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一端,一处被叶子遮挡住的山洞洞头。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喘着粗气钻出来,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头戴一顶用羽毛装饰的软帽子,全身都是碎叶和带有小勾子的草果,显得很狼狈。这个人就是以诺,他拍拍身上,仔细地清理着衣服。
那是一种叫做“箱中分离”的魔法,原型是一种街边魔术,把一个人塞入长箱子,头和四肢露在外面,箱子却能从中间人的腰部分开,且把两个箱子拼回来后打开,那人还能完整的出来。那实际上是障眼法,箱子里藏了两个人。而把这种魔术改进为魔法后则是不同的原理,塑造两个“箱子”,在没有任何生物“观测”的情况下欺骗规则,让世界以为两个箱子的内部是相连的。
前者欺骗了观众,后者欺骗了规则。说白了魔法的本质和魔术一样,都是谎言,毕竟人类实际上是没有非凡能力的物种。
以诺叹了口气,冷静下来思考,他还是能看出米迦勒并未真的下死手的,否则刚刚中途给他来一下,自己就得当场躺下。
但是坐下来好好谈判也不可能,无论是他还是米迦勒,都不是愿意把命运交付给他人意志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不会真的完全不顾及彼此的意愿。他能想象到,就算是最好的情况,米迦勒也会把自己完全困住,没有反抗的余地,谈判长时间无果后还是会强行带走自己。
魔法师都会有一定的预言与直感能力,以诺更是很早就被称为先知的存在。正是因为早早预感到自己可能陷入麻烦,以诺才早早把另一个“盒子”布置在森林另一端。
以诺曾听闻过一个传闻。索多玛在毁灭之前,神曾给予部分罪不至死的人类启示,让他们离开城邦,并在之后告知他们关于末日的预言。那些幸存者制定了一个叫做“方舟”的计划,旨在度过末日,为人类的存续保留火种。
魔法师都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但那时离末日还过于遥远,且似乎受到了未知事物的干扰,除了几位魔力极为出众的魔法师,根本没人把那预言当回事。甚至有听从预言做准备的人被逮捕,理由是做出了引起恐慌的行为。
后来,那个传言在很长时间内成为了支撑以诺的动力,让他继续在大地上行走,相信还能再遇到自己的同类。现在,这个希望被击碎了,自己已经是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但是,在米迦勒提出要带自己去往天堂之后,以诺惊醒:即便已经无法再回去当初那种生活了,他还是不想死,天堂可能会很好,也可能不好,可那里不是他的归宿。
收拾好心情,以诺拿出一张牌,上面画着一道雷电。他坐下来,手握这张牌,“看到”了米迦勒在倒塌的营地旁徘徊,好像发现了什么,向他的视角伸出手,然后他感到眉心剧痛,立刻退出了监控视角。
这种魔法叫做“三牌寓言”,是总共四张代表风土水火的牌为介质,手持其中一张,可以同时观察其余三张牌所在地的情况,只是需要留下牌的地方有着充足的魔力,且监视的同时会失去自身对周围的感知力,这是很危险的。
看来米迦勒拿到了放在营地的那张牌,四张牌之间也有微弱的感应,不知道米迦勒现在是战天使还是法天使,如果是法天使,那有一定被借助那张牌定位到的风险。以诺叹了口气,原本,非凡能力并不等同于魔法,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基本上都不会魔法,不可能借牌做什么。谁知道预感到的危险和一位天使有关,人类最早对术式的创造也借用了天使教授的知识,所以理论上有可能被破解。
“以诺!”熟悉的声音响起,显得气急败坏却压住了音量。以诺被吓了一跳,险些起手一个魔法扔过去,但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拉贵尔的声音。往声音来源一看,少女的衣物已经沾染上各种泥浆果汁,头发乱成字面意思上的一团,还缠着一根树枝,吊在胸口荡来荡去,脸上满是愤怒。
以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往后面扔的一堆小术式,一个都没打中米迦勒,全落到拉贵尔的身上了。
刚刚回头根本没看到拉贵尔,还以为没跟上来,现在看来是一开始跟上来了,然后给自己几招放倒了!
而拉贵尔是对以诺之前的布置有些了解的,虽然具体的是什么不知道,但是明白这里有一些准备,在跟丢二人之后便直接到这里来,也许就能找到以诺。
他毫无愧疚之心地笑笑,从领口拉出一条水红色围巾,往拉贵尔的脖子上一围,她的身上立刻变干净了。拉贵尔收起脸色,心里并没有怨以诺,而是给那个看上去很漂亮的米迦勒又记了一笔。
“那个,家伙,他说你是人类?”
“他叫米迦勒,礼貌一点,叫名字。”以诺笑笑:“我的确是人类。”
“你之前没有说过……好吧,那我们现在是什么打算?那个米迦勒看上去不会轻易放过你。貌似你们之前是朋友,不过他现在并不像是会顾及情谊的样子。”说到“我们”这个词的时候,她显得很自然。
“我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毕竟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和他绝交。而且我打不过他,他从小就很擅长战斗,无论是剑术还是魔法天赋都很高。最好的选择说服他,不过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看起来他暂时不想和我交流,而且他很倔强,认定的事情没有充分理由是不会改变的,那我需要先躲开他,然后拿出足够说服米迦勒的理由。”
拉贵尔忍不住说道:“难,你自己都说了他很固执。”你确定下次见面不是一剑砍上来,连说话的时间都不给你?
“总得试试。”以诺耸耸肩:“我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过什么,毕竟我已经很长时间无法得到有关他的消息了,说不定他的性子变好了呢?要是我之前认识的他,被目标逃脱马上就会气得上蹿下跳了。”至少也要气到先砍周围的两下树再行动,根本不会第一时间仔细查看周围,还立刻发现了自己留下的元素牌。
实际上,印象里的米迦勒虽然脾气不好,但绝非不讲道理的天使,并不会以武力胁迫无辜的人做对方不愿意做的事。不如说,这次话还没说两句,他便准备付诸武力了,这才是不正常的。
“我看他性格挺烂的,对朋友拔剑相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喜欢他,白瞎了那张脸。”拉贵尔的评价毫不客气:“既然这样你就要分析他为什么要追你啊,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说那是他的使命,你知道关于他的使命的事情吗?”
“关于这个,”以诺皱眉:“我应该和你说过天使是什么,不过并不详细。”
拉贵尔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她现在的年龄本来也和“淑女”搭不上边:“你说过,天使就是神的使者,常年居住于被称为天界的另一个世界,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来到红海,并不多见,所以不需要太多了解。”作为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女孩,她对此很不满意。要是什么东西,会遇到了才学,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就是因为遇不到所以才要通过其他方式知道啊!
“对,天使分为两种。一种是一代天使,在人类诞生之前被神所创造出的,从诞生起就是完成态,具有强大的能力和各自不同的外表。他们虽然有思考能力,却没有成长性,就像是画好的法阵,只能输入魔力达成固定的结果,但很难修改,甚至不能算是生命。”
“可是,这一切都在某一个时间点被打破了。因为未知的原因,神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出了人类,同时也创造出了新一代的天使。二代天使更趋同于生命,外表像是长着翅膀的人类,出生时如同白纸,需要学习才能获得各种能力,但是他们的上限很高,在成年后能力很可能是超过一代的天使的。”
“实际上,他们也只是更接近生物了,而不是生物。天使都是没有性别,也无需繁衍的存在,是神的使者。”
拉贵尔觉得有趣,虽然心说这和我们现在谈论的有什么关系,但还想听下去,就没有打断以诺。
“而第一批的新一代的天使有四个,分别对应着四元素,其中米迦勒对应火元素,是最早诞生的,与人类同时,他肩负着见证人类开始到终结的使命。所以,到人类在世上消失之时,负责接引人类的也是他。”说着,以诺从一旁捡起一支和他的腿一样长的树枝,扶着立起来。
“他刚刚的样子可不像是接引,简直像是要杀了你。”拉贵尔嘀咕道。
“他并不想伤害我,否则我没法站在你面前了。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很强的生物,让你估计实力的能力没有发展起来。我并不强,我过去是个魔法师,魔法师都是学者,而不是战士。我擅长的是避开危险,而不是对抗危险。”以诺将树枝晃动几圈,然后看着它倒下:“走吧,我占卜了一下,往树枝倒下的地方走最能够让事情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
“你教教我占卜吧,”拉贵尔忍不住请求:“只要跟着获得的指示去做就能达到目的——那我就什么都能做了,就算乱做一通,最后只要占卜怎么让事情恢复原样就好了。”
以诺摇头道:“这种东西其实不怎么准,还很容易被干扰,因为他的本质是询问自身的灵感,自己灵感不够的话占卜技巧再高超也是无用功。如果强行去占卜超出自己灵感的答案,或者要求太过精准,出错率就会非常高。
“更何况占卜只能测算没有个人意志参与的事情,如果努力想要改变未来的话,命运也是可以逆转的。也是因此,占卜不是万能。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达到一个地方的路,那占卜的极限也只能算出最靠近的那条路线。
“应该说占卜本身什么作用也起不了,因为它只能为你挑选最优路线,但是路线都是要自己挖掘的,人的一生可不是只靠选择就能成为赢家这么简单。”
“我又不是人类!”拉贵尔还嘴,把头偏向另一边,不看以诺,一边走,一遍去掐路过头上树枝的叶子。叶子的汁水留到手上,染绿了指尖,有股草药的清新。
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拉贵尔不甘心地问:“真的不教我?”她说着,把手攥起来,拳头里面揉着一路被她揪下来的树叶——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把这些叶子唬他个一头一脸!我可没忘了刚刚是这个家伙害得我被周围的树木花草糊得一身都是脏东西!
以诺突然停下来,拉贵尔以为他要转移话题,准备动手,却发现他的表情复杂,有着前未所有的严肃,于是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发现前面有一所吊桥,吊桥连接着一个半岛——说是半岛,其实岛的四面都环水,与外部相连的仅有这一座桥罢了。
以诺认识这种桥,如果没有得到许可,走在上面就会异常颠簸,但被允许后,走在这座桥上的感觉就会变得和走在大地上一样平稳,没有地震的那种。虽然这种桥看上去很脆弱,但是在没有得知弱点所在处的情况下,用大型魔法都无法毁灭。
桥的前方立着一块牌子,牌子的上面写着一个单词:
维斯塔斯。
用古人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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