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个消失在府门的黑色背影,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从夏乔嫣的眼底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刹那间就将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大小姐……”桑菊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咱们回去吧!”
夏乔嫣恍若未闻,只摊开手掌,默默地看着手中那只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香囊发呆。
春末夏至,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令人讨厌的蛇鼠蚊虫也跟着多了起来。
为此,夏乔嫣特意为赵弛做了这个驱蚊虫用的药草香囊,不为别的,只希望他能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夏天。
若非今日在布料铺里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夏乔嫣原本还想着裁几匹质地清凉些的布料,好给赵弛也做几身夏日穿的新衣裳。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她就算为对方做得再多,对方也不会领情,更不会因此念她的好,而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些……
许是心神不宁,夏乔嫣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竟是一脚踩空,虽然有桑菊及时地扶了她一把,可脚踝还是不小心给扭了一下。
看着瞬间变得红肿的脚踝,桑菊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要不,奴婢去求赵都尉拿些金创药……”
金创药药铺子也有得买,夏乔嫣知道,桑菊的本意不过是想让赵弛多关心一下自家小主而已。
“莫去,”她猛地抬手拉住桑菊,强忍着脚踝处那钻心的疼痛摇头道,“我没事,回府休息几日便好了。”
不是她不怕疼,更不是她不愿意麻烦赵弛,而是她很清楚,此时若再去找对方,也只是自讨没趣而已,因为,人家根本就不会在乎她究竟伤得有多重,痛得有多深!
随着马车一阵阵的颠簸,夏乔嫣的眼泪也一颗颗地往下掉。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地幻想着成为赵弛的妻,幻想着与他同舟共济,永不分离,现如今,夏乔嫣只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不曾与对方有过任何交集的过去……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桑菊的搀扶下,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府里走,不料刚跨入一道小小的月亮门,身后便忽地传来一声嗤笑:“哟,姐姐这是又去见情郎了吧?”
夏乔嫣脚步微顿片刻,遂又抬腿继续往前走,恍若未闻。
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自己的庶妹夏乔锦,也知道对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看她的笑话。
果然,话音刚落,身后之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至她面前。
个头与她差不多,腰身却比她粗了一大圈的夏乔锦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言语中满是幸灾乐祸:“我分明记得姐姐出去时两只脚都好好的,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姐姐就成了这般模样了?该不会是姐姐与赵都尉那什么时太激动,不小心把脚给扭伤了吧?”
夏乔嫣根本没有心情与其多费口舌,她拉着桑菊试图绕开对方,不料夏乔锦却是不依不饶,竟直接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到底有完没完?”夏乔嫣忍无可忍,怒视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酒里的药是你下的,你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竟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些风凉话?”
不料,夏乔锦却是不慌不忙:“姐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你说那酒里的药是我下的,你可有凭据,倘若没有真凭实据,就别像只疯狗一样逮人就咬?”
若放在以前,夏乔锦是绝对不敢对她这般无礼的。
可自打出了这事以后,夏乔嫣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在府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从前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夏乔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
见对方不单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盘否认,还如此出言不逊,桑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日除了二小姐来过我们大小姐那屋,再无旁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笑话,”夏乔锦冷哼一声,“我去过就说是我,那你整日在你家小姐屋里晃悠,是不是也有嫌疑,而且嫌疑还最大?”
说话间,她又将目光转向夏乔嫣,语气依旧不急不徐:“若是姐姐实在怀疑我,大可以去找父亲做主,甚至报官也可以,看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我要是你呀,早就一头撞死在咱家的梁柱上,也好过留在这世间丢人现眼,招人嫌弃……”
“那是你,” 夏乔嫣死死盯着她,声音冰冷,“我却不会去寻死,相反,我会好好的活着,不但要活着,还要把害我的人给揪出来,让她受到百倍千倍的惩罚!”
闻听此言,夏乔锦的笑容立时僵住,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随便你,我可没闲功夫陪你在这儿扯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便领着婢女逃也似地离开了。
望着迅速消失在长廊拐角的那抹裙角,夏乔嫣眸中寒意深深!
倘若原本只是怀疑,如今便是笃定,她暗暗发誓,自己这两个月遭受的所有苦痛与委屈,一定会一分不少地还回去。
而且,她还要让夏乔锦当众还她一个清白!
她必须让赵弛知道,她并非如对方所想的那般卑鄙无耻,龌龊不堪……
回到自己的厢房,还未来得及坐下来喝一口茶,一名婢女便匆匆来报,说是老夫人要见她。
本朝极重孝道,加上父亲本身就是个孝子,因而一家人对老夫人都极为敬重,几乎到了惟命是从的地步。
夏乔嫣不敢怠慢,拖着一只扭伤的脚,又叫桑菊搀扶着一步一瘸地去往老夫人住的北院。
看到夏乔嫣这副模样,老夫人眉头皱起,更显不悦:“脚怎么了?”
夏乔嫣垂下眼眸,实话实说:“下台阶时不小心给扭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眼中的嫌弃与厌恶毫不掩饰:“不长眼的东西,怎么不摔死你得了?尽会干些没羞没臊的浑事,连个路都走不好,早知你这般没用,过去我就不该巴心巴肝的疼你!”
夏乔嫣知道老夫人还在生她的气,因而也没有吭声,只默默站在那里听其训话。
“听说你今日又去找赵弛那小子了?”老夫人斜睨着她,声音依旧冷冷的,“他可有说何时娶你进门?”
夏乔嫣心里蓦地又是一酸,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刹那间便又盈满整个眼眶。
“难不成他反悔了?”老夫人继续问道。
“没有。”夏乔嫣低低回了两个字。
“谅他也不敢,”老夫人恨恨拍了一下桌面,“你叫他赶紧把你领回家去,至于那些虚礼什么的不要也罢,反正整个夏家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咱还在乎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两个月前,夏乔嫣还是京城里一朵人人追捧的稀世名花,想要与其结亲的高门子弟不知凡几,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要比那新上任不久的骑都尉强,谁知造化弄人,最后竟叫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平白捡了便宜。
老夫人原本还指望靠着夏乔嫣的亲事攀附上哪个王亲国戚,也好让夏家沾沾光,谁知夏乔嫣竟是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一个从五品的小武官,不能给家里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也便罢了,竟还让全家人跟着颜面扫地……
老夫人越想越气,越看夏乔嫣越觉此女可恶至极,恰在这时,一名婢女将一壶刚泡好的热茶递了过来,老夫人想也没想,抬手就将茶盏打翻。
茶盏在夏乔嫣的脚边落地,登时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有一大半都洒在夏乔嫣的腿脚上。
因天气渐暖,向来怕热的夏乔嫣早就换上了轻薄的装束,腿上还好,有宽大的裙摆作为屏障,基本没怎么伤着,可是一双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刚烧开的热茶透过薄薄的鞋袜直接泼洒在她的脚背上,疼得她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夫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只冷冷地盯着她,不言也不语。
一个没了任何利用价值,甚至还会给家族抹黑的孙女,别说只是伤到了脚,就是伤到了脸毁了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再次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夏乔嫣的脚踝已经肿得有半个鸡蛋那么高,桑菊将她扶到榻上坐好,又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去鞋袜,看着她那被烫得发红的脚背,心疼得眼泪直流:“老夫人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大小姐脚扭伤了,还……”
“罢了,这点小伤不打紧,”夏乔嫣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帮我买些消肿止痛的药膏,我敷一敷应该就没事了。”
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还有,此事莫要让母亲知道,免得她又跟着着急上火。”
这天夏乔嫣几乎一夜未睡,一方面是因为心里有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脚上的伤。
虽然已经抹了药膏,可还是能感觉到脚踝处在隐隐作痛,那痛就像是有人拿着椎子在不停地刺着她的脚,让她坐立难安。
为了能让她的脚尽快消肿,桑菊又是给她按摩,又是拿冰块敷,主仆俩折腾了大半宿,脚踝处的肿胀非但没有消减,反倒肿得更厉害了。
看夏乔嫣疼得额间都直冒冷汗,桑菊带着哭腔道:“小姐,我们还是请大夫吧?”
“不行!”夏乔嫣几乎不假思索便断然拒绝。
她当然得拒绝,因为一旦大夫来了,那她怀有身孕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如今她在府里的处境已十分艰难,除了母亲与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桑菊,几乎所有人都以她为耻,恨不能立即与她撇清关系,倘若她怀孕的消息再传了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更为重要的是,她不想用孩子来逼赵弛娶她!
她希望对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责任,更不是因为这个无辜的孩子。
桑菊自然知道夏乔嫣在担心什么,可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对方的身体,面子和尊严是很重要,可与身体的健康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翌日一早,她便偷偷溜出府门,匆匆雇了辆马车就往赵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想好了,她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赵弛,她要让赵弛兑现自己的承诺,只要赵弛能答应尽快迎娶自家小姐,就算人家要她的脑袋,她也愿意立即奉上。
到了那里,天才刚蒙蒙亮,开门的小厮见到是她,脸上登时现出不耐。
桑菊呈上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几颗碎银子,一脸讨好:“麻烦你速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想当面说予大人听,只需耽误他两刻钟便好。”
小厮收起银子,态度缓和了不少:“那你等着,我给你通报去。”
转身欲走,却被一少女高声喝住:“站住,大人正在沐浴更衣准备上朝呢,哪有空来见她?”
待那少女从拐角处走出,桑菊不禁暗暗叫苦,原来此女不是旁人,正是昨日里被她打了一巴掌的那名长脸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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