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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一个梦:我叫王桂兰?

意识从丝滑的黑暗中被寒冷打回表面。怎么回事?空调发疯了?眼皮重得根本揭不开,我裹紧了薄被。可是越来越冷了,就好像我睡在存肉的冷冻库里一样。

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包裹了我。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这是哪里?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冰冷的金属箱体后面,大口喘着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嘴里有股特别鲜美甘甜的回味,肚子里暖暖的。但身体的其他部分正在迅速失温。我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我检查自己的身体,赫然发现我正穿着某种奇怪的工作服,胸前有个铭牌正发出荧光绿的亮光:“王桂兰”。就在我看清楚这三个字的时候,一大股记忆像洪水一般涌进了我的脑海:

我叫王桂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老家地里刨食都会被爹妈忽视的“老二”。自出生以来,所有的快乐都是建立在食物上的。本以为逃离那个重力异常、种啥都蔫吧的破落户星球,到空间站当厨娘能过上正常一点的日子,结果……比老家还惨。边陲星系X-7的“丰收三号”农业空间站,名字叫得响亮,对我这种签了十年卖身契的帮厨来说,只有永远洗不完的土豆和监工老鲍那张油腻腻、总想“揩点油”的肥脸。在老家,只要不挑食,地理钻的、路上跑的、天上飞的,高低能把自己养的壮壮的。可这里每天只有合成营养膏和监工克扣后越发稀薄的配给。

今天,正是对食物的渴望彻底掐断了我的理智。

庆典日。空间站那个脑满肠肥的站长要宴请路过的联盟税务官。后厨忙疯了,赵大厨(我们尊称他,虽然他只会用料理机)难得亲自操刀,处理一条来自“蔚蓝深渊”星球的、价值我十年工钱都不止的“星斑银鳕”。那鱼鳞片像碎钻,鱼肉透着莹润的玉色,散发着一股清冽又勾魂的甜香。处理下来的边角料——鱼头、鱼骨、还有一小块带着漂亮雪花纹的鱼腩碎肉,本该丢进回收机。

它们就堆在离我不到两步远的废弃料理台上。那香气,那油脂的光泽……老鲍背对着我,正唾沫横飞地对着通讯器跟人吹嘘他昨晚的“战绩”。我的脚,它自己动了。一步,两步……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块沾着冰晶、闪烁着致命诱惑的鱼腩碎肉。

冰凉的触感,然后是舌尖爆炸开的、无与伦比的鲜美!油脂的丰腴瞬间包裹了所有味蕾,带着海洋的深邃气息,一丝丝清甜回甘……我甚至没嚼几下,那块肉就滑进了喉咙。天堂!这就是天堂的味道!

然后,地狱就来了。

“王!桂!兰!” 老鲍的咆哮像炸雷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油腻的脸上是暴怒的扭曲,“你个下贱的偷食耗子!那是给大人物的贡品!你他妈也敢碰?!”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扇过来。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一缩脖子,那巴掌擦着我的头皮过去,火辣辣的疼。我转身就跑,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后是老鲍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沉重的脚步声。

“抓住她!打断她的腿!”

空间站狭窄冰冷的金属通道在我眼前扭曲。我像只没头苍蝇,只知道往人少、光线暗的地方钻。合成皮革的劣质厨娘鞋底在金属地板上打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跑!不能停!被抓住,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卖到更黑的地方去!

混乱中,我瞥见一处敞开的、标注着“危险!低温货舱!非请勿入!”的厚重闸门。里面堆满了巨大的金属货箱,散发着冷冽的寒气。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头扎了进去,用尽最后力气把沉重的闸门从里面推上,隔绝了外面追兵的咆哮和脚步声。

回忆结束。

原来如此,这里是某个空间站里的低温仓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和身材,没什么不一样,好像我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只不过在这个平行宇宙里,我叫王桂兰,是一个帮厨。

然而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让我想起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人被冻死在冷库里的剧情。“完蛋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上来。躲在这里,不被冻死,也迟早会被发现。老鲍不会放过我的。

就在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节奏的震动感透过冰冷的金属地板传来。嗡嗡……嗡……不同于空间站恒定的背景噪音,这震动带着一种……力量感?像某种巨兽沉稳的心跳。

紧接着,货舱深处,响起了声音。

不是人声,是某种沉闷的、仿佛金属被巨力扭曲挤压的“嘎吱——嘭!”声,一下,又一下。规律得吓人。

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和寒冷。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声音来源望去。

货舱尽头,一盏昏暗的应急灯下,一个身影正在……“练功”?

那是个极其高大的女人。身高绝对超过两米,穿着深灰色的工装背心和同色的束脚工装裤,露出的胳膊和大腿肌肉虬结,线条分明,覆盖着一层薄而匀称的脂肪,像包裹着钢铁的橡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她不是胖,是壮,壮得惊人。此刻,她正背对着我,面对着一个巨大的、被废弃的、锈迹斑斑的工程机甲残骸。

只见她微微沉腰,双手抓住机甲那比她腰还粗的合金手臂,猛地发力!

“喝!”

一声低沉的吐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那重达数吨的机械臂,竟然被她硬生生从机甲的躯干连接处撕扯了下来!火星四溅!然后她像抡一根烧火棍一样,将那巨大的机械臂抡过头顶,狠狠砸在旁边的另一个废弃货柜上!

“轰隆!” 整个货舱都在震动。被砸中的货柜瞬间瘪下去一大块。

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那女人似乎对自己的“成果”不太满意,皱了皱眉(从侧面能看到她刚毅的眉骨)。她随手把那根扭曲变形的机械臂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然后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她转过身,目光扫视,似乎在寻找下一个“沙包”。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脸。五官轮廓深邃,眼神锐利得像鹰隼,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汗水顺着她小麦色的皮肤流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她的视线,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货箱的阴影,精准地锁定了我藏身的位置!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双眼睛,冰冷,审视,带着一种猛兽发现猎物的压迫感。完了!被发现了!

“谁?”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迈开步子,朝我藏身的地方走来。每一步落在地板上,都带来沉重的回响,像敲在我的心脏上。

我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想跑,但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货舱厚重的闸门突然“嗤”地一声,滑开了。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堵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不耐烦地敲着开门的按钮。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脸上蹭着油污,像戴了几块不对称的勋章,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未经打磨的黑曜石。她穿着沾满油渍的深灰色连体工装,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纤细但线条清晰的小臂。

“翠花!我的翠花大姐!” 女孩的声音清亮,带着点没好气的催促,“你拆个破烂热身要拆到恒星熄灭吗?我那边引擎就差几个关键轴承等着调试!”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看起来比她自己还沉的多功能工具箱,“赶紧的!看看这堆废铜烂铁里有没有能用的‘宝贝’!明空号补给完成,老大(船长)发话了,三分钟后准时起锚离港!误了时间,咱俩都得去听她念经济学原理!”

被叫做“翠花”的高大女人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门口的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那些废弃的机甲残骸抬了抬下巴:“‘宝贝’?钱丫头,你自己长眼睛不会看?这些破烂太脆,热身都不够劲。”她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嫌弃。

门口的女孩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嘟囔着:“就知道练你那身腱子肉……行吧行吧,时间紧任务重,我亲自来淘!”她说着就要往里走,目光却扫到了缩在角落、冻得发抖的我,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好奇,“咦?这谁?新捡的‘货’?怎么冻得跟个鹌鹑似的?”

翠花没说话,只是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钱姓女子(不知道她叫什么,姑且这样称呼)走近几步,蹲下来,歪着头打量我:“喂,小土豆,哪来的?怎么钻这儿来了?” 她的语气算不上友善,但也没有翠花那种单刀直入的压迫感。

我嘴唇哆嗦着,牙齿还在打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偷……偷吃了……监工……追我……” 语无伦次。

“偷吃?” 钱姓女子挑了挑眉,随即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眼睛突然一亮,“等等!这味道……星斑银鳕?还是鱼腩部位!行啊小土豆,胆子不小,会挑好东西!” 她居然露出一丝……赞赏?

就在这时,货舱外隐约传来老鲍气急败坏的叫嚷声:“肯定跑货舱去了!给我搜!抓住那个偷鱼贼!”

追兵到了!

我惊恐地看向闸门方向,又看看眼前两个身份不明、但显然也不是善茬的女人,绝望感再次攫住了我。

钱姓女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撇了撇嘴,看向翠花:“啧,麻烦上门了。咱‘星星海盗团’的规矩,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尤其……” 她促狭地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尤其这‘麻烦’还带着我们翠花最讨厌的‘苍蝇’味儿。” 她特意在“苍蝇”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翠花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她扭了扭脖子,发出一串更响亮的“咔吧”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没再看我,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货舱闸门走去。那高大的背影,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带着一种碾碎一切障碍的可怕气势。

钱姓女子拍拍屁股站起来,冲我龇牙一笑,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小土豆,算你运气好。翠花姐今天热身不够,正憋着火呢。走,带你看看什么叫‘物理劝退’!” 她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拖向闸门口。

闸门被翠花猛地拉开。

外面通道里,老鲍带着三个手持电击棍的保安,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看到闸门打开,老鲍脸上露出狞笑:“臭丫头,看你还往哪……”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翠花,那个两米多高、浑身散发着洪荒凶兽般气息的女人,堵在了门口。她甚至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俯视着通道里瞬间僵住的四人。灯光从她背后打来,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老鲍一行人完全笼罩。

老鲍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是什么人?滚开!我们是空间站安保,抓偷……”

“偷?” 翠花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滚过,打断了他的话。她向前踏了一步,金属地板在她脚下发出呻吟。“她吃了什么?”

老鲍被她的气势慑得一窒,下意识回答:“星……星斑银鳕!价值连城……”

“哦。” 翠花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又踏前一步。这一步,距离老鲍只有不到两米了。她巨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老鲍身后的保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所以,” 翠花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老鲍油腻的脸和他手里根本没敢举起来的电击棍,最后落在他因紧张而起伏的肚子上,“你打算怎么‘抓’?”

老鲍咽了口唾沫,强撑着:“打断腿!赔钱!不然卖去矿……”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打断了老鲍的咆哮。

不是枪声。是拳头砸在某种厚实物体上的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翠花那只刚刚撕扯下机甲手臂的、骨节粗大的拳头,正稳稳地停在老鲍……旁边通道那厚重的合金墙壁上。

以她的拳头为中心,坚韧的合金墙壁向内凹陷下去一个清晰无比、足有脸盆大小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痕从坑中心蔓延开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几块变形的金属碎片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老鲍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惨白得像死人。他张着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墙上那个还在冒烟的拳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下去,□□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身后的保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电击棍“当啷”掉在地上,屁滚尿流地往后爬。

通道里只剩下老鲍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难闻的骚臭味。

翠花缓缓收回拳头,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掸掉一点灰尘。她看都没看瘫在地上的老鲍,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抖成筛糠的保安,冷硬如铁,砸出一个字:

“滚。”

那三个保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起瘫软如泥、失禁的老鲍,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通道尽头,速度快得像背后有鬼在追。

翠花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审视,多了点……嗯,看麻烦的嫌弃?

钱姓女子从我身后探出头,笑嘻嘻地打破了沉寂:“哇哦!翠花姐,帅!一拳就搞定了,省了老大多少口水!” 她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差点把我拍个趔趄,“喂,小土豆,吓傻了?没事了!那肥猪估计得做半个月噩梦!”

我确实傻了。看着墙上那个狰狞的拳印,再看看眼前这个徒手拆机甲、一拳吓瘫监工、名叫“翠花”的恐怖女人,大脑一片空白。胃里那块偷来的鱼腩,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

“明空号”……“星星海盗团”……徒手拆墙的“翠花”……还有旁边这个满手油污、眼睛亮得惊人的“钱姓女子”……我这是刚出狼窝,又掉进了什么虎穴龙潭?

钱姓女子拽了拽我的胳膊:“还愣着干嘛?走了!船要开了!再磨蹭把你扔这儿喂‘苍蝇’!” 她不由分说,拖着我跟上了翠花的步伐。

我又是慌张又是害怕,“呼”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醒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用的名字还是我过世的姥姥的名字。

而那个价值连城的鱼腩……可恶,为什么不让我早点进入这个世界,虽然有记忆,但不是我本人亲自吃到的啊!不行,我在以后的梦里一定要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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