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欧微西在学校简单吃了份沙拉后往家走。
自从来了爱尔兰,因为白人饭没滋没味的,她的晚餐一般都走的极简风。
回到家,上了二楼。
欧微西经过高诗月房间时,看见房门大打开,里面还隐隐传来啜泣声。
她不由顿住脚步,往屋内张望。
这时,她看见高诗月背对她坐在书桌前,肩膀正微微抖动。
再一看,电脑屏幕上亮着的像是作业课件的幻灯片。
见状,欧微西轻敲房门,担忧地问道:
“诗月,你还好吗?”
听见声音,高诗月转过头,用纸巾擦擦眼泪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
此时高诗月眼圈通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欧微西看了看高诗月的电脑屏幕,又想到之前高诗月说过班上的外国同学不愿和她组队的事,于是问道:“是因为组队作业的事吗?”
高诗月先是沉默,随后黯然地点点头对欧微西说:“微西,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优秀啊…”
闻言,欧微西一愣,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高诗月沮丧地开口:“我来爱尔兰都好几个月了,但我还是融入不进他们白人的世界。”
她哽咽着继续说:“要期中作业了,但是分组时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加入,平时课上讨论也不带我。”
“而且我们专业课程好难,我英语又不好,上课经常听不懂老师和同学在说什么,导致我现在都不敢和他们说话。”
“不像你,我感觉你从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好像生来就是这么出众。”
听高诗月这么说,欧微西却把头低了下去,几缕发丝垂下遮住脸庞,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两秒,她才抬起头,柔声回道:“不是的。”
高诗月没懂,“什么?”
“我不是你以为的这么顺利的。”欧微西缓缓开口,“我初中的时候,因为是单亲家庭,成绩也不好,班上的同学都嘲笑我,说我没人管的野孩子。”
“连班主任也瞧不起我。”
时过境迁。
当欧微西现在再提起当年会觉得一辈子记忆犹新的往事时,语气却极淡,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下定决心,发誓要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于是我开始用功读书。”
“最后我凭自己努力,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再后来重点大学。而当时嘲笑我的那批人,要不没考上高中,去读了中专;要不初中毕业后就没念书了。我现在早就把他们全部远远甩在了身后,听不见他们的嘲笑了。”
“不过——
即使现在听得见,我应该也不在乎了吧。”说到这,欧微西嘴角上扬,眼睛亮晶晶的,透露着强大和坚韧。
高诗月闻言一怔,继而认真地倾听欧微西的话语。
“再后来你也知道的,我去了香港。”
高诗月嗯嗯点点头,“你去了香港之后是不是如鱼得水,成绩又好,英语又好。”
孰料欧微西却苦笑着摇摇头,告诉了高诗月一个与她想象中恰好相反的故事。
刚到香港的时候,欧微西因为来自内地,所以课上老师让组队的时候,其他同学从来没考虑过她,甚至还被抱团排挤。
当时老师让同学自由分组,完成presentation(演讲),欧微西和班上另一个同样来自内地的同学根本找不到组员。
当她和这个同学鼓足勇气,邀请别人一组时,却被冷漠拒绝。
欧微西性子要强,于是那阵子她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
她开始每天清晨天刚亮就起床,吃饭洗漱,然后直奔学校图书馆学习。
一来二去,连图书馆门口的大爷都认识欧微西了。因为她永远是每天最早去图书馆的几个学生之一,而且每次还抱着一大摞又高又厚的书籍。
后来欧微西再去图书馆,大爷会主动同她热情打招呼。有一次,大爷看见她抱着一本厚厚的广东话学习书,知道她在学习粤语。从此以后他专门用粤语同她聊天,教她发音。
再后来,当欧微西用粤语同本地人交谈时,他们丝毫没发现破绽,竟以为她也是香港人。
而在上课的时候,欧微西也积极和老师互动,发表自己见解,表现得不卑不亢。
在小组做presentation的时候,欧微西不仅用英语流利地演讲,而且中间还掺杂着粤语幽默在其中。最后,她们小组的presentation大获成功,台上老师称赞不已,台下同学掌声雷动。
期末,欧微西在专业拿到全A 的成绩后,直接震惊整个专业。
后来的状况就逐渐演变为,每门课上,班里的同学都抢着和她组队。
后面也是隔了很久,欧微西才知道当时大家并不是排挤内地同学,而是他们知道内地同学不会说粤语,然后又默认内地同学英语也不好。因此要是组队的话,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沟通,而他们只想要成绩拿A。
这时,欧微西才豁然开朗——不要追逐别人,而是要把自己变得强大,变成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让别人向她而来。
“所以诗月,你的同学应该也不是排挤你,只是说他们可能担心沟通问题。你可以多和同学交流,说出你的真实想法,”欧微西鼓励道,“他们一定会开心接纳你的。”
“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尝试,是吧?”欧微西说完,朝高诗月温柔一笑。
高诗月是欧微西来爱尔兰后,结交到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此时她对高诗月的话语,除了像是姐姐对妹妹的关心和宽慰,也是发自肺腑的经验之谈。
“你专业上的东西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欧微西认真说,“不过你什么想倾诉的,我一直都在。”
“况且你还有很多朋友啊,我,杨璐,还有杜晨宇。”说到杜晨宇时,欧微西打趣地眨了眨眼。
“哎呀,微西!”高诗月又感动又害羞,她站起身来一把抱住欧微西,“谢谢你,好开心有你这样的朋友!”
欧微西也欣慰地反抱住高诗月,轻拍她后背。
很多时候,朋友比恋人更值得珍惜。
/
晚上十点过,欧微西和高诗月畅聊结束,各自洗漱完毕,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
“嗞——嗞——”
这时,楼下门铃声突然响起。
欧微西敷着面膜问高诗月:“啊?你点外卖了?”
侯小妍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住朋友家。
都这个时间点了,那只有可能是外卖员了。
“嗯?”高诗月一脸懵地从卫生间出来,“我没点呀。”
那奇怪,是谁这个时间点来摁门铃。
这时,门铃声停止了。
“估计是谁找错门了吧。”
“我看也是。”
两人说着,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欧微西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后,渐渐入眠。
突然间,“嗞——嗞——,嗞嗞——嗞嗞嗞——”
楼下门铃声又响起。
只是这次比之前的要急促些,似乎是按门铃的人动作频率高了些。
此时欧微西已睡死过去,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吓得一激灵,睁开眼。
她昏昏沉沉地拿起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十二点二十五分。
与此同时,高诗月发来一条微信:
【微西,你听见门铃声没。】
欧微西刚准备回复,但楼下的门铃声又戛然而止。
于是她半梦半醒地回道:
【听见了,但现在又没声了,估计是谁又摁错门了?快睡吧。】
回完消息,欧微西迷迷糊糊地又进入了梦乡。
孰料,午夜两点。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一阵急促而激烈的门铃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跟之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还伴随着剧烈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凭声音就能判断出敲门者的动作幅度之大。
这次,欧微西彻底被吵醒。
她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高诗月也正从房间里出来,她揉揉眼睛,“微西,这么晚了,你说是谁呀?”
欧微西摇摇头,但这次,直觉令她开始觉得不安。
今晚诡异的门铃声响了三次。
前两次都是响了一阵后就停止,但这次门铃声却不间断。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和敲门声,欧微西不禁开始思索——
如果说十点、十二点这两次门铃声是意外的话,那现在这次绝非偶然。
再如果说,要是这三次摁门铃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在附近晃荡了四五个小时了?!
这个街区和学校离得近,住的大部分都是学生。但却也临近市中心,晚上经常会有牛鬼蛇神出没游荡。
所以此时门外的人是谁?是男是女?
她们住的这栋老宅上百年,楼下的木门甚至都没有一个猫眼,根本无法知道是谁在敲门。
这个人为何会摁她们家门铃,难道长期以来一直跟踪她们,知道二楼只住了几个小女生?
想到这些,欧微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门铃声和敲门声忽然同时停止,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欧微西同高诗月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往二楼楼梯口走去——这里可以看见楼下的木门。
“咚咚咚咚!”
当她刚走到楼梯口时,突然,敲门声又剧烈响起来。
欧微西先被吓得一激灵,随后立马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这时,门外开始有男人嘶吼:“Open the door,open the **ing door!!!”
男人的声音粗暴而野蛮。
紧接着,门口响起一声“砰— —咔嚓”的声响。
欧微西听着像是酒瓶破碎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刺耳且尖锐。
继而,街道传来狗叫声。
糟糕,看样子门口是个发了疯的醉汉!
二楼的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骤然袭上欧微西心头。
这种情况下,两人躲到房间,把卧室门锁起来也没用。
因为卧室的房门比一楼的木门还要脆弱。要是这个男人把一楼的木门踹开,上了二楼,躲在卧室的她们根本无处可逃。
“微西!怎么办!”高诗月压低声音,喉咙里带着哭腔。
“不要慌。”欧微西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说道。
她这句话即是给高诗月说的,也是告诉自己——此时千万不能慌了阵脚。
“我们先不要出声。”说完,欧微西回到房间,跑到窗前一看。
街道上一片漆黑,空无一人,而自己房间的角度也根本看不见侧门的情况。
她回身,忙拿起手机给住在附近的中国房东打电话。
但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现在已是深夜两点,想必房东早就睡了。
正当欧微西焦灼之际,高诗月冲进房间,惊恐地瞪大眼睛给她说:
“微西!这个人好像想开门!”
闻言,欧微西赶紧跑到二楼楼梯口。
此时,她赫然看见木门中间,用于投递信件报纸的长缝处,有两根手指正捏着根细铁丝伸了进来,似乎想把旁边的门锁撬开。
但欧微西不敢下楼阻止。
她想到一下去,极有可能透过门缝和外面的一双瞳孔对视,她简直要窒息了。
与此同时,醉汉仍不停地用力踹着木门。
“砰砰砰!砰砰砰!—— ——”
脚踢门的声音刺激着欧微西的神经。
楼下这扇脆弱的木门伴随着踹门声开始抖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一脚踹开,然后一个满身酒气的猥琐男人就会冲上来。
欧微西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一瞬间,她肾上腺素飙升,全身血液都涌到太阳穴,心脏也快要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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