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媛坐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吸管搅着饮料。大家围着吧台坐，凑得很近，这些人有的是隔壁职校的，有的是别处来的，她也不知道这些有的人是从哪里来的，总之都是王皓喊来的。
“皓子，你就说怎么办吧，人家重点中学的，也不能做过火了。”
有人发话了，是个留着莫西干头的男生，三角眼、下颚偏宽，打扮成熟，估计比读书的学生年纪稍微大点，此时正叼着烟，说着话，烟头一抖一抖的。
王皓哼了一声，先沉默片刻，然后他一把揽过小媛的肩膀，“出个气总是要出的，我就这么个妹妹，她受欺负了，我必须出头。”
小媛也笑，声音甜甜，“谢谢哥哥。”
周围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凑过来找王皓借火。
但她心里是恍惚的。
小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受了委屈吗，大概吧。被屡次拒绝了，已经是很大的委屈了，而且她以为，没有男人会拒绝她的。
虽然没有漂亮到让人惊艳的程度，但也确实算是个美女了，她对着镜子照过很多遍，小巧的脸、细致的眉眼，清秀的脸几乎也没什么瑕疵。何况这么多年来，她试过很多异性，没有人拒绝过她。
或许就是不喜欢她这款吧。
她这样想着。
气也是气的，但是气得到底是他不喜欢她，还是不服气，她说不清。
到底是气他，还是气阮铭。
铭姐不守承诺，她说好这是她喜欢的人，阮铭答应帮她追了，但最后阮铭自己和他搅进去了。
就像皓哥，到底是为了给她出头，还是忍不了自己喜欢的女生被抢走的愤怒，谁都说不清楚。
这世界上没有说得清楚的怨恨、报复、嫉妒。
说不清楚是哪股情绪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或者哪几股。
爱和恨，在理论上是泾渭分明的河流，但现实不是。
比如现在，她在酒吧喧嚣声中抬起眼，对着一桌子哥哥粲然一笑，“咱们几点去一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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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殊杰在写最后一道题，教室里已经没人。今天的作业他自习时早就写完，这套高二数学五三模拟卷是他昨天去书店顺手买的，写完课后作业又写来试试手感。
他自己觉得做得不错。
正准备对一下答案，发现红笔没墨水了，于是常殊杰俯身去拿前面罗镜言桌子上面的红笔。
他拔开中性笔顶端盖子，随着盖子卡扣轻响，笔芯突然喷墨，刹地一下，溅了他半张脸，校服上也撒了不少。
常殊杰愣了一秒，弯腰从抽屉看，没看到纸巾。
无奈，他去男厕所洗，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脸上的墨痕还是洗不净，被学校厕所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有点……滑稽。
算了，常殊杰懒得管，他摸出兜里的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
一条短信蹦出来，“你还好吧？”
吴思瑛。
哦，刚才她拿他手机存的。
还有一个李锦平女士，也就是他母亲的未接来电。
常殊杰扫过一眼手机就放进口袋里。
他不带作业回家，因为都做完了。他径直走在静悄悄的走廊，锁了教室门就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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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静悄悄的。
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常殊杰走得不紧不慢，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兄弟。”
声音有点粗，带着笑。
常殊杰应声转头，拳头夹着冷风迎面而来。
一声闷哼。
那人没想到常殊杰反应这么快，接下了这拳。
那人直接一脚踹过来，常殊杰往旁边一躲，反手扭住他握拳的手，别在他身后。
那人喊痛，黑夜中，昏黄灯光下，一切感官被放大，粗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王皓人呢。”常殊杰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淡淡的。
藏在几盏路灯下的黑影动了，陆陆续续的朝他走来，有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泛着银色的冷光，定眼一看才知道是钢棍，那种细的，折叠的，往地上拖拉着，发出嘶啦的摩擦声。
他们嘿嘿笑着，都一脸无所谓，斜肩垮背，走得肆无忌惮。
“常殊杰，”王皓在一群牛鬼蛇神后面，朝他走过来，表情阴鸷，“可把你牛/逼坏了，我看你今天还怎么牛/逼。”
“上次那女的，应该不会再来救你吧？我说你这张脸还挺招人？”
言下之意，说他指望女人，吃软饭的。
这话一说，大家一团哄笑。
常殊杰却不恼，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眼神不冷，只是静，像被山围起的潭水。
王皓不知怎么，被这目光激得心头火一冒，当即不再废话，挥着钢棍就打上来，常殊杰侧身一躲，就有几个人跑过来按着他的肩头，扭打之中，他背上受了几棍。
常殊杰回头，极快冲着王皓的脸来了两拳，王皓闷哼一声，鼻子一酸，流了血。
就这个关头，有两个手劲大的扣了他的手，别在背后，一脚就踹到他的膝盖窝。
常殊杰直接瘫到地上，只是上半身被扣着，只能立起半幅身子。
这场乱斗来了十几个人，围他一个，轻而易举。
他低着头，被人猛地一扯，被迫抬头，视野被拉长，有人死死拽着他后衣领，让他呼吸不畅，常殊杰率先看到的是那人的莫西干头。
旁边有人叫他“龙哥”。
“你就是常殊杰？”
没人回答他。
背后有人踹了他一脚，“龙哥问你话呢。”
被扣着的人还是没说话。
“还挺倔。”龙哥笑了一下，笑声格外阴森。
“小兄弟，你是学生，我们也就是吓吓你，没跟你动真格，真的要打你，你不半条命都没了？但你确实做得不对，玩弄人家小媛感情，又搞皓子女人，你说这帐怎么算？”
龙哥年纪大，说话摆谱，一字一句的，听起来倒像是在跟他讲道理。
常殊杰只觉得这些人根本不可理喻，说话粗鲁至极，里面的内容更是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挂不着。
但他没辩驳，也没出声。
龙哥还在讲，笑得意味深长。
“这样吧，你明天去给小媛道个歉，然后呢——”龙哥拖了个声调，“你给皓子磕个头，跟他说，你错了，你再也不骚扰他女人了，这事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周围一群人都笑起来，笑得七歪八扭，笑得高兴了就往常殊杰背上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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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不会去的太晚了？”张明宇给阮铭开车门，看了眼她长靴上裸露出的一截大腿，顺手把暖气开大了点，“这个点，王皓他们应该完事儿了吧。”
“没办法，家教刚结束，拖了堂。”阮铭给手机开机，没抬眼睛，直接窝在副驾里，手指不停往上滑刷新，看叮叮叮冒出来的手机消息，“泡男人能有学习重要吗？”
张明宇笑了。
阮铭看了眼方向盘，“新车？”
张明宇“嗯”了声，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
阮铭一言难尽，“……很有你的风格。”
张明宇白了她一眼，“你还小，不懂欣赏。”
阮铭低着头看消息，“还没完事儿。”
是接刚才那话茬。
“这王皓还真够折腾的，这么久了，说不定闹出事来。”张明宇看阮铭安全带系好，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阮铭望着窗外黑沉的夜色，没说话。
张明宇一边寄安全带，一边瞅着她，看她没说话，继续自己接着说，“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你这去捞人的，这时候还没完，估计人够呛。”
阮铭笑了一下，刚想随口说那我就负责打120呗，但一想到常殊杰这个人。
就算是救护车来了，他也是会费力爬起来，然后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冷淡的说，谢谢，不用。
阮铭脑补了下那个场面，没忍住，笑出声。
张明宇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了她一眼，“姐，你这不像是喜欢他，你像是巴不得看他倒霉哦。”
阮铭忍住笑意，轻哼了一声，“你不懂。”
张明宇比她大个一岁多一点，这时候确实觉得年龄之间是有代沟的，他完全摸不懂阮铭心里想的啥。
不做他想，张明宇一脚油门就踩出去了。
校门口很静，折叠伸缩铁门立在门口，门卫室也关着门，只有一个硕大的电子眼亮着红光。
张明宇下车看了一圈，走过车头去敲阮铭窗户，“没人。”
阮铭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上敲打，“他们哪敢，调了监控不就完了，只会玩阴的。”语气十分的不屑。
“那边有声，我估计在巷子里。你不下来？”
阮铭笑了一下，路边灯光把她半张脸打得熠熠生辉，她声音轻轻的，“下去干嘛，你这新车直接开进巷子里，震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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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殊杰还是撑着，没有倒，他被踹得踉跄几步。
身上、脸上、手上，哪哪都疼。胸口背上是闷痛，脸上是那种丝丝刺痛，挂彩是没得跑了。
常殊杰被推攘着，有人按着他的肩要他下跪。
他心里只觉得有点搞笑，大清早就亡了，这些社会哥逼人道歉方式倒还是挺复古的。
先开始一帮人只是踹着玩，带着污辱污辱性质，一边骂一边踹。看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啥反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都说不上是谁看不起谁了。
有几个人看他这样子不爽，踹得带出狠劲，不知道是谁直接一钢棍砸他背上。
常殊杰被砸得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沙袋一样被砸在地上。
他眼前有点花，强撑起来，又被人按下去，周围声音纷纷扰扰，喊着他道歉。
他心里想着，完了，这次回去怎么和李锦平女士交代。
好像是王皓走过来了，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神情，一群人围着，吵吵闹闹的，还有一些声音，常殊杰也分不太清了。
一道光，白得亮得令所有事物无处遁形，像是正中午泛着金属色的太阳光、又是像是浩瀚银河里某颗行星爆炸时碎片所折射出的光，直直地照过来。
常殊杰这时候才看清王皓的表情，满脸惊愕。
今天起，每天一更，早点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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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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