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给自己亲儿子和亲外甥女备的酒当然不会是外边乱七八糟的酒,那是正正经经一瓶好酒,想着他们两个闲聊着喝点酒,儿子不像平日里那么端着,而房娴也不至于在屋子里坐久了冷到。
这么一看,太后确实是良苦用心了。
而房娴被宁盛打发走的时候,满心还是震撼。
她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还要带走那瓶酒,于是一瓶好酒就被彻底遗忘在屋子里的桌子上。
温远想好了对策,穿好了衣服就出了屏风。
宁盛本来正在背着手欣赏着窗边的风景,这里是个水榭,从这里往外看,能看见水面上几只苦荷慢慢昂起头来,想来一到炎炎夏日这里必是碧波万顷,莲叶何田田了。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来,先看见温远披着满头湿发走了出来。宁盛之前就注意过温远长得实在挺好看的,身材匀称,一头乌黑的头发,既不像多年读书的老学究一身书卷气显得呆板,也不像肚子里没有墨水的青年,看着不稳重。
温远身上的气质是恰到好处的斯文,还有勃勃的生机盎然。
只是现在,也许是热水洗去了外头的浮华,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眼眸泛着清澈的温远,说不上的干净,也说不出的惹人遐想。
宁盛愣了愣:“洗好了。”
温远颔首;“嗯。”
温远觉得宁盛肯定早就在等他了,从他出来他就观察着宁盛的一举一动,无论怎么看,陛下对他的眼神都说不上清白。
宁盛道:“坐。”
看吧,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往他身边拢了。
温远没有选择宁盛让他坐的靠窗的两个座位,毕竟其中一个宁盛自己去坐了。他想了想,直奔主题,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凳子上。
而且,他还顺手拿起两个杯子,一个摆在主座,一个摆在自己的面前,并且给两杯子都倒上了酒。
宁盛眯了眯眼:“你刚洗了澡,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落在温远耳中,就是他已经彻底等不下去了,连喝酒助兴的功夫都等不了了。可是不喝怎么能把陛下喝晕呢,怎么有机会逃出生天,温远打定主意这酒哄也得给他哄进去。
他已经端起酒杯,站起来,情真意切的望着陛下,说道:“臣得陛下搭救,还没亲自表达感谢之情,这杯敬陛下。”
说着,一饮而尽。
宁盛淡淡道:“好了,你的感谢朕收到了,坐吧。”
温远还没坐,他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对陛下道:“还有上次,陛下百忙之中亲自派人查清榜眼明执传谣言的事情,虽说不单是为了臣,可是臣也感激陛下。”说着,又要一口喝完。
喝了一半,窥见宁盛有被他刺激坐不安稳的情况,心想差不多了,故意呛咳了一声。
宁盛忙起身,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酒杯,轻斥道:“朕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这样喝。”
说着,还按住温远的肩头帮他按在了座位上。
温远现在对陛下的所有肢体动作都非常敏感,一感觉到陛下手指下的温度透过他薄薄的中衣渗透进来,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他心里觉得宁盛对他起意,当然看什么都觉得宁盛是在做坏事。
不动声色地把肩膀一缩,避开了宁盛的手,温远假装不胜酒力坐在了桌子旁边,而担心他会喝晕的宁盛也顺势在主座坐下了。
温远捧起他面前的杯子递给宁盛:“陛下请。”
宁盛看他面上泛起一层红晕,说不上来的可怜可爱,又想到他刚才那牛饮的架势,心里又升腾起一番不知哪里来的火气,鬼使神差的接过杯子,把里面的酒喝了。
刚入喉,就觉得这酒虽然不是什么烈酒,恐怕也是陈酿,分量是十分足的,以至于一杯下肚就有些上头。
宁盛不胜酒力,他极少喝酒,因为他的皇族身份,即使在多年前偶有应酬,当然也不会有谁真的拼命要灌他酒,所以这个秘密知道的不多。
温远当然也不知道,只是温远觉得自己的酒量很高,拼着自己也要把宁盛灌晕,不在乎他会不会喝。
没等他再接再厉,就听见宁盛朝外边喝一声:“送盏茶来。”同时,几乎是动作很快地把酒壶没收了,连两个酒杯也被他拿去了一旁。
温远:“……”
——
荷花池旁,太后宫殿外的守卫领了太后的命令要带走房峰。
高传禄手下的小太监们则听从高传禄的交代,无论是谁,不得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插手这件事。
“你们该知道太后和房世子的关系,”守卫咬牙切齿。
高传禄手下的小太监小于拿浮尘赶了赶身旁的小飞虫,说道:“我们知道。”
守卫道:“那还不快点放人。”
小于道:“大监说了,没得陛下说话,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人带走。”
“呵,你以为以你就能拦住我们。”守卫们出自皇城禁军,论战力,这些阻拦他的小太监当然和他没得比。现在和他们废话,也不过是看在高传禄的面子上,而高传禄的面子也是借着陛下的名头,不然,早就把他们拿住一顿打,叫他们知道谁是爷爷。
小于招呼几人:“我们就站在这,有本事就动手。”
他这样强硬,守卫反而被吓住了。
其实小于他们几人也害怕,毕竟他们手里没有兵器,而守卫手里是有长刀的。要真是惹急了拿他们开刀,不过是一命偿一命,可他们几乎就填做刀下亡魂了。
但是大监的命令不能不听,谁都知道房峰和太后的关系,太后要带走房峰,一旦把人带走,即使审出房峰的罪名,太后死活不交人领罪,谁能拿她怎么办,就算是陛下,恐怕也要亲自去说和才能把房峰再弄出来。
想到这,小于几人更加忍住害怕,强硬起来。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小于几个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此时他们最不希望看见的人。
红玫公主领着房峰的姐姐房娴,还有几个权贵夫人走了过来。
守卫看见她连忙行礼:“殿下。”
小于几个跪下见礼:“奴婢拜见殿下。”
红玫公主是替母亲皇太后来的,要替母亲亲自把表弟房峰带走。至于房娴,是她来得路上碰到的,她听房娴说了陛下带了温远在水榭暂时不在荷花池,而房娴听她说了弟弟房峰竟然是害温探花落水差点身亡的罪魁祸首,两人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立刻携手一起过来。
红玫公主对小于说:“好个奴婢,你现在出息了,攀上了高传禄,将来大监的位置想必也是你的了。”
小于不敢当她这样说,毕竟宫里耳目众多,一个不好就要落人口实,以后被攻击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小于道:“殿下听奴婢解释。”
“好,赶明儿你去我的公主府,我专门留一个下午听你好好解释。”红玫公主说完,叫小于闪一边儿去,指挥守卫道:“把房峰带走。”
宫里正经主子总共就三个,陛下、太后和红玫公主。她都亲自来了,谁还敢拦,别说小于,就是高传禄亲自在这里,也得给红玫公主面子。
可是叫红玫公主把人带走,小于觉得自己怕是不用干了。
眼看侍卫架起房峰,还有一个架起袁琦,身后跟着几个房峰的狐朋狗友就要离开,小于不再犹豫,扑过去保住了红玫公主的脚,把脸贴在她绣鞋上的明珠旁,苦苦哀求:“求公主给奴婢一条活路,房世子指使平西伯公子袁琦把温探花按在水里要活活溺死,陛下亲眼所见,大监亲自审问,此事板上钉钉的,公主要是把人带走了,奴婢就死在这里。”
房娴急地冲在房峰面前,看他吓得面色发白,脸上还有几道泪痕,想也知道必是高传禄逼问他几句把他彻底吓坏了,可是房娴不敢相信弟弟竟然要谋害人性命,问他:“你疯了不成,你和温探花平日无仇,你干嘛要害他?”
房峰哆哆嗦嗦道:“姐。”
“你给我说清楚,要是有半句假话你别叫我姐。”房娴气道。
红玫公主要带走人其实不难,可要是把高传禄手下的小太监活活逼死在这里,对于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罪孽。
眼看房娴去问房峰内情,她也很好奇房峰干嘛要跟温远过不去,这个表弟确实不成器,不过长这么大,倒是从没闹出什么欺凌弱□□迫人命的事情。
房峰道:“我是一时糊涂,谁想到陛下还真的这么护着他。”
怎么又牵扯到陛下护着温远的事情,房娴不知道弟弟说的什么意思,气得咬牙冲他面上打了一下,力道不重,却也打得房峰眼泪汪汪的。
房娴心痛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你,”房峰委屈地大哭起来:“陛下那样护着他,你将来有什么好日子过。”他对房娴说,“不用你们来救我,就是我把温远骗过来的,我要逼他知难而退,我要叫他知道我们房家人的厉害。是我让袁琦把他按在水里的,要是他不幸死在这里,也是他活该,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亲口当着众人的面招认了,红玫公主再想救他也没法强硬着来。
踢了踢小于:“起来,趴在地上不嫌丢人。”
小于听出她口风没那么坚定,顺势爬起来,想了想对红玫公主道:“大监刚才已经把来龙去脉都问明白了,这会儿功夫陛下想必也都知道了。公主要是不想在这里等,不如去水榭那里寻陛下说情。”
红玫公主问房娴:“你怎么说?”
房峰是他表弟,却是房娴的亲弟弟,要说急,也是房娴更急。
这会儿房娴要是打定主意去找陛下求情,她倒是可以跟着一块去,就算陛下不想卖房娴的面子,再加上她,想必也比房娴自己去分量更重些。
谁知道房娴只是掏出手帕给房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道:“小峰,你这次真的犯下大错,要是陛下能饶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温探花没有真的死在你手里。要是他真的被你害死,你才是真的没救了。”
红玫公主愣了愣,连房峰也愣住了。
“姐,你干嘛替温远那个贱人说话。”
房娴对红玫公主说:“这里蚊虫太多,公主带臣女回去吧。小峰做错了事自有陛下公断,我们别管了。”
“姐,”房峰又哭了。
“你还想认我这个姐姐,还想回房家吗。”
“呜呜,”房峰说:“姐姐,我知道错了。”
房娴道:“你别跟我认错,等你见到温探花立刻给他磕头赔罪,若是不肯,我回去叫禀明父亲母亲从此不叫你回家了。”
说完,不等房峰再说话,扶着红玫公主的胳膊带了守卫离开了。
红玫公主被房娴这一系列操作弄得迷糊了,回去的路上问房娴:“怎么回事,你怎么反而替温远说话了,小峰可是你亲弟弟。”
“殿下,我是为小峰好,他犯了错我们即使包庇了他一回,还能次次都包庇他吗,现在好在他还没犯下掉脑袋的罪,要是我们叫他知道做错事也不会受罚,只要躲到姑妈那里就能免罪,那他下次可能就要犯下大错,等到陛下容不下他,他就没命了。”
红玫公主颔首;“你说的在理。”
“至于温探花,我还想问殿下,您之前不知道他吗?”房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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