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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门口——
田蕊不知自己昨晚怎么就点了头。
走出民政局,阳光以一种不张扬却恰到好处的姿态洒落在这一对新人身上。
田蕊手上拿着结婚证,她还恍惚着。半小时前,她和他还是未婚。半小时后的当下,她和他变成了他们,婚姻状态变成了已婚.....
田蕊继续天马行空地想着,周芮修长的手指以一种几乎不易察觉的微妙动作滑进裤袋,拿出一个方形绒盒。
他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对戒。
“嗯,这个,”顶着田蕊疑惑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做戏做全套,你可以当作道具。”说完,他若无其事地将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又拿出另一个戒指给她,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但另一只低垂微微蜷曲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思虑周全。
不过......田蕊看着戒指,思考良久。最后她轻声开口,不管怎么说,要拂了他的好意,还是让她有些愧疚:“我......除了家人外,我可能暂时还需要保密我们已经结婚的情况。”自己才刚走出实习期,成为一名正式的律师,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已婚,传到老板耳朵里,老板便会联想到她很快会怀孕,会影响团队工作进度,然后让她走人。
说到这里,田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挣扎与无奈。她渴望在职场上证明自己,渴望那份属于自己的成就与荣耀,她害怕这份努力会因为已婚的身份而被轻易抹杀。
周芮闻言,目光深沉地望向田蕊,田蕊不知自己是否是错觉,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她听到他平静开口:“好。”说罢便将戒指放回盒子里。
田蕊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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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田蕊盯着床头柜上摆着的结婚证和戒指盒,她放空了很久。她最终还是向周芮要了婚戒。除了身份的变化外,一切都如周芮所承诺的,无变。
其实,对于这场婚姻,她不是不期待的,只是听到他说是为了应付家长,她也只好将期待埋入尘埃,告诉自己不要期待。
因为,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田蕊随手拿起戒指盒,打开戒指盒,又拿着戒指盒发了一会呆,才将里面的戒指拿出来。
这枚戒指,外观上简约至极,看上去就是一个简单的素戒。
田蕊轻轻旋转戒指,内圈中镶嵌的白玉却映入眼帘,它如同初雪般纯净无瑕,又似月光倾洒下的湖面。白玉浅浅的红珀色纹路如同细流般缓缓流淌,田蕊打开大灯,反正无聊,她把玩着。
当大灯一打开,沿着那浅浅的红珀色纹路,缓缓映现出一幅浮雕画。小王子与他的一朵玫瑰,在这光影的变幻中缓缓浮现,小王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玫瑰的深情与珍视,而玫瑰则以她独有的姿态,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回应着小王子的爱意。
当晚,田蕊失眠了。
凌晨三点,她翻起身来,想着睡不着破罐破摔。
田蕊打开床头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那是一张略显陈旧的纸条,纸面已有些泛黄,纸条上写了一串数学函数。她想起来,不禁拂过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意味不明的数学函数,一如当年他在自己生活里留下重重一痕,最后却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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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鉴律师事务所内——
阳光透过落地窗,斑驳地洒在田蕊整洁的工位上。
田蕊给自己搞了杯浓缩咖啡,又埋头于一叠厚厚的案件资料中,手和脑都在快速转动,上次住院耽搁了些时间,她得勤快些补回来才行,而且距离下次开庭已只有几日。虽然昨夜没睡,上下眼皮想干架,但这是律所,不容它们叫嚣。
李明示意她来他办公室一趟。
田蕊轻敲三下他办公室的门,只听“请进”,田蕊走进去,礼貌问好后便安静等待老板又布置什么任务。
李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缓缓开口:“田蕊,我知道你对478案倾注了很多心血,但我现在有个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田蕊心中虽有不解,但仍保持着职业的微笑,等待着李律师的下文。
“是这样的,我这里接到了一个离婚案件,当事人是我老婆娘家的一个亲戚”,李明往老板椅后靠坐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案子本身并不复杂,标的也不大,你知道的,这种亲戚间的案子总是有些棘手。她希望我们能通过法律手段让对方净身出户。这个案子就由你带着新来的实习律师乌悠跟进吧。”
田蕊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她深知离婚案件的琐碎与复杂,净身出户并不是一个法律人乐见的词,它往往意味着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化解客户不切实际的期望。但办案子本就是她的乐趣所在。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隐隐感觉自己正被逐渐边缘化——明明李律师也知道她有能力接触并参与更核心、复杂的案件,现在却将他安排去处理团队此前极少接触的家事案。
田蕊并没有立即表现出不满或抗拒。她担心之前自己之前已请过病假,如果再推脱,老板可能会让自己走人。自己初出茅庐,忍字为上。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好的,李律师,我会接手这个案子。我会和新来的实习律师一起,尽全力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李律师点点头,这个行业里赤诚的年轻人很多,长久的麻木并没有让他对田蕊的表态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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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会客室,田蕊才堪堪自我介绍完,当事人于女士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她开始念念叨叨。
她说他们是去年相亲认识的,只吃了一顿饭就登记结婚。田蕊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恍惚,她想起来自己也是吃完相亲饭,就去领了证。但是,周芮才不会对婚姻不忠,田蕊下意识地想,她了解他。
“田律师,我跟你说,刚结婚时.......”
当事人于女士继续说着,田蕊耐心地听着,这些与案件争议焦点无关的细节,她本可以选择打断不听,但她还是耐心倾听。她始终相信,客户需要的不是一个冷冰冰只会分析法律问题的机器人,专业之外,或许律师也需要倾听的耐心。虽然接下这个案子并非她主动争取,但既然选择答应下来,她还是会全力以赴,努力把它办好。
于女士继续不停地说着,说到婚后不久他们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也曾有过平静而幸福的婚姻生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男方的心开始漂泊,有了外遇,她的脸上忽然生了怨恨,“他出轨,不就是因为我没能生下男孩,为他们家续香火吗?可我也有在努力啊.......”
田蕊有些哑然,她和新来的实习律师小乌交换眼神,小乌毕竟初出茅庐,忍不住开声吐槽:“他没上过初中生物课吗?生男生女是男方决定的。”
于女士有些奇怪地看向小乌,田蕊忙暗示小乌收口。作为律师,不应该对当事人的私生活说三道四,当事人可以说,他们可以听,但是绝对不能多嘴。
“李女士,我想向您再明确一下您的诉求。”
“我的诉求我之前跟李律师说过了,我要离婚,我要他净身出户,女儿也得归我。”
田蕊从一审法院支持离婚的可能性开始,一项项和她细细分析,谈到财产分割的诉求,她委婉道:“如果没有特殊的法律情形,恐怕法院很难支持全部他净身出户。”
于女士拿出一张纸:“我有这个可以吗?他第一次出轨时,我就逼他写了个条。”
田蕊拿到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后双方互相忠诚,如罗坠出轨造成离婚,女儿由于丝抚养,罗坠净身出户,放弃所有财产,并补偿于丝人民币20万元。”
于女士继续说着:“签完协议后,他曾发誓要改过自新,但狗怎么会改得了吃屎!我后来发现,他私下仍然与那个女的保持着秘密的交往,那个女的还给他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田蕊并没有帮腔,而是仔细捕捉和确认每一处有利于当事人利益的细节:“她跟第三者住到一起了吗?我的意思是,同居,乃至于以夫妻相称的那种。”
“对。我有偷偷跟踪他们,他跟那个女的住在一起,我看着他们进到了一个小区,进了同一个单元楼”,于女士脸上带着自嘲,“保安大叔还说他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我一时都搞不清他到底是谁的丈夫了。”
田蕊点点头,表示了解:“我们先争取一审判决离婚。”
“能让他净身出户吗?我想让他出出血,这段婚姻里,不能只有我痛苦。”
田蕊看着手上的纸条,默然后说:“这属于‘忠诚协议’,法官进行财产分割时,会考虑协议内容,但一般而言,不会照单全收。”
于丝仍是紧紧追着:“啊?那我还能让他净身出户吗?这可是他当初自愿的,有手印,又签字,都是真的为什么不行?”
田蕊耐心分析:“根据我国《民法典》的相关规定,离婚时夫妻的共同财产应由双方协议处理;协议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根据财产的具体情况,按照照顾子女、女方和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判决。忠诚协议一般不能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割协议,因此,即便有忠诚协议的存在,也不能直接要求对方净身出户。”
于女士重复问:“那就是没希望了?”
田蕊并没有打包票,而是斟酌地开口:“目前司法实践对于‘忠诚协议’的支持力度不一,完全支持‘忠诚协议’效力的先例也是存在的,我们可以尽力争取,让法官自由裁量的倾向我们一方。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继续向您了解情况,先梳理相关证据材料,确定对我们最有利的诉讼策略。”
一问一答之间,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日中。
“那就拜托你们了,两位律师。”
送走客户后,田蕊与新来的实习律师小乌,决定就近在楼下便利店解决午餐。便利店虽小,却五脏俱全,从热腾腾的便当到各式各样的零食,应有尽有,是附近上班族午间小憩的首选之地,也是田蕊经常光顾的地方。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踏进了便利店。店内,柔和的灯光洒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田蕊轻车熟路地走向便当区,而小乌则在一旁的零食架前徘徊,不时拿起这个看看,又放下那个,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田律师,你说咱们吃什么好呢?这么多选择,我都挑花眼了。”小乌转过头,一脸苦恼地向田蕊求助。
田蕊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常买的那款便当说:“我习惯吃这个了,简单又方便。不过你可以看看新上架的便当,或许有你喜欢的口味。”
小乌闻言,立刻兴奋地跑过去查看新品。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两份便当回来,一脸得意地说:“田律师,你看这个,据说是新出的日式照烧鸡肉饭,看起来就很好吃。我们一人一份,怎么样?”
田蕊笑着点头应允,两人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匆匆而过的行人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而店内则是一片宁静与和谐。她们各自打开便当盒,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不过,香是香,却是工业流水线的味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小乌吃了几口就放下食勺,不知道田律师是怎么吃下去的。
“田律师,你经常来这吃吗?”
“如果没有外勤的时候,一般在这吃,这些饭热热就能吃,方便快速,相比点外卖,还不贵,而且靠近律所办公楼,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立即回去。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在CBD,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餐食。
小乌听她的话,深感认同:“确实。刚才我点开外卖app,在这吃个午餐最便宜都要50、60,我只是一个月薪4000的贫穷实习律师,吃不起。”在CBD工作,在外人看来似乎很光鲜亮丽,但也不妨碍她一个月下来入不敷出,口袋空空。
小乌这样想着,忽然觉得面前的饭又香了,她继续扒拉起饭来,一边八卦:“对了,田律师,我刚想起来,和我同期的另一个实习律师,你见了吗?”
“蓝华采?”
小乌点点头,一脸吃瓜的神秘样:“听说是咱们团队大客户的公子,带资源的vip哥。”
田蕊点点头,入所两年多,这些她早已见惯不惯。
小乌疑惑的说:“您不知道吗?”
田蕊淡淡回答:“我知道他的名字,至于其他的,工作太多,没时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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