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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迟蕴回来了

初秋,K城下辖县市影视城,某网络大电影剧组。

现场聚集了上百来位工作人员,灯光,收音,各个机位皆已就位。逃亡的女主角与身后数十追兵奋战到最后一刻后跳下悬崖,这段戏是全片的**,也是结尾,所有人在此刻皆屏息凝神,等待最后的顺利杀青。

童野是这部戏女主的替身,一切脏,累,苦或危险的戏份皆由她来完成,前方的打斗戏还在进行中,童野这边早已换上了和女主角一样的戏服,道具老师正在确认威亚的适配度,看着脚下绵延三层楼高的绿布,这不是她第一次吊威亚,心里依然怖栗,毛发倒竖。

童野不是专业的演员,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能够来到这里,不过为了挣口饭吃。

镜头切换间,童野咬紧牙关一跃而下,强烈的失重感拉扯着她的四肢,还好顺利落地,双腿发软间,镜头又一下拉开,不给拍到她脸的机会。

“哎,那个,那个替身演员,刚刚那个镜头你完成得不错,就是落地不够完美,咱再来一遍。”

导演一声令下,童野只得重新爬上去,再次跳下来,如此反复,不得停歇,她累得汗流浃背,两腿酸软,头晕目眩,终于在最后一次跳下时扑倒在地,现场一时间乱了锅,几个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却谁也没有朝她伸出手,童野太脏了,肮脏的戏服混合着汗水和地面的尘土。

“我没事。”她摆摆手默默爬起来。

导演见状只好说:“好了这段戏到此为止了。”

童野掸了掸被她弄脏的戏服,有些抱歉地踉跄着走出片场,找到一块石头坐下来歇息。

场务人员象征性地给她发了一瓶水,童野拧开瓶盖先倒了点水在手上,满是灰尘的手一下子被冲刷出原本干净的模样,她又倒了点擦擦脸,原先的灰头土脸渐渐展露清秀,剩下的水,童野一口喝完,渴意有所缓解。

初秋的西风缠绵蕴藉,一下子轻扫了所有疲意,童野手臂撑在石头上,微微眯着眼放松,这是她难得的闲暇时光。

“哎,那个谁,把戏服给换了,服装组要清点。”

堪堪松口气,一道声音直接扼杀了童野想要小憩的念头。

没有供他们使用的洗澡室,童野只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水龙头处洗了把脸,途中路过女主角的个人休息室,里头一片欢声笑语,夹杂着阵阵饭菜香。

“咕~咕~”

童野捂紧腹部,脚底抹油迅速离开。

现场场务,剧务正在清理设备准备撤离,而童野明天也会进入到新的剧组。

暮色降临,整个影视城灯火通明,摊贩们纷纷出动,迅速占满整条街,排成长龙,一眼望不到底,童野买了一份炒饭,打包好后往住处的方向走。

说起来,她孤身来到这里闯荡已经有三个月,虽常常感到身在其中的突兀,却也觉得靠自己这样很好。

时间回溯到三个月前,年满十八的童野和无数同龄人一样刚刚结束了高考,她也是那一天搬出迟家的。

从她搬出的那一刻,银行卡每月都会打来的生活费也就此中断,童野要靠自己了。

她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因此不太惊讶。

原本,她也是可以念大学的啊。

童野是个孤儿,但十年前,她也是拥有幸福美满家庭的小女孩,曾也有着优渥的生活,不用为吃穿用度发愁。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雨夜,她因偷溜出家玩而幸免于难,“砰、砰”两声刺耳的枪响,动荡了整个别墅区。

而在家附近不远处玩耍的童野也立即冒着雨赶回,小小的人儿刚刚跑到门外,被突然冲出来的管家一把捂住脸藏身于角落。

“小姐,快跑,快跑,越远越好,不要回头。”说话间,老管家又咯了一口鲜血,落在地面犹如绽放的曼珠沙华,很快便被大雨冲刷干净,不留痕迹。

童野吓坏了,只得转身就跑,大雨滂沱,童野一边哭一边拼命跑,跑累了便在一处台阶坐下,等待着一会爸爸妈妈会过来找她。

她等了好久好久,又冷又困,救护车警车的声音在不远处飘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害怕。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满是泥泞与青苔的台阶上,小小的身体因淋了雨发抖的厉害,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天空倾覆下来的大雨混合着泪水浸湿了她整个小小身体。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啊…

童野并未察觉到有辆车停靠在附近,直到有一人朝她走来,她很高很高,衣服是黑色的,鞋子也是黑色的,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对她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童野隐约好像见到了对方的模样,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只是随后,她便昏了过去。

这一昏,童野又陆陆续续病了一月之久,等她恢复后才得知,自己住进了迟家,爸爸妈妈已经没有了,而事后第二天的新闻里,也只是报道某别墅区夫妇遇到仇杀,独女下落不明,凶手在逃中。

童野寄居迟家的这十年里,鲜少与迟蕴打交道,也就是十年前带她回家的那个姐姐,有时候一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记忆里的她总是那么冷清不易靠近,童野就没见到她笑过。

迟蕴的父亲迟军还在世时,童野在迟家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因为后来得知其与童野父亲是老战友的关系,所以才伸出援手收留她。

那几年迟蕴还在念大学,还常回来,即便如此,童野依旧很少和她说话,其实不如说迟蕴和家中的每个人都鲜少言谈。

童野进到迟家的四年后,迟军本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急转而下,恶疾迅速侵吞了他的生命,让人来不及有所准备,迟蕴也是在那一年接管家里所有的生意,成日在外奔波,他们见面的机会便更少。

从那之后,童野在迟家的日子便不太好过,迟蕴的继母和继妹不太喜欢她,童野在她们跟前呼吸都是有罪的,她被认为是克星,带走了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被随意克扣生活费都是小的,迟蕴也不管这些,或者她不知道吧,童野也不会向她说这些。更有甚者,童野需要取代家里的仆人为她们服务,替她们打洗脚水,手洗贵重的丝织衣服,一个惹她们不满意就会一天没有饭吃。

在此之前,童野也是有梦想的,她想要考上警校当一名警察,亲手将杀害她父母的人绳之以法。

但现在,她更想赚钱,更想先活下去,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那时,迟蕴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听说还要在国外待上三个月,她们擅自断了童野的生活费,勒令她高考完就要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童野照办了,为了生计,她只得来到影视城谋生,因为这里是日结,只要不怕吃苦,就不会饿死。

这里有着许多和她一样的人,都在为了生活咬牙坚持,童野并不孤单。

一开始,童野只能做做群演,一天要跑七八个剧组轮番不停,才能勉强赚到八十块钱,因为她年纪小,又肯吃苦,渐渐地得到了群头的赏识,愿意给与她帮助,给她找了薪水高一些的替身工作。

童野这段时间以来什么替身都做过,文替武替,手替,背影替,诸如此类。

最辛苦的还属武替,一不小心容易受伤,因为都是女演员们不愿意干得活儿,剧组也不想冒这个风险让女演员去做。

可是童野不怕,只要能赚钱。

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奶茶店,店里挂着的一台液晶电视正在播报着今天的新闻,童野被电视上的人吸引了注意。

她就是迟蕴,只是一段短暂的记者跟拍,新闻标题为:商界大佬迟蕴回国。

迟蕴回来了。

童野站在路边双脚像是定住,眼睛看着电视机里的人,一眨也不眨。

画面中的女人身形玉立颀长,气质冷冽清隽,看起来十分出尘,无欲无求,却有着一张迷倒众生的脸,被媒体称作不进娱乐圈可惜了的脸。也是因为这张脸,前来买奶茶的年轻女孩子们不禁轰然尖叫,激动万分。

童野的嘴角蔓延略笨的笑意,就像是在望着遥远天空的一颗星星,而她,是地上的那一粒微尘,毫不起眼。

未驻足深留,提着打包的炒饭童野加紧脚步往回走。

影视城活脱脱像个小不夜城,街边小孩,游客不绝如缕,四处灯红酒绿,生机盎然。

童野租住在一栋民房内的二层,绕开闹市后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铺成的老巷,巷内潮湿阴冷漆黑,起初走这条路童野还会怖切,不过现在已然习惯,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另一种层面或等同于麻木。譬如对她现在的生活,日日起早奔波于各个剧组讨生活,累着累着也就麻木,麻木着也就习惯。

楼梯是露天的,房东特意为租客所修,目的是与房东自己所住的一楼隔绝,铁质的栏杆经年暴露在外,早已布满锈迹,童野上楼时一般不搀扶,一不小心会沾染黄红色的锈沫,抑或是被尖锐物划破手心,这是她亲眼所见。

那天她刚搬来,三楼的住户正好搬走,是个长得瘦瘦高高的男生,提着一个超级大的行李箱,童野个子不太高,只有一米六,那个箱子起码到了她的腰身,男生十分吃力地下楼,童野识相地往旁靠着让路,期间男生有些撑不住,另一只手短暂得扶了下一旁的栏杆,接着便是一声闷哼,手心一下被划破出血,男生骂骂咧咧起来:“靠,真倒霉,都要走了还见个红。”

童野默不作声上前递了张纸巾给对方,男生惊讶得接过道谢一声好奇问:“新来的?”

童野点点头。

“来影视城追梦的?”

童野尴尬地笑了笑:“挣口饭吃吧算。”

“祝你好运了,反正我是放弃了。”男生摇头说完拖着箱子大步离开,童野只是回头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这座小城,每天都有太多太多的人来寻梦,也有太多太多的人失望带着遗憾离开。

一步步走到二楼房间门外,童野从口袋找出一串钥匙,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锁,这扇门的锁是很多年前的款老旧迟钝,每次开门都是一场自我博弈。

进门,开灯,关门,已是满身疲倦,童野随手将饭放在桌上,顾不得饿到顶的肚子,还是想先去冲个澡,拍了一天浑身又脏又臭,她自己都受不了。

洗澡,洗头发,弄了很久才出来,此时饭早就完全冷掉,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童野坐在木凳上只是简单拿筷子扒拉两口,吃不下,饿的感觉已经早就消失,童野索性放下筷子。

回到床上拿手机刷看今天的新闻,再过一会她差不多就要休息,明天早上七点还要拍摄。

突然一个电话跳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人童野吓得不轻,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是:迟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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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迟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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