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隔绝了部分冷气，但还是冻得人关节发硬，刘静开了暖气，将手放在出风口吹了会儿，才缓过寒冷带来的僵硬。
便是这会儿取暖的功夫，秦潇也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在陆谨言所在的车窗外静静站着，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心里攒着不满的人，原是打算晾着她，可想到外面的天气，还是臭着脸将车窗按下一条缝，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问：“有事吗？”
“许姨说，今年过年想两家一起吃饭，要我问你愿不愿意。”
怀抱着一丝希望的人，与车窗外的人对视了几秒，转了头，应声道：“好，我回头和他们说。”
得到答复的人转身便去了自己的车内，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眼看着那辆车启动后开走，刘静啧啧了两声，问：“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怎么吵架的啊？”
陆谨言心里有些委屈，张了张口，在车内微微反光的屏幕上扫了这人一眼，才想起刘静是总共也不过是见了几面的人，话到嘴边顿时吐不出来了，闷闷道：“没事。”
“不爱说拉倒！”刘静满不在意，勾了勾唇，笑得并不道：“她对你肯定是死心塌地，你大可放心，我担心的是别的事。”
口袋里捏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收，掩住惊慌问：“别的……什么事？”
刘静没有回答，开车汇入了人来人往的车流中。
陆谨言盯着前方，不知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始终都能看见秦潇的车，隔着四五辆车，匀速跟在那辆车后。
“去哪？”
驾驶位的人啧了一声，笑道：“你都看见了，还问我！”
“这……不太好吧？”
刘静算着红绿灯的时间，瞥了一眼身后，转到了右侧的辅路，猛踩了油门，在黄灯还有最后一秒时，过了红绿灯，这才没跟丢。
精神稍稍放松的人笑着腾出手拍了拍她的肩：“是我跟的，又不是你，不用抱着负罪感！”
跟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陆谨言从未想过做这样的事，可此时主导开车的人不是自己，心虚之下也有正当的理由，何况她也确实好奇，不自觉便将手指搅了起来，没再盯着前面不起眼的白车，而是转头看向路边。
车速算不上快，可路边的小树还是迅速倒退，什么都看不清，有些人却看得入了神。
那辆车驶进了一处地下停车场，刘静紧随其后，将车停在了距离秦潇较远的地方，待到她上了电梯，才过了来。
电梯直达26层后，未再动弹。
刘静收起查资料的手机，按了上行按钮：“本来还打算搜一下，看电梯停在哪几层，倒省事了。”
陆谨言未接话，上了电梯后看向观景电梯的透明窗，临湖公园的景色随着高度上升尽收眼底。
“挺会选地方，还挺好看的。”
耳边的人漫不经心夸赞了一句，却如扎在心里的刀，赌气般转了个身背朝着外，盯着没什么好看的金属电梯门，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
陆谨言没有来过这里，但也听说过，这个商圈的消费不菲，她对物质并无追求，和秦潇约会时，从未考虑过这里，心中越想越气愤，忍不住便黑了脸。
待到电梯门开，脸色更是又黑了三分。
这里是一家装潢十分有情调的甜点店，正是下午茶时间，店内的客人一眼扫去，皆是衣着光鲜的小姐姐，刘静又是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发表见解，一肘向后撞在了他小腹上，闷疼的人老实闭了嘴。
动手比动脑快的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刘静和自己不怎么熟，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两位下午好，欢……”
“嘘！”心情奇差的人对服务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探头往里找去，在临窗的一个位置果然看见了那人的背影。
陆谨言坐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不远不近的卡座有大半圈围栏，隐蔽私密适合偷窥，陆谨言才一落座，便盯着那人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女士您好，我们家的特色是观景花园，临窗的一整圈都可以观赏到临湖公园的美景，您看要不要换到临窗的位置？”
“不用不用！她恐高，就坐这儿！”刘静将人往里推了推，坐在了陆谨言旁边，一边掏手机扫了桌上的菜单，一边猫着腰，藏着自己这大高个，眼神暗搓搓往那方向看个没完。
“好的，打扰二位了。”
陆谨言掏出手机，给秦潇发了消息：“在哪？”
专注于看着窗外的人，并未注意到手机消息，连动都未动一下。
刘静看出她的失落，忙安慰道：“虽然我姐可能有点小秘密，但是你知道的，她绝对不可能对不起……”
话没说完，电梯里已经出来了一个挺漂亮的女人，径直坐到了秦潇的对面。
“你……”刘静最后一个磕巴吐了出来，已是染上了心虚。
陆谨言怔怔看着秦潇对面的人，眼中一点一点溢出惊讶。
刘静看了看她的脸色，试探问：“你认识？”
无心回答的人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掏出手机便想打电话去，才解了锁，上方便跳出了一条消息。
“小言言，这回该请你郑哥吃顿大的了！”
手指在屏幕上短暂犹豫了片刻，点了消息。
“立案了！！！”
“快猜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人呢！！！不应该第一时间来夸你郑哥吗！”
那头似等不及邀功，一个电话便播了过来，陆谨言迅速按下挂断，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人，正交谈着什么，只是距离太远，并不能听见。
她犹豫了片刻后便示意刘静让开路，躲着正对自己的姚雯雯的视线，进了电梯。
刘静心疼着自己付了钱却还没吃上的甜品，老实跟着她钻进了电梯，按下关门的那刻，服务员正好端着托盘过来，不禁目光跟随，幽幽叹了口气。
陆谨言正想打电话，皱了皱眉看着刘静，按下开门键，一把将人推了出去，又迅速关门下了楼，抬头看了看电梯内的监控，老实将手机放下，直走到了一楼的空地，才拨了电话。
接通后，那头便急不可耐：“等你半天了！”
“刚才不方便。”
“我知道我知道！我老郑怎么样！是不是很牛哔！快问问我怎么立案的！”
听着那头急吼吼的语气，轻笑了笑，顺着他问：“怎么立案的啊？”
“当年那个处理事故的交警，娶了淮江市的姑娘，就托人调动到这儿了，我……想法子让他摊上了一点事，明着暗着干了点不太道德的事，反正暂时是把人拘了！怎么样！说了帮你没有食言吧！”
“谢了啊。”
“嚯！这就谢过了啊！我跟你说，我为你……”
“请你吃饭，我明天就去。”
“啊？”那头老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当真，还这么当真。
陆谨言明知看不见人，还是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如云般的玻璃楼，随后下定决心，转了身边走边道：“今天应该买不到票了，明天我坐最早班车去。”
“啊……那我让小林去车站接你。”
“好。”
电话挂断后，才后知后觉冷得人头皮发麻，她拦下一辆出租车，随口报了个地址，待到回神，才发现这是去秦潇家的路。
抱着某些侥幸心态，陆谨言没有叫停司机，直奔目的地而去。
冬日天色黑的早，待到车停在秦潇家小区门口，路灯已经开了，将人的影子困在脚下，挤成一团。
她恍惚往那个住了许久的房子走去，明知她不可能在家，却还是期盼里面亮着灯。
失望是理所当然的，她自嘲笑了笑，无心吃饭，洗了个热水澡，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做了三四个毫无逻辑的梦，每一个都是身心俱疲的逃命。
秦潇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门口的鞋立刻让她猜测到，有人回来了，心中那片好不容易的沉寂，又扑棱出水花来。
没有穿鞋的人轻手轻脚摸到床边，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色，看着熟睡的人的轮廓，长长叹了口气。
陆谨言这一夜做了不知道多少个梦，却只记住了一个梦，因为那个梦里有秦潇，她梦见秦潇坐在床边的地上，和自己说了许多话，迷迷糊糊间，都被她忘记了，只一句她记得清楚：
“我害怕。”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身边留出的一人位置，被子已经被自己全裹在了身上，可规律往一个方向皱的床单仍旧能看出，没有人睡过。
脑中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从视频到那神秘的姚雯雯，以及秦潇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和不知是不是梦的那句我害怕。
恍恍惚惚的人冲出了卧室，将家中每个房间看了一遍，确定无人后，停在了门口。
昨天回来后，她对别的都没有印象，只门口的拖鞋，她记得是刚好贴在砖缝的线上，和此时一点都不差。
失望涌上心头，她呆了两秒，便冷了脸，洗漱换衣服，去了车站。
待到她坐上第一趟出发的动车，才拿出手机看了看。
秦潇半夜十二点多回了她一条消息：
“下午见了个朋友，晚上回研究所了。”
只是梦罢了。
只是扰乱自己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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