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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谷溪的过去

听到声响,月梨雾迷迷糊糊地醒来,暖意使她的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发现她身上所有的痛感都已经消失,虽然伤口还在但都不疼了,咳嗽也奇迹般地缓解。

想必是师傅悄然来过,用法术替她疗愈了身子。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

月梨雾将北昭舞留下的白袍藏好。

不一会,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月梨雾佯装昏迷。

沈式看到儿子倒地,夏谷溪一身淤青衣衫凌乱的画面。

当即脑补出儿子欲图侵犯夏谷溪,二人扭打作一团,双双晕厥的画面。

沈氏脸色骤变,她伸手去探二人的鼻息。

见二人皆还有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沈健你个败家儿子,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不占,如今竟想生出了这样的龌龊心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她气得一脚将沈健踹开。

“这小贱蹄子可是夏郎的心头宝,还是老娘最能干的廉价劳力,你竟敢把人弄成这样!”

沈式骂骂咧咧地走出废弃小院,又穿过一条小道,来到客栈后院。

她大声唤来伙计将昏睡的沈健绑回客栈。

沈健走后,王大夫匆匆赶来替她看诊治病。

伙计们聚在月梨雾的屋外,探头探脑地窥探热闹,沈氏厉声呵斥将众人尽数叱退。

众人散后,周遭复归宁静。

月梨雾回想起王大夫的身份,佯作呓语:“兄长别打我了,我是你的妹妹,死也不会同你苟且的。”

王大夫育有一儿一女,对女儿甚是宠爱,他看着月梨雾脖子上的淤青,又环视破旧杂乱的屋舍,连连摇头叹息。

诊毕,王大夫铁青着脸唤沈氏进屋。

“沈掌柜,你家姑娘先前便患有肺痨和郁症,你们非但不加以呵护,还让她受如此侮辱,好在她清白尚在,否则往后如何在人前抬头?”

沈氏自知理亏,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可不敢得罪这位王大夫,王大夫可是镇长的老丈人。况且如今战乱,大夫紧缺,若是得罪了大夫往后有个头疼脑热,恐难再寻良医。

“为夫已为她开具七日药方,你务必让她按时服用,近期切勿使她从事劳力,需得细心照料,以助她早日康复!”

“辛苦王大夫,多谢王大夫。”

沈氏对月梨雾的苛刻,附近得几条巷弄都是知道的。

大夫不忍多了几嘴:“沈掌柜,你万不该对夏姑娘如此刻薄,她可是你夫君的亲生骨肉,如若你当真想同夫君琴瑟和鸣,便应当善待他的血脉。营商,名声为先,若你声名狼藉,客栈之名亦随之而玷。”

“是是是,大夫言之有理,往后我一定善待夏朗的女儿。”沈氏连忙赔笑,应承下来。

大夫整理好药材,肩负药箱,步出屋门。

他轻抚白胡,只留下一抹背影。

“若你能公平对待他的一双儿女,他又何尝会借赌消愁,杳无音信。”

沈氏愣在原地。

她深知自己性情古怪,丈夫能隐忍多年皆是为了他膝下的这双儿女,若夏谷樱真被这无用儿子辱其致死,丈夫恐怕再不愿与她共度余生。

沈氏首次命人给足夏谷溪屋炭和暖被。

喂夏谷溪喝下药后,沈氏看了夏谷溪一眼,关上门离开西院。

沉睡一夜,月梨雾已尽数取到夏谷溪的记忆,她在沈家身份卑微,还不如家里养的一条狗。

夏谷溪原本出生在人界东边的一座小渔村。

她的母亲靠卖豆腐为生,姿容甜美,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他父亲也是村里的俊秀青年,忠厚勤劳,靠卖水货养家。

夫妇二人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夏谷溪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本应无忧无虑。

可世事无常,她的弟弟夏小河出生不久后,人间局势动荡,战乱频发,山匪当道。

一日夏父亲外出捕鱼时,母亲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夏谷溪正拨浪鼓逗夏小河玩乐,一群山匪却忽然闯进院子,入室抢劫。

山匪见夏母貌美,竟心生歹意。

村里的男丁赶来时,夏母已经死在夏谷溪眼前。

母亲的死给她造成了阴影,致她半年都无法开口说话。

后来村庄因战乱被毁,父亲带着姐弟俩逃难。

逃亡路上尸横遍野,瘟疫肆虐,甚至惊现人食人的惨状,伦理道德荡然无存。

一天夜晚,夏小河被一群饥肠辘辘的坏人偷去,差点被丢入大锅中烹煮。

夏父为救小河差点死在坏人刀下,幸亏他们得到路过的镖队庇护,镖队不仅救回父亲还救回小河。

可是镖局总镖头的妹妹却是夏谷溪未来的继母沈式。

沈式的丈夫死于瘟疫,她独自养育一儿。

沈氏初见夏父便对夏父动了心,疯狂地对夏父献殷勤。

夏父原本无心再娶,但为了两个孩子能够活命,使孩子们能得镖局的庇护,能有食可吃,有屋可栖,他心一横,便入赘了沈家。

沈氏住在南方的边陲小镇,小镇处于妖界与人界的交界处,远离战乱,人妖共处,寻常军队不敢随意叨扰此处。

她在镇上开了一家客栈,供镇上居民和过路的客官提供食宿。

沈氏性格泼辣野蛮,还极其善妒,常常对夏父与前妻的过往纠结不休,整日逼问往事。

夏父若是不愿提及,她便心生怒火,夏父若如实告知,她又心生酸意。

无论是愤怒还是嫉妒,她都将怨气发泄在夏家两个孩子的身上。

夏父作为上门女婿,在家里毫无话语权,再加上总镖师的威压,他只得谨小慎微忍气吞声,眼巴巴地看着一双儿女被沈氏区别苛待。

客栈的条件并不差,沈氏的儿子每日锦衣玉食,夏氏二子却只能啖残羹冷炙,着褴褛衣裳。

他们被安置在废弃院子里的陋室,那曾是沈氏前夫的母亲养猪养牛,养鸡养鸭的地方,四周空旷,冬日寒冷,夏日炎热。

每逢佳节,家家户户都佳肴,店肆伙计也能分一杯羹,尝一块肉,夏家的两个孩子却只能以素食清汤充饥。

夏父心中酸楚,每当他悄悄地为孩子们送上食物衣物,沈式便会如癫如狂,哭闹不休,甚至以死相逼。

她抱怨这两个孩子是他的前妻所生,一见到他们便心生厌恶,恨不得马上便将他们全部卖掉。

次数多了,夏父便不敢再触怒这位悍妇了,生怕她一时冲动,会真将孩子卖了。

后来,沈氏发现沈健实在难堪大任,丈夫对床笫之事又极其冷淡,十年来她都未曾再孕育子嗣。

眼看自己年岁渐长,沈氏便对小河动起了歪心思。

小河不仅聪敏伶俐,样貌像夏父,还人乖嘴甜,特别讨喜。

夏谷溪和夏父没有一处相像,只像她娘亲,沈氏看到她就烦,

沈氏为改夏小河的姓氏,将夏小河占为己有,便陷害夏谷溪,污蔑她盗取了家族世宝,非要将她逐出边陲小镇。

夏父想到逃难时的艰险,为了夏谷溪能留下,他无奈答应了沈氏。

自小河改了姓氏,他便迁出了废弃小院。

起初小河死活不愿离开,向来乖顺的他整日哭闹不止。

他不愿留下姐姐一人受苦,与姐姐同屋时他能为体寒的姐姐暖床,能替体弱的姐姐干活。

夏谷溪见夏小河犯了倔,第一次对小河发了怒。

见夏谷溪整日满面愁容,对自己日渐冷淡,夏小河才乖乖离开了废弃小院。

小河明白姐姐不过是希望他能过得好,能吃饱穿暖,能入私塾读书。

他安好,姐姐才能放心。

小河暗下决心,他要矢志勤学,乖巧懂事,及至年长他要承继家业,只有成为一家之主才能够庇佑姐姐,不再使姐姐受苦。

后来,小河被送到有名的私塾读书,私塾严格,学生只得入住私塾,每月才能回家一次。

在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年代,被迫更换姓氏是极其耻辱的事,夏父受尽邻里嘲笑。

他郁郁寡欢,渐渐沉迷赌石。

一日夏父前往邻镇赌石场赌博后,音讯全无。

沈氏倒是紧张,连夜跑到镖头哥哥的住处,请求哥哥派遣手下打探夏父的下落,却毫无所获。

夏父失踪之后,夏谷溪便落得个被兄长凌辱致死的下场。

如今月梨雾成了夏谷溪,她便不会任这家人随意欺凌,但她又不能露出破绽,否则必定引起怀疑,影响全盘计划.

她打算借着夏谷溪可怜身世和孱弱的身体,来博取镜影太子的同情。

为了让太子动心,月梨雾曾跟着妖界花影楼的花魁,学了百年的俘虏男子的技俩,又到戏班子学过表演。

她细致观察了人间众多有情人的相处之道,悟出不少心得。

人间那些冷峻高贵的男子往往喜欢活泼可喜能温暖其心房的女子,对这类男子不可过于热情,靠吸引而非勾引,靠真诚而非手段。

在花满楼学到的东西不全适用于太子,只可对付那些淫念熏心,心智不坚的男子。

如今镜影通了过天尊山的考验,什么炼狱、色域,统统轻松闯过。

只要他下凡历劫,体验人间烟火,品味世间百态,待他突破情劫,熬过人生苦难,渡劫归来依旧道心坚定,便能通过天界岩浆池的洗涤,一举突破神阶境,成为天神。

天界若再多一位天神,将会阻碍魔族的复仇进程。

月梨雾的首要任务,便是要她摧毁镜影太子的道心,使他深陷情劫,无法通过天岩池的洗涤。

月梨雾的第二目的是为了自己,她不仅要为母亲雪恨,更是探明困扰自己已久的身世之迷。

她虽感激师傅的救命之恩,但从荒渊出逃的她再无法全然相信任何人,她不能从他人口中了解自己。

听闻天界瑰宝阁的“玉碧镜”能照出所有生灵的过去,她必须亲自上天界找寻自己的身世。

她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为了报恩。

她还要找到天界至宝“月石之心”,以用来救治师傅的儿子月泽。

师傅曾将奄奄一息的她从荒渊救出,此后师傅护她周全,教她修炼,带她加入魔隐卫,使她找到同类,不再飘无定所。

月泽身世凄苦,孤僻话少。

他曾在天魔大战中被拧碎魔骨,挑断魔筋,虽侥幸存活却只能困于轮椅上,孱弱而不能自理。

虽然月泽对她一向冷脸,但他却是师傅最深的牵挂。

师傅的恩情她必要报答。

如今她要尽快完成莲花妖的心愿,替她找到夏父,让沈小河改回姓氏,替他们找个安身之处,才能继续自身的任务。

月梨雾在心中感慨,好在莲花妖经历多种磨难都没有做自绝之事,只有熬过所有苦难完整走过一生,才能渡劫成功成为散仙,往后,她应当能潇洒肆意的周游天下了。

月梨雾走下床,翻出夏谷溪从前存下的铜钱,在人间无论打点何事都需要黄白之物,她得先寻到挣钱之法,再将方法传授给夏父,才能安心离开。

路过夏谷溪房里的陈旧铜镜时,她好奇地停下脚步。

月梨雾对着铜镜,试图牵动唇角,只轻轻一扯,夏谷溪甜美的五官便绽出一个如花的微笑。

展颜时,她的面部既无撕裂感也无疼痛感。

果然,这样自然流露的微笑更加惹人欢喜。

即便她练习了上百年的展颜之术,她的那张脸微笑时仍旧会略显僵硬。

窗外又簌簌下起了小雪。

少女正照着镜子,耳边却传来脚踩雪地的细微沙沙声。

她心中一惊,连忙躺回床上。

一道白影推开院子柴房的木门,倒在地上。

月梨雾听到声响,赶忙穿上衣裳踱步至柴房门口。

只见昨夜的白袍少年靠在门边,纯白长袍染尽血迹,若傲雪里的点点红梅。

月梨雾故作仓皇地搀扶少年:“公子,你没事”

少年冷白的脸颊沾满血迹。

“昨日我救你一命,今日你可否救我?”

话落,北昭舞便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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