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光见柳今迟迟未有反应，松开他，将他朝评审席那边轻轻推了推：
“快，去谈谈吧。”
语气真诚。
柳今侧头，看着他那张写满天真善良纯真六字的脸庞。
耳边响起的，却是穿书前助理讲解剧情的声音：
【于是男配的恶毒属性开始发挥balabala……却敌不过白月光微微一笑，最终只能沦落到身败名裂，自尽而亡。】
自、尽、而、亡。
柳今大脑飞速运转，顷刻间做出反应，反抱回白悦光。
“谢谢你小悦，但是这个角色我不太合适，要不还是你来演吧？”
白悦光身形莫名一僵，笑笑说：“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生死之事哪能是玩笑！
白悦光看着他数秒，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我很不想，但不得不承认。小今，我没你演得好。”
卧槽！柳今连忙捂住他的嘴。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让主角受甘愿认输的人。
就算有，不到一章就会被打脸下线！
白悦光突然被捂嘴，双眼睁大，眨了眨后，居然真就乖乖不再说话。
屋内众人看到二人在这你来我去的一番谦让，都有些云里雾里的，竟然谁都没想到打断一下。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评审席中有个身影发话了：
“柳今，演还是不演？”
众人看去，只见导演赵别生面色凝重。
白悦光一推柳今，道：“他要演！”
柳今讶异回头，又看向那席间表情说不清楚的赵别生。这下答应也不是，拒绝更不是，他只能咬咬牙：“……演！”
主角受意愿在此，不得不从。
只见赵别生点点头。
“其他人都出去，你留一下。”
柳今觉得不对：“……不必了吧？”
这人难道还贼心不死？
然而赵别生却给他使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眼色。
瞬间，柳今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赵别生又用口型朝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霎时，柳今血液都凝固了。
一旁白悦光看了看赵别生紧紧盯着柳今的目光，悄悄问柳今：“没事吧？”
柳今只摇摇头，蹙紧眉间。
“没事……你先走，不用等我。”
屋内众人先后离开。
一分钟过去，只剩下柳今和赵别生两人。
安静的房间中，柳今试探地朝前走了两步。
而那赵别生瞬间站起来，唤道：“小今！”
这熟悉语气直接证实了柳今心底的猜想！——
眼前的赵别生，正是他穿来前的好友，沈别兆。
沈别兆是柳今是现实世界中十年的挚友。
两人从还在影视城跑龙套时结下的友情。当时柳今抱着一身电影梦，而沈则心怀音乐梦，十年来互相支持，难过时修修补补，好在最终都做出了一番成就。
只是，沈的事业刚刚走向巅峰，却一纸诊断书确诊绝症。
柳今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病痛降临在自己好友身上，向来压下的泪在医院决堤。
沈眼见着他哭，自个儿也哭得鼻涕泪水混在一起。
“我没有家人，小今，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如果真的……你不要太难过……”
世事够无常了，却谁都没能想到，他们竟还能有机会在这里再见面。
方才柳今就有所怀疑。
因为试镜后赵别生说的那句“谢谢你的表演”，与他过去的音调如出一辙。
过去他说这话时，常被柳今嘲笑重音不该放在表演二字上，十分特别。
赵别生，沈别兆……
柳今那会儿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两个难兄难弟见面，先是大大拥抱了一个。
柳今愣神片刻，最后只说出一句话：“我真没想到。”
赵别生眼泪都冒出来了，说：“我更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直到今天面试，你一起范，我才敢真的确定，这题我以前见你面过……”
他接过柳今递来的纸巾擦擦泪，回头示意他坐下，说回到正题。
“刚才你旁边的那个人，是——”
“白悦光。”柳今说：“主角受，我知道。”
赵别生说：“你知道？这么说你也是看了原著穿过来的？”
柳今摇头，想起什么：“你是看小说穿越的？”
不对劲。
他认识赵别生十年，纯直男，怎么会看**文？
“没，”赵别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书的。”
“住院的时候无聊……书城随便给我推了本，名字我都不记得了，就记得挺文艺的，还以为是那种小清新的书。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居然有两个男主，听到一半这两个男主居然还吃嘴子！给我吓得，坐起来要去关手机，结果一睁眼，就□□到这来了。”
“你这眼睁得还挺妙。”柳今评价道：“怎么不算一种医学奇迹。”
毕竟绝症都给穿没了。
赵别生问：“那你怎么穿的？”
柳今想了想自己的车祸，眼前重现那辆遮天蔽日的大货车撞过来的场景。
……要是不穿越，包没命的。
柳今于是一本正经：“医学奇迹，x2。”
赵别生哭笑不得。
柳今率先拉回正题：“你把这本书看了一半了？”
赵别生点头。
“那我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柳今急切发问：“大概第几章？”
他既然已经遇到主角受，说明主角攻肯定不远了。
赵别生却说：“我也不清楚。”
赵别生：“这本书的时间线乱得头晕，一会儿插叙一会儿倒叙，估计现在还没到正式第一章。”
他看向柳今，犹豫该不该说后还是说出口：“毕竟连你这个恶毒男配都才刚开始试镜。”
“还在进行资本原始积累。”
柳今沉默了，想到和自己一起试镜却被抢走资源的白悦光。
对方落寞的背影，像极了一道催命符。
“……”
柳今绝望：“我这积累的是资本吗？“
分明是仇恨值啊！！
赵别生自知说错话，闭嘴。
他虽不清楚柳今这个角色的具体结局，但从好友的表情，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于是安慰道：“没关系。”
赵别生：按道理讲两个主角到现在还没见面，你想想，只要之后不掺和他们的事，不就成了？”
柳今再一次沉默。
说来简单，可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自由度远没有赵别生嘴里的那么高。
传说中那位主角攻那渣天渣地，无法无天的性格，柳今觉得自己就算躲到地心里，也难不被对方波及。
柳今沉吟几秒。
“主角攻他家，难道没有长辈能管得了他吗？”
传说中这主角攻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吗？
哪个名门望族家的好人会允许自己家的小辈在外无法无天成这样。
赵别生摇头：“大部分时间，他是孤儿。”
果然是孤儿，主角标配。
……等等。
“什么叫大部分时间？”
“哦，”赵别生：“就是第一章里他好像有个父亲，全书唯一能管住他的。”
柳今眼睛一亮。
“但出场不到五百字就车祸死了。”
柳今亮起的眼睛啪一声熄掉。
柳今：“你不是说现在还没到第一章吗？他应该还没死吧？”
赵别生：“现在没死也没用，该死的总归要死啊。”
柳今：“……”
赵别生：！
“我去，我不是说你！”
“闭嘴吧。”柳今扶额。
果然，他和赵别生最多只能感动一分钟。
剩下的都是骚动。
没关系。
柳今对主角攻这位好大爹，本身没什么指望。
按照他阅书无数的经验来说，每一个无法无天的主角攻背后，都有着一个什么都不管，或者想管也管不住的，豪门大佬。
好大爹不可能属于后者，那自然就是前者了。
柳今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副七老八十胖成球，站起来打不到自己膝盖，躺下分不清正反面的阴险老登形象。
……算了吧。
这种老登要是活下来，只怕是会比主角攻还难搞。
好大爹，你还是安心去吧。
“小今。”赵别生叫了几声柳今，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看起来已经洗心革面，换了话题：“你现在如何打算的？”
柳今缄默一瞬，摇头。
“还不清楚。反正要活下来，然后……”
他对上赵别生的眼睛，多年默契，对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拍电影。”赵别生替他说出口。
电影，柳今入圈时的梦想。
但局限于出身与时间，努力多年直到二十八岁，也只能在荧幕里打转。
电影是很残酷的。
像柳今这样的演员，天赋与能力并有，论起流量来更是风头无两，无人能敌。
奈何定位下沉太久，在世俗观众的眼中就离更高级的银幕永远有着一段距离。
赵别生拍拍他的肩，说：“我支持你。”
柳今抬眸看他，只见他递给自己一叠装订好的纸张。
“MV拍摄脚本。”赵别生说。
“也不怕你笑，脚本初稿我刚拿到手就想到你，后续修改时我都是照着你当年出演古装剧时的样子一点一点描摹感觉的。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柳今愣了下，接过他手中的脚本。
赵别生还在说话：“李澈的热度很高，出演他的MV代表着一个与往日几乎天壤之别的起点。而——”
伸出手指，赵别生点了点脚本封面。
“而这个角色，只有你能诠释。”
柳今顺着他的手指垂眸看去。
那封面上，黑印着四个大字，飘逸隽秀——
《旋转的舟》
-
赵别生很想同柳今一起出去找家饭店叙旧，但无奈柳今的时间不允许。
明天他就要上台进行选秀初舞台。
赵别生闻言有些没想到。
“你想选秀出道？也行，我通讯录里好像有你们导演的微信……”
柳今说：“不用。”
他对选秀没有兴趣，只是原主与钱韬签下的合约中有一条要求。在处理好前，他还不能轻易退赛。
不管怎样，既然必须要上台，柳今不希望效果太难看。
赵别生听柳今讲完经纪人一事，皱眉。
“联系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事必须解决了，这样，我找律师来……”
“也不用。”柳今按下他，摇头。
他眼神沉静，赵别生愣了一秒，立马会到他的意。
选秀综艺虽说不是好起点，但《选我》这档节目流量极高，上台试上一试，无伤大雅。不成功及时退出即可，而若成功了……
便是天然曝光宣传，自此打开前路。
赵别生叹了声气说：“你还是这么爱赌。”
柳今笑了：“小赌怡情咯。”
赵别生摇摇头，颇为无可奈何地也笑了。收拾收拾，他送柳今走到门外。
赵别生：“那我明天来看你的表演，这总可以吧？”
这时外面已没人了。
“你太名气太大，来看我不妥。”柳今拍拍他：“送到这儿就行，回去吧。”
赵别生向来不及柳今考虑事情周全，听他这话还反应了好一会儿。
赵别生：“有名也是罪啊？”
柳今：“有名无罪，但得看是哪种名。”
比如像赵别生这种桃色在外的名，说没罪都难。
“雾草。”赵别生反应过来了，捂裆：“我脏了。”
柳今倒是笑得落落大方：“抽空检查检查身体，乖。”
赵别生本想送柳今到楼下，这下想来，这个决定似乎也不妥了。
一直目送挚友走到电梯口，他才捂着裆，一脸惊恐地关门退回房间。
柳今一人站在电梯口，唇角带的笑还没放下，静静等着电梯。
这是穿书四十八小时里，他头一次毫无负担地展笑。
突然间，这笑僵了下。
柳今像是想起什么，抬眸四下环视。
……
没有白悦光的身影。
柳今松了口气。
还怕对方在外面等着自己，还好没那么离谱……
“小今！”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ciao。
柳今心底冒出一句优雅的意大利语，闭眼。
是白悦光。
他竟然真的没走。
整理一番表情后，柳今呼气微笑转头。笑容完美：
“小悦？你还没走吗？”
你从哪冒出来的？？
白悦光浑然不知：“我担心你一个人……”
他把柳今上上下下看了一转，像是确认他的平安。
“……”柳今看在眼里。
不愧是主角受。确实善良到圣母级别了。
白悦光确认完毕，似乎终于放心。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他问。
很有分寸地避开了柳今方才被赵别生留下的话题。
柳今挑挑眉，如实告知。
“选秀？”
白悦光显然没料到，他甚至似乎不清楚选秀是怎么一回事。
“是……出道当明星吗？”
“唱跳歌手吧。”柳今说。
虽然真正选秀出道的人最后多半既不唱也不跳，而是打包送进影视城，去拍偶像剧。
一种产业链了都。
白悦光眼底放光：“好有意思，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柳今一怔。
如此草率吗？
“我可以帮你问问。”他象征性地回答。
“好！”白悦光挽上他：“那我们一起走吧！”
柳今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白悦光人倒是好人，只是……
柳今抑下打喷嚏的冲动。
他这体香，跟在滚香水池子里滚过一转有什么区别？！
“你有喷香水么？”柳今忍不住问。
这香味要是出厂自带的，那就太反人类了。
“没有诶。”白悦光摇头。
白悦光：“但是我们家是做香水生意的呢。”
柳今：。。
就，好像合理了那么一点。
但不多。
两人在电梯门口站了几秒，柳今突然回过味来。
不对劲。
自己可是恶毒男配，怎么能和和主角受并排走？
这和同死神手挽手有什么区别吗？！
……不行。
柳今顿住步子。
他心一横：“小悦，我突然有些肚子疼，要去厕所，你先走？”
人有三急，永恒好理由。
至少正常人不会阻止别人去上大号。
然而白悦光：“啊，没事吧？我陪你一起去吧。”
柳今：……
怎么的我们是闺蜜吗上厕所也要手挽手？
这本癫书里还有正常脑回路吗？
“不用了。”他强颜欢笑坚持：“我自己去就行。”
白悦光：“可是你不舒服，一个人在厕所我担心……”
“没事，”柳今嘴比脑快，“我只需要一个大号……”
怎么说出来了。
……霸总文学能允许屎尿屁的存在吗？
自己会不会触发到什么冒犯主角的bug啊？
只见白悦光闻言愣住了，许久未动。
柳今：……不会真冒犯到他了吧？
几秒后，白悦光抬眸。
“什么是大号？”
大大的瞳仁里盛满求知欲。
柳今：…………
“没事了。”
看来这本癫书里不仅没有正常脑回路。
正常的屎也是没有的。
白悦光见柳今的面色，没再纠缠大号问题。
“那……你一个人小心。”
他最终妥协似的，一个人孤单地离开。
而且走前一步三回头，落寞极了。
看得柳今冷汗直冒。
一直到走进附近的厕所里待了一会儿，那冷汗消失，柳今才再次走出来。
外面已没有了白悦光的身影。这次是真没有了。
唯有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了一堆人，柳今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
而是靠在墙边，开始回想方才白悦光寂寥的背影。
那背影孤单清瘦、形只影单、我见犹怜……
柳今无奈扶额。
自己这次，真成恶毒男配了吧。
突然，他感觉身边不远处的人堆里有个人驻足。
抬头看去，柳今和一个人隔空对上了视线。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剪裁良好的西装，身段颀长，整体气质干练沉稳。
值得一提的是，那人还拥有一张远高于路人平均水准的帅脸，眉骨深邃，鼻梁挺直。
这样的外形条件，若是放在小说里，即使不是**正牌攻，好歹也能混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攻二戏份。
然而柳今只盯了两秒，便轻轻皱眉。
帅是帅。
但正经人谁天天穿这样一整套西装溜达。
难道……这是来卖保险的？
这时远处那人似乎挑了挑眉，朝前走了两步。
柳今这才看清，对方身边还簇拥着一大堆男人。有高有矮，形形色色，唯一的共同点是全都穿着西装。
……好吧。
柳今驳回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人不是来卖保险的。
西装男在远处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柳今没有看见，自顾自心中说出了下一个想法——
这是卖保险的来团建了。
西装男脚底瞬间踉跄一下。
而顷刻间，柳今已点头转身，利落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身边有一个员工扶住踉跄的西装男：“席总，您没事吧？”
席哲推回员工，死死盯着关闭的电梯门，表情硬凹回冷淡。
“没事。”
只见他抬手。
理理自己爱马仕的领带和TomFord的定制西装衣领，又转了转老钱标配的宝石袖扣。
举手投足间俨然就是一篇标准霸总文形象解析。
紧接着，一句经典语录脱口而出——
“只是，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
“这个吗？”员工俯身，捡起刚从他兜里掉出来的一本薄书。封皮上写着大大几个字——
《误嫁豪门：霸道总裁的九十九次索爱》
席哲：……
他一把夺过：“王秘。”
后方一个戴着银丝边框的秘书秒懂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书。
翻了一翻，秘书看向方才那个员工，面不改色：
“啊，真是好一本《时间简史》。席总抓住时间就通过阅读来充实自己的小癖好，被你发现了。”
员工瞪大眼睛，看了看秘书，又看了看秘书手中的书。
“……《时间简史》？”
秘书微笑：“《时间简史》。”
员工吞了吞口水，回过味来了，点头：“对，对。《时间简史》……”
干笑两声，员工：“这本《时间简史》，”
员工：“可真史啊。”
更新！攻君华丽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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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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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卖保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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