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不知道在期待什么，问：“你说了吗？”
“没有啊，你不是叮嘱过不许说吗？”
我松了口气，说不好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是失落还是庆幸。
回来后，以前我常拍的那几个网红也联系上我。
我先前常和周怀瑜夸赞的丁颜，已经演了几部网剧。
今年刚播一部古装剧，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火了，剪辑博主为爱发电，把她剧里的高光镜头剪成一个个安利视频。
不知道是谁把我给丁颜拍的照片扒出来，几年前的视频又火了。
我翻了翻评论。
“她风格变化这么大，这几年怎么净拍风景了，是不是这个鸡窝头把博主拐上歧路的。”
“什么鸡窝头，那是蒋英涵！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华人摄影师，拿奖到手软，从IPA到哈苏国际摄影奖，博主跟她什么关系？”
“我不管，她就应该拍美女，这么会拍不要命了，求多和美女合作。”
“哎说个题外话，你们有没有看过这个摄影师的照片，我感觉姐姐不太直。”
我心里一跳，她说的没错，但娱乐圈不在意这些。
我往下翻，有个人说：“我也觉得，你看五年前这个vlog，她眼神都快拉丝了，这个侧影明明是女的。”
下面评论区肆无忌惮讨论开了。
“好像是哪个记者吧，这几年挺有名的，连我爸妈都知道。”
“我知道，周怀瑜!前几年在香港报道的那个，今年似乎被外派到中东那边了。”
“博主是z大的？怪不得，名校毕业果然不一样，做记者是大佬，不做新闻跑去当摄影师的也是大佬。”
“不要相提并论好吗？周怀瑜是谁？那才叫国家栋梁。”
我忍不住在网络上找到周怀瑜做过的所有报道，她的文风很好辨认，凌厉简洁，一语中的，像她说的那样，化笔为刀，能够剖开腐肉。
从她的文字里看不出来生活里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我搜集了那些刊载她文章的旧报纸，放在我的工作室里面，这个习惯从我回国那年开始，持续三年，这三年我名气越来越大。
有余钱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曾经的房东，我想买下我大学时在z省租的房子，即使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
房东告诉我，房子已经被别人买下来了，我心里划过一个名字。
算了，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我那些娱乐圈时尚圈的朋友来我工作室，看到那一沓沓的官方报纸，都瞪大了眼睛。
唐媛来这也惊讶，她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翻了翻，终于发现了端倪。
“唉，莹莹，没必要，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周怀瑜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枝叶和我的血肉紧紧纠缠环绕，拔不出来，又让人痛苦不堪，然而心尖上又开出一朵花来，在痛苦之上蓬勃生长。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真正做到青史留名。
*
“沈老师，澜川影业的周总想请您吃顿饭，您看有没有时间？”
我看着微信上的信息，想起这人是曾经认识的导演。
这两年我也陆陆续续开始投资，有的片子毫无水花，有的运气好可以小爆，竟也赚了点钱。
依我现在的收入，完全不必再给明星拍照，甚至圈里有好友提醒，这样做有些掉价。
但我喜欢，拿起相机，我就想起曾经那个蹲在路边乱拍的少女。
不过，这并不意味什么人的活我都接。
澜川影业只签了一位艺人沈澜，背后老板不知什么来头，脾气大得很，一掷千金为沈澜铺路。
好巧不巧，我还真不差周总豪掷的那千金。
“没空。”我没有好气。
那头的导演明显头疼了，“沈老师，这个周总来头大得很，我们恐怕得罪不起，他爷爷是——”
对面报了个名字，我沉默了。
“这个周总，男的女的？”
“男的啊。”
我心底长舒口气，原来是周怀瑜堂弟。
“行吧，什么时候？”
那边大喜过望，发来时间和地址。
“周总说了，这个地方不好找，他到时候派人来接您。”
“好。”
周怀瑜说过，她堂弟就是偶尔不正常，但算是个好人。
*
来接我的是位面庞精致的年轻女人，她声音清冽:“我是沈澜，允川说了，他一个名声不好的陌生男人跟你同坐一辆车，不大方便。”
这个周总，业内一直传他脾气差，看来他也有自知之明。
我看了眼沈澜，心里暗自赞叹，好难得的骨相，内娱多少年没出这样的美人了。
“你想拍什么风格的？”我问道。
她开车很稳，沉默一瞬道:“都可以，允川找您，是为了别的事。”
“今天吃饭的都有谁？”我喉咙莫名发紧。
“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慢慢放松下来，看着窗外风景，这地方属实偏僻，竟然是山上一处类似农家乐的地方，后面是座四进院。
我走进院子，只见有个露天棚子，一个人身着价值不菲的西装，亲力亲为烤一只鸡。
周允川笑道:“沈老师，不如先参观一下这儿，这只鸡还没有烤好。”
沈澜带着我转了两圈，旁边有助理提着个大包，里头几架不同型号的相机。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儿风景不错，怕沈老师心血来潮想拍，所以让人准备的，我是外行人，不知道行不行。”
沈澜眼神很清澈:“我都是挑贵的拿。”
我笑:“听你这话，你喜欢收藏相机？”
“是从……别人柜子里挑的，”沈澜连忙撇清关系，“周允川让我趁人不在偷偷拿的。”
我瞪大眼睛，周总这么大的家业，怎么也会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回到院子里头，还没等我看清周怀瑜口中脑子有问题的堂弟长什么样，就先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好没礼貌，猛地从背后握住我手腕。
我转过头，看见一双杏核眼。
她穿了一身黑衣，瘦了许多，双目却格外亮，灼得我心尖发痛。
我嘴唇动了动，“怀瑜？”
她蓦地笑出一声:“差点认不出我了？”
“没有。”我鼻头一酸，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另外两个人万分识趣地走了，却被周怀瑜叫住。
“周允川，谁允许你喊她来的？”
“我……”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周怀瑜。
沈澜语气平静，看向我:“还是我来说吧，今天请沈老师来，就是想让您见姐姐一面，她一直很想你。”
说完，她便顿了一下离开。
四周没有人，我终于没忍住伸手抱住她。
她动都没有动，浑身僵硬像木头，也没有伸手搂我。
我闻到一股木质香味，脸埋在她脖颈，心底一阵阵悲怆，又想起母亲骂我自私。
但是……但是妈妈，洪水要将我吞没，我无力抵挡。
我不管了，我就要跟她待在一起。
周怀瑜终于说话:“你还要抱多久？”
“你没有抱我，也没有亲我，我不放手。”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她轻声道:“沈莹，你总是这样。”
“我是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你想分手便分手，想和好便和好，一切都由着你？”她的声音幽幽的，“凭什么？”
“我不——”
她打断我的话，“你不想和好？那我们现在算什么？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想和我做炮/友？我没那么贱。”
“我想跟你和好，”我开始抱着她掉眼泪，“就像以前那样。”
“……”她半晌不说话。
我心里越来越慌，“你想我怎么补偿你？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补偿我？”她声音有点奇怪，“那你也整整八年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我已经这样度过八年了，”我迫切地抬眼，发现她避开我的视线，于是我摸着她的脸，“真的，你信我。”
周怀瑜终于垂眼，语气很是讽刺:“真的？”
她声音缓慢极了，一个个字眼像从喉咙抠出来的。
“你在英国不是玩得很开心么？徐静静当初每个月都会给我发消息，和我炫耀你。”周怀瑜轻轻咳了一声，“你回国后，绯闻从没断过，从年轻导演到当红小花，我真的好奇，你和她们举止亲密时，有没有想过今天会站在这里，跟我撒谎。”
我嘴角抽搐一下，硬是挤不出一个笑。
所谓绯闻，大多是别人硬磕。
我何时跟她们举止亲密？周怀瑜是不是疯了？
似乎看出我的想法，她说:“去年张导新戏的发布会结束后，你和谁在一起？”
我想起来了，深吸一口气:“那是我远房表妹。”
周怀瑜:“……”
我忽然笑了一声:“你吃醋了啊，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她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闭上眼睛，任由我亲上她脸颊。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
我脸上笑容凝固，呆呆看着她。
“沈莹，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的神色万分平静。
不是气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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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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