍巍地收起辞呈,抹一把温热的额头,松了官帽散散热。
——大理寺那个小滑头还说甚的温文尔雅进退有度,这一退都不知道叫他多为难!
消息很快传到正处理吏部上下事物的简奉明处,他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先问问宫中那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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