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米迦勒那清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诧。以诺连忙解释道：“从回路的编造倒退刻画的目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着，可能是与好友已经和解，与他站在一起过于有安全感，以诺竟自顾自抱怨起来：“做回路的人明显功夫不到家，是出于只要能运行就尽量放着不动，免得出现更多其他问题的心态吗？根本感受不到逻辑这种东西了。”
米迦勒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这是给人卖了，还要嫌弃卖的价格不够好看？”
以诺只装作没听见米迦勒的吐槽：“我只能认出，其中有一部分是维持生存现象的回路——因为我也参与过那次对魔偶的围剿，所以见过不少此类回路，勉强能够认出来。但是，那回路似乎并不完整。一开始我还考虑是我没见过这种设计，或者是制作者技术太差劲导致我看不出来这些可能性。但后来我看了剩下的地方——那简直像是刚刚捅了马蜂窝的小孩子，眼睛和手都被蛰肿了，再拿一根分叉树枝蘸着没和匀的泥浆才能画出来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制作‘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们似乎没来得及达成原本的目标，最后紧急乱刻完。
“所以实际上，我不能算是完全的魔偶——你也说了，我还是活着的人类。我不会出现不能控制自己，吸收周围的能量的情况。而需要吞噬生命能量的事情，我用一种另外的方法解决了。要是说有什么代价的话——”以诺自嘲一笑：“大概是不能再长高了吧。”说着，他手贱地比了比自己和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米迦勒的身高。
“……我还没有成年，你拿我的身高作比没有意义。”米迦勒看这人看得眼皮犯抽，轻轻打掉以诺的手：“说不定这么做的是我正在追查的那群家伙，他们的历史能追溯到很早的年代，说不定当初人类还没有灭亡便存在了。他们已经在研究如何做出没有自己意识的魔偶来作自己的奴仆。”
以诺摇头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魔偶的本质还是欺骗，已经死去的身体却不会腐朽，是因为它原本盛放的灵魂以非正常方法滞留，同时通过回路操纵躯体，也是因此实际上并不活着的魔偶需要吞噬别的生命——必须是接近自己原本形态的生命来维持假象。让这种东西作为自己的奴仆……指的是让它有轻微的自我意识但却没有自我吗？那涉及到了灵魂的分割了，在过去可是禁忌啊。”说着，他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米迦勒询问道：“别说这个了。你现在的状态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如果你现在还活着，为什么不能正常的生老病死？你现在用来活着的，是你自己的生命吗？”说着，他停顿一下，似乎有些耻于说出接下来的话：“你是否像其他魔偶一样，只要不断吸收能量，就不会消逝？”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要叫以诺赶快去死，不要阻拦米迦勒完成他的任务了。
以诺沉默片刻，最后说道：“不，其实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可能，只能支撑两年左右。就算是真正的完整魔偶，也是有使用年限的，只不过相对于人类的生命十分漫长，所以有许多人追求于此。而我的身体，可以说是半成品，最后只能落得比人类和魔偶都要短的寿命。”
天上的月亮已经接近满月，是以即便在夜里，还是有许多光亮透过树叶的间隙，让以诺清晰看到米迦勒美丽的天蓝色瞳孔微缩了一下。认识到朋友也在担心自己，让以诺的心情出奇的好：“所以，你还是考虑接受我的提议吧，剩下的时光也不过是两年——啊，不过我还是会努力活下来的，尽量活得长一些……”
米迦勒打断他：“太短了。”
以诺奇怪道：“什么？”
米迦勒回答道：“两年是很短的时光……它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长，而神谕并没有规定时间限制，我只需要完成它。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同时，我希望可以跟着你，一直见证你的终点，并在最后带走你。”
说完，他立刻补充道：“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不会给红海造成灾难，我不会阻止。同时，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以诺奇道：“啊，好突然啊。虽然如果和米迦勒一起旅行的话对我来说是很开心的事啦。嗯，这条件怎么看都对我有利呢，我现在就能答应下来。我一开始是想要寻找红海有没有和我一样活下来的人类，不过现在这个目标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不过我现在的确还不想死。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从这里出去，米迦勒，你知道这个半岛的异常吗？”
米迦勒点头：“嗯，我们是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了——“
以诺笑道：“米迦勒，你有接触这座城邦的居民吗。“
米迦勒知道以诺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我只观察过，并没有选择接触。一是，你是世上唯一的人类，所以那些人一定有古怪。二是，我白日里追逐你和那个女孩的时候，给其中一个‘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们可能会对我怀有恶意。“
以诺道：“后面那项理由其实不用管了……这些像人的东西如果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或者消失，之前和他们相处的记忆会消失。白天你遇到的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你了，因为我说我们在外面那圈树林里迷路了，尝试让他带我们出去。”
米迦勒道：“这么随便的理由，他也愿意真的带你们走？是不是他认出你了？”
以诺沉默片刻，缓慢说道：“不太可能，我那时候……不怎么出塔的，虽然我的知名度很高，但是不怎么在公共场合露面。”
他们两人的说法，是已经默认这些人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过，或者他们的原型曾经存在过，这也是以诺一个下午得到的结论——他们所说的事，都能和那个时代一一对上，具体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以诺问道：“所以，你观察的结果是？”
米迦勒道：“那些人和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并不像你现在的身体一样可以看出异常。”
果然……以诺皱眉：“我和拉贵尔，就是那个女孩，正在接触居民，得到的结论和你一样。另外，我们得到了其他的情报。”说着，他把奥尔加的事和她所说的话告诉了米迦勒。
“原本我今天晚上便要接触艾格尼丝，谁知突然感知到拉贵尔遇到了危险，所以赶快跑来这里。”生活不易，以诺叹气：“我也不急着回去，虽然她不是人类，但不少物种也是晚上睡觉的，万一回去她已经睡了呢。横竖明天总是能见着的——”
米迦勒像是被逗笑了一般，嘴角抽搐道：“艾格尼丝是梦魇，不需要睡眠。”
梦魇是一种类亡灵生物，是由自然孕育，无父无母的。他们喜欢让生物做梦，在梦中获取他人的精神能量来强大自己。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无法离开自己的出生地，剩下部分自身较为强大，离开后可以维持一段时间，时间长短由自己的能力跟离开后获取的梦的质量和数量决定。
以诺惊讶道：“你知道艾格尼丝？”
在人类还没有建立起第一座城邦前，也是以诺还没有诞生前，该隐曾经因为犯下过错被人类驱逐，他利用自己的魅力吸引到很多非凡物种的伙伴，在当时十分荒凉混乱的红海闯荡，并在回来后建立了以诺城。当时他的伙伴有弗拉基米尔，艾格尼丝，弗雷等等，艾格尼丝在其中不算出名，以诺恰巧记得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她的种族。
米迦勒无奈笑笑：“我之前去红海的经历只有那么一次，把和该隐同行的伙伴名字和种族都记了下来。”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讨论出关于维斯塔斯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信息，最后决定，米迦勒先不和他们一起，而是以他自己的方法探索这里，因为和居民保持联系，好处是能获得更多信息，坏处就是可能会受到限制，不能做出在他们看来很奇怪的举动。
双方各自试探后，明天的这个时间，还是在这个地点，集合交流情报。
这也是和奥尔加约定的时间地点。
说完正事，以诺动身准备去找拉贵尔一起回去劳拉给他们安排的住处——那并不是难事，只要那条围巾还围在她的身上。走前，以诺突然笑道：“我以为你会更关注我成为魔偶后需要吞噬生命的事情，结果你看上去更关注我会不会因为变成了魔偶一直活下去啊。”他佯装生气：“怎么，你们天使不是正义的守护者吗？你却更关心自己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这当然是故意的，以诺一开始就托盘而出这个问题已经解决，米迦勒又相信他，当然不会再问了。只是临走前想到和米迦勒多年分离，好不容易见了面却一直聊正事，而不是像真正的朋友一样在一起聊着没有营养和价值的话题，实在忍不住逗逗米迦勒，看看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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